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燎镀银的右手的指甲迅速长长,她抓在冷翠烛墙面上,银色的指甲就穿透过去。每透过墙面的银指甲达到正常人指甲长度时就自动脱离变成了一片薄薄的新月形飞刃刺向男子,男子利落的后空翻躲开,跳跃到店门口他平举双手,两柄陌刀从店外飞进来落到他的手上,飞刃长了眼睛般的刺向男子,被他迅速准确的劈开打开。没被劈碎而是打歪了轨道的的飞刃又折返攻击。
飞刃越来越多,男子的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若是季燎亲眼看见也只能看见双刀像是游离的闪电。冷翠烛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凭着听来感知男子的方位。她不是胆小才在没开打时就躲在冷翠烛之后,她成为轮转后在人世活了十七年,冥界六年,没有战斗力,全凭归位后短时间的继承,还没有完全掌握记忆和术法控制,她本来就不是战斗型的刃鬼,而且她必须守护着《花谱》。
刃鬼季燎所负责的工作在刃鬼组其他成员的工作中低调,不起眼,但同样的重要。开在繁花大街的古典花店,蓄养梧声所有花草树木中有灵性的佼佼者——花精,在接收包括刑判司等有相关任务的官员的消息,了解各方发送来的要求后,借花精的药用价值调制记忆药方。
奈何桥上的泰媪用金灯花花根熬一碗汤化解两段人生的所有记忆,而她的工作复杂得多。她是负责记忆消除和修改工作的团队的重要成员。但问题是,季燎在这二十几年从凡人到普通亡灵,身份并不值得让人瞩目,而且意识魂和灵力的保管,归位仪式上也是寥寥几个人,旁人怎么会找到她?
花店里蓄养了四十六只花精,店门到收银台的路两旁的花精化出了人形,有十一只,剩下的保持原型在其他柜台上与普通花草交错摆放。其他人若是打开和《现代汉语词典》一样厚的《花谱》,看到的不过是花草的类别形态功效以及典故等介绍,特殊的是别人会因为这本书是手写而惊讶。但季燎除了这些,还能看到她曾经花了近百年的研究,配方,使用的历史记载以及花精的其他秘密。
楚江宫控制亡灵的记忆以死后来冥间移植记忆为主,以梧声环境中植物建筑水等物质的色彩气味幻化在脑海中的像为辅。地狱十宫各有其控制记忆的方式,这也是各自的管理方式之一。若是记载有花精秘密的《花谱》被人窃取了,便是为实现对楚江宫来说的不利企图铺就一条平坦的道路。
都怪自己一时疏忽,店门口有鸿幕设下的结界,普通亡灵可以自由出入,楚江宫所有的低阶鬼吏和中阶鬼司进出这间花店都必须得到她的许可。未知亡灵在未经许可时踏入便会被结界阻隔在外,并触发警报通知到在附近巡逻的鬼吏来援助。
鸿幕设下结界后陆续有包括酆都司在内的十六个酆都官员来过,得到了季燎的许可后便可有长达半年的通行认证,在半年内可以自由出入。季燎驻守花店一般不出门,而出门时也要自行撤销结界,因为鸿幕的这个术法对其要保护的人没有长久的许可,每次进出都要认证检查是否有异样。季燎出去时撤消了结界,但她回来时竟然忘了恢复。
现在没有办法恢复那个结界,没有办法但她也不是很想找援助。季燎却并不慌张,她一直以来也是个淡定界的人才。
她一边施法加厚这面墙,一边用银指甲不断化出飞刃攻击不明男子,花精们依附在冷翠烛上降低墙的温度,但对方仅靠一个咒术就引来了阳界的火,还能兼顾躲避那些攻击。
墙越来越薄,季燎看着明黄的火焰,忽然失神。
卞城宫判官的千羽杀,在她被几千只箭一齐发射般的力量洞穿元神时,那个卞城宫来的人说:“千羽杀最适合愚蠢的忠臣。”
男朋友认识在大学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后来牵手走过梧桐树下的春夏秋冬,他的没有说一句话的离开,那些以他的名义发来的邮件和礼物。他叫周乾旭,乾坤的乾,旭,哪个旭?周乾。。?周。。他的名字是什么?还有他的长相?她似乎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些记忆正在流逝,就像退潮怎么也抓不住。
她的头很晕,无意识的就收回了两只手扶着脑袋,水仙花精跳到她的肩头上看着她的变化,接着季燎看见它居然笑了,没有嘴巴但弯起来的眼睛那也是一个笑的表情,她惊诧得清醒过来。
收回了镀银的右手之后,冷翠烛墙慢慢停止了加厚的趋势,另一侧的那个人在不再产生新的飞刃后迅速斩落剩下的飞刃,地板上有一层银色的碎片。他捡起放在地上的打火机,关上盖子,火焰瞬间消失。
两人隔着幽蓝的屏障没有说话。冷翠烛墙壁的动态静止下来,像坚冰般散发出寒气,男子看见花精身体的阴影显现出来,光影在墙上停留,仿佛蝴蝶落水激起的绚丽。他饶有兴趣的翘起嘴角。
季燎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右手,银色薄膜正在消退。她用指节叩击墙面,声响提示她这不是幻术或者其他的障眼法,她这才意识到,刚才所施展的,建起冷翠烛屏障,不是学来的防御技巧,分明类似于一种本能。
这是前世力量的最终觉醒,就像清流覆于荒地,复苏起来。
花精们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变化,纷纷扭头脑袋转移一百八十度把目光集聚在她身上,没有嘴巴的小脸蛋上没有表情,漂亮的眼眸在泛着幽蓝的黑暗中轻缓的流转。就像一颗颗光彩夺目的补天彩石。
花店店主纤细白皙的双手本来犹如白玉雕刻,现在却被袖口的里沿着皮肤泛出的死灰色湮没,就像岩浆奔腾不可阻挡。
看着双手的异变,她的表情由惊愕转化为平静,原本带着深棕色的眼瞳变成纯粹的黑色。这一刻,以普通亡灵存在的季燎的意识魂已经永远的失去了控制权,只能被掌控,刃鬼季燎的灵魂终于完全恢复,她的意识魂完全占据了神智。
然而她首先做的是转过身去审视自己的桌面,她拿起手工陶制笔筒,把里面的笔和尺倒了出来,然后冷着一张脸把笔筒丢到了地上。那是大一的时候季燎专门制作送给她男朋友的,他死,不,轮转后她拿回来,现在成了碎片。
透过幽蓝的墙面,附在墙面上的花精们看见一道红光劈过来,接着它们一齐跳开,在桌边站成整齐的两排。冷翠烛屏障在红光的冲击下垮塌,但只是微微减弱了一下红光的势头,它像一柄利刃打向季燎,季燎反手准确的接住。
冷翠烛屏障塌下来,碎成厚厚的一摊幽蓝色的粗糙粉末,就像刮下来的蜡。
鲜血顺着红色的利刃滑下,滴到粉末上,迅速的长出了一朵金灯花。抽芽,发叶,长高,叶片衰落,结苞,开花,一气呵成。季燎转回身,就在她转身的过程中,粉末上以那只金灯为中心开出了一片金灯,就像录像的快速播放,幽蓝上燃起了一片火焰。
“你这玩笑开得可有点吓人。”季燎声音冷冷的,又带着嗔怪。男子走近,在金灯的另一旁停住,花精们瞅瞅他又瞅瞅季燎,安安静静,只有水仙化成的小人儿抱着厚厚的《花谱》跳到附近柜台的最高一层上坐下来,没有嘴的小脸上冰蓝色的眼睛弯出一个弧度。
年轻男子的表情像回春破冰冒出生机,他温和地看着季燎。
“那时候我也被吓到,但我知道那时候我们都不能让情感左右自己的本分。要是破得千疮百孔的元神不痛了,就原谅我。”
“做梦吧你。”季燎伸出受伤的右手一巴掌拍到他的肩上,然后反复两下把血擦在他黑色皮衣的白色翻领上。她盯着他的眼睛,眼中的映像越来越模糊,擦干净血液后一挥手,花精们动了起来,像《幽灵公主》里那些可爱的白色骷髅小精灵一样慢慢的边走边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它们不会说话,彩色的眸子一闪一闪表达着意思,然后走到柜台下拾起泥土跳回自己的花盆里。
她的眼睛又开始了变化,瞳仁扩散到眼白中,极慢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混沌的一团,在整个眼球渗透成灰色的时候色彩又急速收缩,化成惊人的小黑点才慢慢地扩展成正常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