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刺骨的青江河水让每个人暗自咂舌,除了段星儿,八个人全都带伤,河水一浸,滋味难过。
乌元一众兄弟上了北岸,冲青江方向跪下,默默叩首,一连数次,作别陈八指等人。
楚汉带路,领着一行人直上飞云岭:“照这架势,天一亮官兵定会大举搜捕,从大路走肯定是不行的。飞云岭有条小道能出华云,只是太过崎岖难行,除了本地几个猎户人家谁也不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半山腰上有个姓张的猎户,和我从小长大的,尽可靠得住,我让他带你们过境。”
小山岗上,乌元拦住楚汉道:“有这位兄弟带路,阿汉你就别送了。这儿有两颗珠子,也不值几个钱,你拿着傍身,以备不时之需。星儿就托付给你啦!”说罢递过一个小布袋,不由分说,强塞入楚汉怀中。
乌元转身爱怜地抚mo着星儿的头顶:“星儿听话,迟则一年,短则半载,二叔和你爹爹一定来看你。”
段星儿嚎啕大哭:“二叔……”
乌元虎目蕴泪,颤声道了珍重,转身头也不回地去了。顷刻间,黑黝黝的山峦便和这个山一般的汉子融为一体,再也分辨不出……
楚汉牵着段星儿回家,一路上浮想联翩。今儿这事情大发了,瞒是瞒不过去的,还不如向德叔坦白的好,横竖最多捱顿暴打。赵公子他娘的也忒狠了,纠结驻军让戚府灭门,哼哼,官兵咱惹不起,火拼的时候老子非把你先灭了不行……
楚家的小院内,德叔意外地等到了段星儿,没有立时发作,强忍怒意道:“公子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楚汉不敢隐瞒,从刀鱼节发生冲突开始,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一遍。
德叔的脸似乎有些扭曲,嘎声问他:“公子准备如何应付此事?”
楚汉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有仇报仇,他姓赵的能做初一,便休怪我做十五。后天黑手党约他做个了断,我想趁火拼的时候结果了他。至于官兵……”
德叔不等他说完,勃然大怒,一把抓向他的肩头。
楚汉本想躲开,可一望见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睛,心中便没了主意,任由他抓了个结实。
一路将他拖到了堂屋,机器人拿起家法一顿狠抽。约莫打了十几下,鞭鞭到肉,打得楚汉背上皮开肉绽。他本就有伤在身,这一来只疼得撕心裂肺,几欲晕倒。
段星儿吓得尖声大叫:“汉哥哥!”
德叔停手,冷冷道:“老奴想不通,主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后人?!行事冲动,不经大脑,难成大器!要指望着公子成事,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这话忒伤人了,楚汉一手扶墙,胸口剧烈地喘息,勾着头恶狠狠地看着他。老子成不了事?你他娘的还有脸自称老奴?见过奴才这么毒打主人家的么?
德叔视而不见,继续道:“公子心中想是不服,是也不是?我来问你,即便黑手党能杀得了赵公子,那又如何?接下来的事你想没想过?”
楚汉一癝,呐呐地道:“大不了我走人!”
德叔嗤笑道:“走?!能走到哪儿去?你走了,黑手党其他成员如何安置?杀个不相干的李四王五倒无所谓,当朝大员的儿子,岂是你想杀便杀的?到时候遍天下都是官府的画像,你躲得过去么?自以为有两分道行,恣意妄为,带来的只有毁灭!今天是半天云的人,明天就是彭远树,瞿三!你扪心自问,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会有今天的结果么?好勇斗狠乃匹夫所为,智者耻之!”
是啊,当初德叔就三令五申不要招惹赵公子,可自己就是不听,非跟他别苗头,不然的话,半天云的兄弟也未必会有这个下场,还有戚府满门……楚汉脑门上渐渐渗出汗来。
“要杀赵公子不难,难就难在隐忍二字!没有过人的实力去挑战对方,等同于送死!地球上黑手党黑白通吃,势力可与整个国家机器抗衡,这才能无往而不利。公子这黑手党么?嘿嘿……一无口碑,二无官府照拂,拿甚么和人斗?欺负小鱼小虾还凑合!”
德叔忽然再度抓住楚汉肩头,面目狰狞:“你应承老奴在先,却阳奉阴违,是为不忠;未有一个子嗣,却成天自寻死路,是为不孝;明知此事凶多吉少,却非要连累兄弟一道送死,此乃无情;为了贪图些许银两,不惜欺骗幼童稚子,此乃无义!这等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人,拿来何用?!”
他顿了顿接道:“依着公子无法无天的性子,横竖都是个暴尸荒野的命!楚楚的儿子,生命何其珍贵,与其日后为他人所杀,不如……不如老奴今日便成全公子,你娘在九泉之下想来也不会怪罪!”
机器人的性情琢磨不透,凡事不可以常理度之,楚汉见他眼中凶光闪烁,面上阴晴不定,知他真动了杀机,大骇道:“德叔,楚汉知错啦!日后一定不会忤逆您的意思!德叔饶了楚汉这回!”
德叔面容稍霁,道:“公子天性惫懒,勇于认错,打死不改……”
楚汉不顾肩部剧痛,口不择言道:“楚汉对天发誓,从今往后一定要忠于德叔,忠于德叔的思想,忠于德叔的革命路线;对德叔无限热爱,无限敬仰,无限崇拜,无限忠诚!”先逃过这关再说,倘若这般被这老东西不明不白地整死,那才叫一个冤哪!尊严值几两银子?大不了……大不了老子再发个誓:以前发过的誓统统不算事!
德叔犹豫半晌,终于放开握着楚汉肩头的大手,道:“百科全书里的东西公子算是白看了,除了插科打诨,一点东西也没学到。既是公子知错,三忠于四无限之类倒也大可不必,只需关键时候能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楚汉揉着肩头,一叠连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啊!空气多么清新!啊!生命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