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说着说着,却黯然了下去,低头看着他的双手。李善的目光随即也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李恒手心之上,满是握剑的老茧。
“可惜,当时的我是武者,而不是强者啊!”李恒怅然若失地呼喊,“当时,她曾经向我展示过她的能力……那是极其可怕的一种能力,甚至她一人,就能轻松解决数十个黑衣武者上乘境!”
“说笑的吗?!”
李善不可置信地叫嚷了起来。
李恒似乎早就感觉到了他会如此反应,此时像是看开了一般,语重心长地道:“千真万确,你,绝对有那个机会接触到那一层的世界。到那时,就算是林峦国皇室,在你眼中,也只不过是牧马之仆。”
李善一愣,忽然觉得这句话好像有谁对自己说过,却又想不起来那是谁。
“还有那画上之人……是一位奇女子,只是当初她怀着两个胎儿的时候,我却应邀在外和霸血刀盟比斗,等到得胜而归,救家族于危难之间,登上族主宝座之后,却被告知她已坠崖身死。”
李恒转过身去面对这那张画中的人,老泪纵横,捏紧拳头,道:“我不信!我亲自到山崖下去找她,甚至不惜重金请来数百猎人寻找她尸首,却都无果……谁料,她竟然被人所救,就在我的身边隐居,将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带大,而我却看不到,看不到!我辜负了她,辜负了他们!”
只有此时,深深咬住下唇的李恒仿佛一下回到了他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
李善眼前似乎可见一位刚刚经历过世间沧桑回来的佩剑青年,跪于一处云雾之上的山崖上,嚎哭着,呼唤爱人的名字。
“凝儿!!!”
……
李善心中猛地一颤,想到当时看到妹妹李元姬饮毒之后,自己何尝不是那般?
李善的内心跌宕起伏,对突然出现的这个说法半信半疑,表面上仍是不信地笑道:“呵呵。族主,这故事蛮有趣的。”
“对,这故事的确蛮有趣的。”李恒擦拭掉他脸上的泪,转过身来,又转归那副苍老的模样,语重心长地道。“若它不是我的一介幻想,若它是真的,就不会有你说的那么有趣了。”
李善觉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感觉李恒所说似乎字字是真,又似乎在明里暗里瞒着什么,很是难辨真伪,便提出退下。
更是因为李恒的口气,那画,那故事,分明在说自己和妹妹李元姬的身世,那画上的人,不是自己的生母冷凝烟是谁?然而李恒说话却躲躲藏藏,是什么用意?
“族主,小人斗胆请辞。”
如果在以往,李善是绝不会提出这种请求的,为不惹怒这些往日的大人物,他绝对会毕恭毕敬地候在一旁,直到等大人物们突然记得他,叫他滚的时候。
但今日或许是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时间被冲昏了头脑。
“既然你相信这仅仅是一个故事,那就退下吧。”李恒一只手无力地摆开。
李恒偷偷瞧了李恒一眼之后,悻悻退出门外,随即把门关上。他本该就此走掉的,却靠在门后面,心中琢磨着这件事情。
思来想去,李善心里下了一个决断:李恒这老头疯了,对!被自己暗算掉他的嫡子和女儿,这老头真的疯了!
心中一块大石落定,李善心里虽然还有些不是滋味,但此时已经不是问题。
他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与此同时,房间内的李恒慢慢地恢复过来,他呆呆看着那画,直到依次破窗而入十四个黑袍人。
这十四个黑袍人依次排开在李恒面前,异口同声地恭敬地抱拳道:“族主!”
“嗯,”李恒朝着这十四人点了点头,道:“霸血刀盟这次来势汹汹,此次一去,九死一生,胆怯者可以此时站出,我李恒绝不阻扰!”
“请报上说,那是超越武道的……”
十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何是好,但可听出,他们虽然贵为黑衣武师,此时底气都显然不足,十四人无语了半响之后,又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道。
“我等一律甘愿奉死于族主身前,绝无退缩之意!”
李恒眼里闪过极大的赞赏之意,他到一人面前轻轻拍了他的肩头,在耳边轻语道如此如此。
那人领命而去。
李恒直起身来,一改脸上的凝重,恢复了当年叱咤武道的英雄本色,对其他十三人一挥手,喝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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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一晚彻夜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心中越要不想,却越是时时想起白天时,李恒所说的那一番话。
“那画上之人……我却应邀在外和霸血刀盟比斗,等到得胜而归,救家族于危难之间,登上族主宝座之后,却被告知她已坠崖身死。”
“我不信!我亲自到山崖下去找她,甚至不惜重金请来数百猎手,却都无果……辜负了你们。”
云雾之上,一位世间沧桑回来的佩剑青年,跪于一处高高的山崖上,嚎哭着,一遍遍呼唤爱人的名字……
李善双眼通红地熬到半夜,终于如愿地沉沉睡去。不过在他梦中,呈现的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漫漫的沙场之上,这边一行十五黑袍人呈锥形站开,首位就是当今李氏宗族族主,李恒;而在另一边,却只是一个红发红肤,诡异邪笑着的锦衣青年。
这青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全身肌肉紧绷,两颗弯曲尖利的獠牙从两边嘴角露了出来,指甲近一尺长,且亦是诡异的血红色。
李善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下面一触即发的对战。
“哈哈哈!想不到霸血刀盟三公子秦隶,如今竟然弄得如此人模狗样,真辜负了当年秦掠的一番威名!”
李恒面对着那青年,爽朗地大笑起来。
不料,对面那红发青年却比李恒更加大声地邪笑开来,“哈哈哈哈!李恒,你枉为一族之主,难道不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吗!”
李恒脸上的笑容凝固的同时,他身旁的那十几个黑袍人拔出剑,从不同方向,几乎同时刺穿了他的胸膛。
“叛,徒!”
李恒嘴里嚼着血水,前倾倒地。
……
李善猛地惊坐起来,发现自己仍在熟悉的房间内时,长吁了一口气,擦掉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呼!原来是噩梦,吓我一跳。”
此时,外面的阳光明媚,透过纸窗,高高照进房间内,在地上形成一片似阡陌纵横的光斑。屋外的小花园里正隐然地生长着勃勃生机,许多不知名的野花从泥土里钻出,只露出含苞的花骨朵,就已香气迷人。
李善下床,打开门,正准备喜迎外面的新鲜空气,却是看到有一胖子背对着他,蹲在草丛后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些什么。
那撅着的******,实在大煞风景。
李善看得好不生气,便悄悄地走过去,朝着那人后庭狠狠踢了一脚,骂道:“王胖子,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呢!”
“哎呦!”
蹲着的人站起身并转过来,正是一脸色相的王胖子。他脸上的笑容却更甚,猥琐地笑道:“躲猫猫,躲猫猫呵……”
“躲猫猫?”
李善推开王胖子,往刚才他看过去的方向望去,只见是东厢房旁的一处小室,虽然看不到什么,却能听到从那里面传来哗啦的水声。
“你偷窥人家姑娘洗澡?但这也太远了吧?除了个影子,就看不清啊!”李善眯起眼睛,仍然看不到什么,便问王胖子。
王胖子摸着他的后领,似乎很是惭愧地道:“嘿嘿,小人自小视力过人,你瞧,你看到对面墙上的那颗钉子没,小人就看到了。”
“……”
王胖子说话的同时,李善却是从地上一处隐秘的角落捡起了一个单筒望远镜。
王胖子顿时面无人色,慌张道:“这,这,这是……”
“你丫的去死!”
李善一生气,一脚将王胖子踢倒在地,然后拳打脚踢开来,无力殴打之后,便把那单筒望远镜收入怀中,理所当然般道:“这东西,没收!”
王胖子被揍得鼻青脸肿,仍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摇起尾巴点头哈腰,讨好道:“哎呦!总管大人,小人妻,就是您妾;您妻……是俺嫂夫人;有福您享,有难我当嘛。这点小东西,总管想拿就拿去吧。但就只是这点小东西,您大人有大量,肚子里面能撑船,何必在意,不如高抬……”
“既然你如此好意,那我就收下了。”李善挥手打断了王胖子后面的话,道,“昨晚做了一个怪梦,今天起来时,我左眼一直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砰!”
李善的话还未说完,就只听院落的大门处发出一声剧烈的爆响,然后便是一个嚣张跋扈的狂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院中的人,你们族主李恒已经授首。若你们将那奴隶李善交出来,我大可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哼哼!一律虐杀,无赦!”
随着声音,一个如李善梦中所见,红发赤肤的锦衣青年大跨步走进院中,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双目大睁,死不瞑目的血淋淋人头。
王胖子被吓得躲到李善身后。
随来人而来的,还有十几个一语不发的黑袍人,此外,还有一个让李善分外熟悉,更加不想见到的人。
这人穿着一身赤红绸缎锦衣,一张清秀书生脸上,两道剑眉却深深锁着暴虐之气,身边还伴着一个持鞭的火辣女人。
李善看着两人,把心中那诧异,害怕藏起来,问道:“大公子?二小姐?你们不是外出‘历练’去了吗?”
“当然,李恒那老东西糊涂不清,平白无故地把我驱逐出家族,还连累了依依。”李罡阳张开雌口,邪意地道,“李善,你聪明绝顶,难道不想知道这人是何来历?”
李罡阳把目光投向了他身边的那红发赤肤的青年。
李善却连看都不看那人一眼,视线一直锁定住李罡阳,不屑一笑:“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小人只是想不到,大公子您竟然搭上了霸血刀盟三公子这条线。如今我也能猜得到。外人闯入,族里的武师门竟然如狗般跪在外人身前摇尾乞怜,族里的守卫为什么会形同虚设!”
李罡阳被说得面红耳赤,他还没答话,身边的二小姐李依依便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住口!你这小人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当天在中兴酒楼……”
“闭嘴!你们的主子都还没发话,你这勾引自己亲哥哥的贱人又有何言语权!”
李善一声怒喝,喝断了李依依的话,同时做了一个移花接木,把话转给秦隶。
秦隶微有些赞赏地看了李善一眼,道:“你果真是很聪明,我真有些舍不得杀你了呢。”
“嘿嘿,不知小人身上有何重宝,是三公子所爱?只要三公子一句话,小人立马全盘奉上。”
李善想,事情应该还有转机,便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小人之态,对秦隶道。
“人头血淋淋的,不知道是真还是假,诺大个家族,就算有李罡阳相助,这秦隶不可能不动声色的闯进来。对!他一定会惊动守卫。三月之前那提醒之仇,小肚鸡肠的他不可能放过我,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
站在秦隶身后的那十几个李氏宗族黑衣武师,却是给了李善很大的压力,更让他判断不定这时候的情况。
李恒是不是真的死了?李罡阳真的篡夺族主之位了?秦隶,他如今这副人模鬼样,他又来做什么?难道,真的如梦中所见?
王胖子贴着李善的耳,悄声道:“喂,李善,如果那家伙想要你妹,你该怎么办?”
“……要你妹!”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只是说说笑笑而已。”
“如今,整个李氏宗族已由我控制,你插翅难逃。三月前的那件事,我可还是历历在目,我索要的,便是你的命!”
秦隶把他的的右手,如今已经变成了长满青鱗的三趾爪从长袖下抖出来,送到嘴边,邪意地****。
“我要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和你的血一起放进锅里,用你的骨头作柴,烧出一锅好汤,方能解我心头之气。”
“你还有个可爱的妹妹吧?你死之前,我要让你亲眼看着她,一步步堕落,变成一个****,哈哈!”
秦隶没注意到,当他说这番话的同时,李善刚才还笑盈盈的脸上笑容尽收,随之而来是越变越阴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