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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释情赋并序(1)

李骞

李骞,字希义,赵郡平棘(今河北赵县)人,有文才,北魏孝明帝正光(520—525)年间为国子学生,历大将军府法曹参军,太宰府主簿,迁中书舍人,加通直散骑常侍,后坐事免官。东魏孝静帝武定(543—550)中,死于晋阳。

《释情赋》作于东魏天平二年(535),李骞在北魏末年曾坐事免官,过了一段隐居生活,高欢建立东魏后再度出仕。

单阏之年,无射之月,余承乏摄官,直于本省[1]。对九重之清切,望八袭之峥嵘,感代序以长怀,观爽气而轸虑[2]。笼樊之念既多,寥廓之想弥切[3]。含毫有思,斐然成赋[4]。犹潘生之《秋兴》,王子之《登阁》也[5]。厕郑璞于周宝,编鱼目于隋珠,未敢自同作者,盖亦各言尔志云[6]。

[1]单阏(è):太岁在卯曰单阏,因以单阏为卯年的别称,此指东魏天平二年(535),乙卯年。无射:十二律之一,古以十二律对应十二个月,无射对应阴历九月。承乏:承继空缺的职位。后多用作任官的谦词。《左传·成公二年》:”敢告不敏,摄官承乏。“晋潘岳《秋兴赋》:”摄官承乏,猥厕朝列。“直于本省:本省指尚书省,指任太府少卿;太府少卿为尚书省户部官员。

[2]九重:九层,九道。八袭:犹言八重,极言宫禁之深。代序:时序更替。《楚辞·离骚》:”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王逸注:”代,更也;序,次也。言日月昼夜常行,忽然不久;春往秋来,以次相代。“轸(zhěn):隐痛。轸虑:忧虑。

[3]笼樊之念:受束缚而不得自由的忧虑。寥廓之想:纵情自然的想法。寥廓,空旷,空阔。

[4]含毫:含笔于口中,比喻构思为文或作画。斐然:有文采的样子。

[5]潘生之秋兴:西晋潘岳的《秋兴赋》。王子之登阁:三国魏王粲的《登楼赋》。

[6]厕郑璞于周宝:这句是说自己的作品与前人的相比,犹如未经雕琢的璞玉与珍宝美玉放在一起。厕:杂置,夹杂。编鱼目于隋珠:这句是说自己的作品与前人相比,就好像鱼目放在明珠中间。以上两句都是作者自谦的说法。隋珠:春秋时,隋侯曾救了一条大蛇的命,大蛇后来衔明珠报答隋侯,古以隋珠称珍贵的明珠。作者:著书立说的人。各言尔志:语出《论语·先进》。

荷峻极之层构,导积石之洪流[1]。有马形而谟舜,亦龙德而史周[2]。爰相赵之鸿烈,逮藩魏之优游[3]。为衢樽于上叶,号木铎于前修[4]。若豢龙之不陨,似穷桑之世济[5]。故抱玉而怀珠,且滋兰而树蕙[6]。或舟楫以匡时,或棲迟以卒岁[7]。尚无忝于先人,谅贻厥于来裔[8]。书金册以葳蕤,布银绳而昭晰[9]。清风忽其缅邈,启皇祖于庚寅[10]。逢轩教之方洽,遇周命之维新[11]。譬龙虎其有合,信山川而降神[12]。若胜庭之五杰,似不速之三人[13]。协嗜欲于将至,岂物色而方臻[14]。荷天宠以来仪,步康衢而骋力[15]。如乾元之利贞,若坤四之方直[16]。内弼谐于本朝,外辟土于殊域[17]。乘紫氛以厉羽,负青天而鼓翼[18]。既公侯之必复,亦庆绪之所融[19]。绩并树于八凯,道俱升于二宫[20]。遂遵流以至海,且因岳而为嵩[21]。同羽仪于班氏,均载德于杨公[22]。何日月之逾迈,引寒暑而相终[23]。委晋会于弱齿,遗堂构于微躬[24]。

[1]峻极:高峻的样子。层构:高大的建筑。

[2]谟(mó):记述君臣谋议国事的一种文体。

[3]鸿烈:大功业。

[4]衢樽:《淮南子·缪称训》云,圣人之道,犹如在大路中间设酒,过路的人斟酌饮用,各得其宜。衢樽用以比喻恩泽。木铎:木铃。《论语》上说”天将以夫子为木铎“,比喻传道之人。前修:前代的大功业。

[5]豢(huàn)龙:相传虞舜时有董父善于养龙,有功,舜赐之氏曰豢龙。穷桑:《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蔡墨称少昊氏有四叔”世不失职,遂济穷桑“,言少昊氏世居穷桑,子孙能尽职守,穷桑之百姓祭祀之。以上是用豢龙氏、少昊氏世代传家自比。

[6]抱玉而怀珠:《老子》”披褐怀玉“,言胸怀奇才。滋兰而树蕙:《楚辞·离骚》:”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言培养优秀的品德。兰、蕙,都是芳草。

[7]”或舟楫“二句:言或者出仕而有为当世,或者隐居以安度时日。

[8]忝:羞愧。谅:的确。来裔:子孙。

[9]”书金册“句:这句是说功绩著于史册。金册:金书记录功绩的策文。葳蕤:华丽的样子。布银绳而昭晰:银绳疑指银绶,银印青绶是高级官阶的名号,这里是说官位显赫。

[10]缅邈:遥远。皇祖:已故的祖父。庚寅:《离骚》:”唯庚寅吾以降“,这里庚寅是说祖父生逢庚寅之际。

[11]”逢轩教“句:这句是说身逢圣明的教化。轩:指轩辕氏,即黄帝。”遇周命“句:《诗经·大雅·文王》言”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这句是说遇到改革维新的政治。

[12]”譬龙虎“句:古人称云从龙,风从虎,龙虎遇风云则为风云际会。这句是说像龙虎遇到风云一样得其际会。”信山川而降神“:古人认为名山大川皆有神灵,这里比喻人才的产生。这句是说的确使人相信奇异的土地产生特殊的人才。

[13]不速之三人:语出《周易·需》”有不速之客三人来“。

[14]臻:到,达到。

[15]来仪:比喻出色人物的出场。康衢:大道。

[16]乾元之利贞:《周易·乾》的卦辞是”元亨,利贞“,意思是大通顺,占问有利。坤四之方直:《周易·坤》六二的卦辞是”直、方、大不习,不利“,意思是”(顺着天道是)直,(地道是)方、大,不熟悉它,有不利“。以上两句都是说命运非常吉利、昌顺。

[17]弼:辅佐。辟土:开疆拓土。

[18]”乘紫氛“句:乘着祥瑞的空气振翅高飞,意思是说乘着盛世大展宏图。紫氛:祥瑞的光气。厉:飞扬。鼓翼:震动翅膀,飞翔。

[19]庆绪:美好的事业。

[20]八凯:又作”八恺“,《左传·文公十八年》:”(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恺。“二宫:两座宫室,指皇帝与太子。

[21]遵流:沿着水流。

[22]班氏:指东汉班彪、班固父子,班氏一门俱有才华。杨公:指东汉杨震,杨震以德行著称,子孙德业相继,自杨震至杨彪,四世太尉,为东京洛阳之名族。《后汉书》卷五四杨震本传称”杨氏载德“。

[23]逾迈:过去,消逝。《尚书·泰誓》:”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

[24]”委晋会“句:此句言自己从小就肩负了绍继家风的使命。晋会:春秋晋国士会。弱齿:幼年。微躬:作者自称,谦虚的说法。

嗟蒙昧之无取,故告舍而不及[1]。已濩落而少成,又拥肿而无立[2]。愧精坚于百炼,惭忠信于十邑[3]。非珪璋之特达,讵芳菲之易袭[4]。未砥砺以自进,宁琢磨而成章[5]。乖宋子之万字,异应生之五行[6]。不请观于石室,岂借书于晋皇[7]。求班庄而不遂,况蔡文之可望[8]?参四科其未获,入三选而谁许[9]。本无声于梁魏,故未闻于陈汝[10]。居玉石以多迷,宅显晦而乖所[11]。既无怀于四至,安有情于再举[12]。虽衣冠之末胄,而世禄之绪馀[13]。等渤澥之乘雁,类九罭之逃鱼[14]。处江淮而不变,对朝市而闲居。空阖门以靖轨,非论道而修书[15]。少宾客于季彦,谢朋交于太初[16]。

[1]蒙昧:昏昧,愚昧。告舍而不及:这句是说自己才智驽劣,不堪造就。告舍:语出《左传·文公十八年》:”颛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

[2]濩(huò)落:无聊失意。

[3]”愧精坚“句:刘琨诗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句是说,自己惭愧没有百炼精钢的坚韧。百炼:指精钢。惭忠信于十邑:《论语·公冶长》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此用其语。这句是说自己与一般的忠信之人相比也自愧弗如。

[4]珪璋:美玉。袭:香气熏染。

[5]”未砥砺“二句是说,自己没有磨炼品格,培养才学以成材求进。砥砺:磨刀,比喻磨炼品格。琢磨:磨玉,意思与砥砺相同。章:大材曰章。

[6]宋子:疑指宋玉。应生:疑指东汉应劭。五行:指儒家五常,即仁、义、礼、智、信。

[7]石室:收藏图书档案之室。古人常以金匮石室指国家藏书之处。

[8]班:指班固。蔡:指蔡邕。

[9]四科:《论语·先进》载”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后代称此为孔门四科。三选:经过三次选拔。以上两句是说自己不得晋身之阶。

[10]梁魏:指南朝梁与北魏。

[11]”居玉石“二句:身处玉石难分、显晦莫明的时代而多迷惘。宅:身处。

[12]无怀于四至:这句是说自己不想赴京。四至,从四方前来。再举:再次应举。

[13]衣冠之末胄、世禄之绪馀:都是指高门的后代。

[14]渤澥:渤海,指沧海。九罭(yù):捕小鱼的细眼网。

[15]阖门:关门。靖轨:言交游断绝。靖,止息。

[16]季彦:指裴秀。裴秀,字季彦,三国魏人,八岁能属文,遂知名。太初:汉武帝年号,这里指代盛世。这句是说自己在盛世闭门隐居。

在正光之御历,实明皇之拱己[1]。曾问政于上学,著为君而我齿。叫阍人以望予,遂陟降于庭止[2]。同崔骃之谒帝,若谢兼之来仕[3]。逮孝庄之入统,乃道丧而时昏[4]。水群飞于溟海,火载燎于中原[5]。延胶船而越水,若朽索而乘奔[6]。玉羊失而无御,金鸡亡而不存[7]。天步忽其多难,横流且其云始[8]。既云扰而海沸,亦岳立而棋峙[9]。睇三纲之日紊,见四维之不理[10]。顾茂草以伤怀,视匪车而思起[11]。虽风雨之如晦,亮胶喈而不已[12]。自牵役于宰朝,实有怀于胥耻[13]。在下僚而栖屑,愿奋迅于泥滓[14]。睠故乡以临睨,怅有动于思归[15]。越来流以鼓枻,溯北风而结NFDC6[16]。入成都之旧宅,反观津之故扉[17]。乃曲肱而不闷,信抱瓮而无机[18]。且耕而食,且蚕而衣。恒一日以自省,亦三月而无违[19]。游仁义之肴核,采坟素之精微[20]。诚因闲而养拙,亦有乐于嘉肥[21]。

[1]正光:北魏孝明帝年号(520—525)。明皇:指孝明帝。

[2]”叫阍人“句:此用《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语,言自己求仕于朝廷。阍人:看门人。庭止:宫廷。

[3]崔骃:东汉人,与傅毅、班固同时齐名。谢兼:疑指东汉谢廉。谢廉年十二,以通经拜童子郎。李骞年十四为国子学生,与谢廉相似。

[4]孝庄:指孝明帝之子孝庄帝。

[5]”水群飞“二句:言孝庄帝统治时出现的种种灾异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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