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月北京的清晨，日头早早的升了老高，天气晴好，太阳放射着光和热，努力的蒸发着夜间遗留下来最后一丝清凉的气息。
农垦部政治处，本来这是一个清闲衙门。也就是一些退下来没有了实权的将军、参谋们聊天打屁，喝茶看报的地方。年轻的时候这些个老头子为新中国前赴后续，流血牺牲。年纪老了，流血自然是没有了份儿，退下来的老头们，却喜欢挤在这个农垦部，看着儿孙们奋发向上，建设新中国。老头们一般都有自己的办公室，可惜这些个老头之间多是战友加好友，便是一日不在一起斗嘴打屁，就闲的发慌。
一大清早偌大的会议室的房间，却拥挤了一大票头戴旧军帽，身着绿军装的半老的老头。老头们的形象大多雷同，几乎每人都是双手手捧着一杯茶，右手上却十有八九点着一支烟，
老头们一边聊着天，时不时的喝上一口茶，吸上一口烟。整个会议室烟雾缭绕迷蒙一片稍远处就看不清人，会议还没开始，老头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天问着好。虽然有些显得有些乱哄哄的，到却也气氛热烈。
一个老头忽然拉住像身边的一个同样的老头问道：“哎～老余，是你，你的消息最灵通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开什么会？上次传说要裁军，农垦改制，会不会就是这事儿。”
被拉住的老头回身一见拉住自己的老头，顿时就乐了，张着缺了两颗门牙露出一个黑洞的嘴巴就开笑了，这个老头倒是自己的老朋友，解放战争那会儿，自己是一营长，这个老家伙就是二营长，没和自己少叫过劲……
老头光顾着自己回忆，却忘了面前的另一个老头，提问的老头见对面的那个老家伙只是冲着自己笑，并不见有一丝回答问题的意思，不由得怒上心头，面色也越来越难看，实在是一口气憋不住，低喝一声，怒道：“呔！你个芋头，笑什么呢？笑吧笑吧，最好把老家伙你最后的那几颗牙也给笑掉。”老头儿说话间，怒火中烧，愤愤的喷着唾沫星子。
“哎～老齐，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笑话你，放心吧不是什么裁军改制，今天不是为这事儿，开会是另有原因。”那个叫老余的老头见老朋友越说越过火，赶紧叫停，带着些许神秘的低声说着。
老头有些悻悻，转而轻描淡写的问道：“好吧，算是你没有存心，你消息灵通，你给说说，什么大事件要我们这么一帮子老家伙都来开会？”
叫老余的那个老头转头左右看了看，这才倾过身子悄声说道：“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嗯？不大不小？我说你个老芋头，快说，咋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学会了卖关子了？这人一到地方就是两样了，也学着和这农垦部样随大流，搞起官僚了。”老齐一听，就这不上不下的事儿，便要大家都来开会，不由得对农垦部的这种官僚作风嗤之以鼻。
“嘿嘿，老齐这次你可猜错了，这次和官僚可没有任何关系。这次的这个事儿，虽然说是不小不大，但却是关系重大，……，而且是……中央都下来人了，嘿嘿，大事件喽。”老余话说到了一半，却有些吞吞吐吐的，有些闪烁其词。
“哎，我说你别老是吞吞吐吐的说话说一半儿，到底啥事儿？”老齐老头一把拉住老齐的袖子，压低了声音，急火火的问着，显然老头的好奇心是被大大的钓了起来。
老余将手臂抽出来，慢条斯理理了理袖子，左右少许张望了一下，这才压低了声音回答道：“还能是啥事儿，就是和小岗村一样，关系到姓资姓社的问题，这个问题……，我也有些吃不准上头的意思，本来应该是没事儿，可问题是出在了咱农垦部门，所以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眼见着对面的老东西还是一脸茫然，却有些害怕他大嘴巴随口高声乱问，老齐暗自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问道：“发啥呆呢？不就前一段时间底下流传的那事儿，就农三师下面的那个４１团内的那个小发电机厂的事儿。嗯～，这个事儿……也就和小岗村差不多，……”事关政治立场问题，老余的话语多少有些顾忌。
老齐老头稍微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道：“那个四十一团的事儿我是听说了，他们不就是自己搞了一个集体所有制的小厂，工资给的高了一点，还有就是变相的发了奖金么？这有啥？现在不是有很多的国营企业也在发奖金么？我倒是觉得他们的那个双向就岗选择，和那个厂内民主搞的好的很，很符合我们社会主义的性质。而且我还听说，那个厂子在大力推进党的基层组织建设。即做到了民主，又兼顾了政治稳定，应该鼓励和表扬。上次不就是几个不务正业，得了红眼病的家伙在那里造谣生事而已。再说他们的那个事情不是都已经传说了两个多月了？咋又将这个事情翻出来了？”
老齐老头早就对那个小厂听说过，而且对当时还对这个小厂的制度非常有好感。说到这里老齐仿佛忽然若有所悟，再联系一下刚才老于的行为，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自己刚才说得话这才松了一口气，憋着一口怒气，小声抱怨道：“怎么又有人想利用这个事儿来搞政治？不是中央已经强调了真理大辩论，真理越辩越明么？不是提倡多做小范围试验么？咋轮到对他们有利的就是真理越辩越明，轮到他们沾不上便宜的就有政治问题？这帮砸碎！”
“哈哈～，老齐，你个胆小鬼，这下你可猜错了，哈哈～，还政治思想呢，还别人反动呢，我看你才是最反动的那一个，连党中央都不信任，你呀，别老提以前的事情了，这次可不是政治上的原因，也不是你说的那么一点事，今天的事情有点离奇，甚至可以说是传奇。嘿嘿。”老余还是不厌其烦的买着关子。
“老余，来抽支烟，我给你点上。”老齐见对面的老家伙照实可恶，但偏偏没有办法，只好曲线进攻，摸出一包红中华抽出一支敬上，又掏出火柴给点上，随手甩灭了火柴，这才咬着牙，沉声道：“烟也我敬了，火我也给你点上了，你还要是开口卖关子，说话落半句，那可别怪我跟你个老东西翻脸。”
“哈哈～，好我一口气说完好了吧，你别嫌句子长。你可知道上次流言中流传的那个厂子，有多大？有多少人？谁创办的？谁出的主意？现在又咋样了？”老余一连串得意样样的问题，将老齐问的直翻白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件，哪来的那么详细的研究？
十分满意面前老家伙的瞠目结舌的傻瓜模样，老余这才得意洋洋的摇了摇头，继续道：“就你这样，啥都不了解，还在这里大发言论，我来告诉你，这事儿可是有些传奇的劲头儿，……”一番言语，将韩庶父子创办那个风力发电机小厂子的事件都原原本本的说了。
老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不知道要在说些什么，过得好半晌，这才从喉咙口吱出一声：“呃，不会吧？就那十几岁的小家伙也能搞这些？又是计算机，又是自动火控雷达，还有风力发电机，还有这么小的家伙儿也能当那个劳什子厂长？企业家？不会以讹传讹，才搞成现在这个，都快赶上聊斋的版本吧？”
直觉上，老齐是极度反感这样不顾事实真相，以讹传讹的造谣生事的事件。少年天才不是没有听到过，前一段时间，那个中科大就搞过一个什么少年大学的主意，也通过这个大学少年班，在全国好是挖出些天才神童之类的人物，毕竟中国人口多了，就是有些个天才神童也没啥好稀奇的。
可是，这个小子也太神了吧？听说才十几岁，赶上就自己造计算机了。计算机老齐知道，部队里这玩意儿，那就是只有穿白大褂的专家们才能玩的高精尖东东。虽说这是微机，可微机也毕竟是计算机的一种吧？这就是专家的水准，看样子还是不够看，多数是是没戏。至少也要是高级专家之类的牛人。要光是这个也倒好理解，可是这个小子也太牛了，这天才的项目也实在是太广泛了，这企业管理和组织这可是和计算机没有任何关系的行当啊？
恍惚间，老齐想起自己那个十几岁的孙子。现在还不过是一个不知窗外事儿的中学生呢，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知道玩耍胡闹。这人比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