楚汉低着头进了院子，德叔一身白净的皮肉在阳光下妖艳如昔。
虽然明知他是个死物，但是经过十余日闭关参阅地球文化，楚汉内心反倒对他亲近了些，两人间的关系较之以前也略有改善。不过一见那堪比少女的肌肤，他心中难免还是有点七上八下。
楚汉自己不知道的是，早上与许九一战，他初窥武道，整个人由内至外散发出一种微妙的“势”来，这种势让他对德叔的敬畏无形中小了很多。
机器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变化，楞了一楞，语气和往常不太一样：“公子的右手受伤了么？”
没听到预想中的责难，楚汉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却见德叔的眼中似乎有些暖意。
这绝对是楚家十余年目睹之怪现状！他急忙理了理缠在右手腕处的布衫，掩饰道：“啊！远树家出了点事，帮忙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
出乎意料的，德叔压根没有刨根问底，他眼中的暖意居然变得更浓：“这几个时辰里想必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公子脸上的神情，和主人当年一模一样，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了。让我来猜猜，嗯，公子是不是在武术方面有了突破？再不然就是领略了回旋刀的奥妙？”
楚汉一惊：“德叔怎么猜到的？”
德叔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你娘当年深得咏春拳的真谛，道法相通，明悟于心，形诸于外。而今公子的眉眼同主人倒有七分相似，我一看就能明白几分。”
一提到楚汉的娘，德叔的神态总是变得很温馨，楚汉终于明白他眼神变化的原因，笑道：“我是我娘身上的肉，自然和她一模一样。”
德叔摇摇头道：“公子虽然在武功上有所进境，但其他方面比起你娘却是多有不及。主人乃是地球医学界百年难遇的奇才，人杰中的翘楚，善良正直，仁爱博学。最令人叹服的是，你娘不仅有大智慧，还有为苍生舍生取义的伟大精神，十八年前，若不是她胸怀恻隐之心，哪会有今日的华云帝国？公子和我也许早就回到地球啦！”
合着我就不是人杰中的翘楚？我就不善良？不正直？楚汉完全不以为然：“那是因为我娘所处的大环境不一样，假如我在地球上生活二十年，相信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德叔道：“不一样的，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单看公子的朋友即可略知一二。彭远树机变不足，心智愚钝，瞿三根本就是一个市侩浪子，二人皆非出类拔萃之辈。公子成日与他们厮混，终究难成大器！”
楚汉听他如此说话，心中大恨，迫于机器人的淫威，却不敢当面发作，涨红了脸道：“德叔此言并非毫无道理，但楚汉以为过于功利了些！君子相交，最为看重的当为意诚，若是只看对方的才情家世，这样的人生也未免太过无趣了些！朝堂之上，巧言令色之徒多不胜数，此等人面兽心之徒，楚汉不屑为伍！古人有云：仗义每多屠狗辈，瞿三和彭远树光明磊落，待我真心一片，朋友自当如此，何求其他？”
德叔一笑道：“公子这么理解有失偏颇。也罢，既是如此，我日后便多给这二人些好脸色就是。多说无益，公子刚刚有所进境，何不趁此机会多多练习，以求融会贯通？”
楚汉正待据理力争时，德叔已经扭着一身的白肉，上房顶晒太阳去了。
无计可施的楚汉冲他的背影呲了呲牙，自去后院打桩。
早上和许九对战的心得潮水般的涌入心中，手臂和木椿的每一次碰撞，都将几不可察的讯息传到脑中，楚汉甚至能清楚地提前“看到”木桩瞬间受力后的运动方向。他福至心灵：回旋刀一直缺乏的不正是这种手感么？说不定两者相通呢？
说干就干，他返身进屋取了回旋刀，到山上练手。
楚汉的飞刀是父亲的朋友林大叔教的，林大叔擅长的本是弓箭，楚汉嫌它携带麻烦，不如飞刀般收发随心，不受限制，故而弃弓学刀。
楚汉自小天资过人，三年下来，飞刀上的造诣已是非同小可，就连师傅林大叔也说他的飞刀能够登堂入室了。不过在回旋刀上，楚汉依然一筹莫展。
回旋刀是直柄飞刀的变体，说起这回旋刀的来历，中间还有段小插曲。
三年前，汉天栋还在世的时候，偶然和德叔谈到了飞去来器。这是一种可以在发出后自动飞回的远古狩猎工具，能在击中猎物后自动回到狩猎者手中。十四岁的楚汉听了如获至宝，软磨硬泡央求德叔画出飞来器的图案，找城中铁匠定做了这种奇怪的飞刀。
回旋刀呈L形，有两个双面开刃的刀身，长边三寸，短边两寸，作反向半螺旋状，收刀时极易碰到长边，稍不注意便会伤了自己。此刀出手时最讲究发刀者手上的技巧和眼力，楚汉练习了三年仍是不得要领，发空刀尚可，一旦命中目标飞刀就会转向，根本无法收回。德叔对这门手艺极为看好，每当楚汉心灰意冷之时，他总会适时鼓励，说什么一旦回旋刀大成，天下尽可去得。
多亏德叔春风化雨般地不停打气，楚汉这才将这鸡肋手艺不间断地练了三年整，期间对德叔的埋怨简直可以说是毁天灭地。
楚汉今天的感觉有些不一样，手指刚扣上回旋刀长边的凹槽，顿时生出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的玄妙手感来。他急忙收摄心神，用心体会。
金属的刀身仿佛活了过来，从手指的接触处传递着只可意会的秘密，迎面的山风，摇摆的树枝，眼前所有的景物都了然于胸。
正所谓一理通百理通，楚汉人刀合一，心中清凉一片，恰如早间和许九激战中一般。他低叱一声，左腕一抖，回旋刀离手，疾奔十丈开外的一棵小树。
高速旋转的刀身化成一团灰色的光芒，嗡嗡地轻鸣着，带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盘状的刀光在距离小树右边二尺处绕过，去势稍缓，紧跟着便猛然加速转向，陡地倒飞而回！
“嚓！”的一声脆响，拇指粗的小树应声而折！回旋刀遇到阻力后改变了方向，从楚汉前方划过。
此时，渐现颓势的刀身正要进入第二个转向，速度再度减慢，他急忙功凝双目，探身撮手，指尖发力，在间不容发之下将飞刀牢牢定在掌中！
这便成了！老子也有今天！楚汉心神激荡之下，禁不住仰天长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