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红,你怎么了?”洛悠然搀翠红坐下,眉头皱在了一起。
她与翠红相识那么久,翠红都是笑吟吟的照顾她,哪怕在她最难的时候翠红也会守在她身旁,如此见翠红不适,她还是第一次,不觉慌了手脚。
“我,我肚子有点难受。”翠红闷声,似乎痛得厉害,牙齿把唇都咬白了。
“你等我,我去找大夫。”洛悠然忙扶翠红到床上躺着,起身汲汲的去请大夫。
上午的阳光并不算太烈,洛悠然急徐跑在林荫小道上却也出了很多汗,她忍住嗓子的干裂和晕眩感,找到了大夫就大步流星的往祥华院带路。
待她领大夫进了门,已是汗流浃背,面色苍白。
前些日子遭受的病痛还未痊愈,洛悠然的体质仍是偏虚,昨晚酩酊大醉,今日又剧烈运动,换做是谁也吃不消。但她一咬牙,跟随大夫守在翠红身旁。
李大夫端坐于床边,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脉枕,将翠红的手放在上面,又用一块丝绢搭在她的手腕上,这才用手指为翠红把脉。
他把了一会,随即面色一叹,笑开来,苍音如松道:“恭喜夫人,是喜脉啊!”
喜脉?!
翠红和洛悠然一时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开口齐声问:“真的?”
“确实是喜脉,老夫从医多年,不会错的。”李大夫乐呵呵的开口,说起此等喜事,他也心情颇佳。
几缕光华从纸窗倾泻而出,空中尘埃游离,生机无限,亦是暖意融融。素色耀光照进洛悠然眼底,腾升欣喜万分。
“翠红,你有孕啦!”她激动失声,心中阴霾尽数退散,仅一瞬的怔忪被铺天盖地的悦意洗净无痕。
比起项恒注定不可能的喜欢,一个伴她陪她的挚友更为珍贵。因为她除了翠红,真的一无所有,而项恒呢?
一想起那双惑人的眼眸,洛悠然的笑略显僵硬。他该是为了走上至高权位,享受无上崇敬而一往直前罢?不可能为谁停留,也容不得谁反抗……
“离殇,谢谢。”翠红含笑,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好似在感受里面的小生命。
与此同时,她的脸上也有深深的歉意,是为的洛悠然,恰巧被洛悠然思绪骤回时看的清清楚楚。
不必说明,洛悠然亦明了翠红在想什么,比起翠红的小心翼翼,她反倒最该是那个愧疚的人啊。
“你不用歉疚,此事从来没有对错,我是真心为你高兴。”她诚挚的替翠红把软褥盖妥当,从袖中掏出些碎银放到李大夫手里,请大夫出去了。
翠红低头,愧疚之意更甚,她知道,有些事不是想要避开就能避开,比如现在的她和洛悠然。
一片青叶飘落到门外的青石板上,叶脉清晰润亮,被光照出清透的翠,很快被阴影笼罩。
项恒走进祥华院正厅,一派干净整洁,却四下无人。他微蹙眉,迈开步子往里走,但见翠红躺在床上,背对他的熟悉身影坐在床边的小木凳上。
比起昨日相见,她好像又清减了些。
这厢,翠红方才注意到已慢步走近的项恒,轻呼一声:“王爷!”说罢,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行礼。
洛悠然闻言一愣,暗叹他怎么会来?起身回转,那双似有金蝶扑扇的眸子正望定她。
她慌乱的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扶住翠红,听得翠红屈膝行礼,自己亦随之行礼。
“美人不必多礼。”项恒线条柔和的唇微启,惑人的声线不高不低,双手托了翠红的藕臂,柔情万种的带她入座。一如既往的似是情深,让人禁不住要沦落其中,不能自拔。
翠红巧笑,低吟道:“谢王爷。”
“美人近日可还过得舒适?”
“劳烦王爷记挂,妾身感激不尽,最近吃穿都很是充足安逸。”
……
此时,洛悠然已然退到朱红色的梁柱后,默默等待项恒与翠红清谈。
女人于项恒,到底是什么?他与挚爱大婚才一夜,今早便来翠红这儿。或许,翠红在他的心里也有一席之地?
洛悠然胸口一颤,抿唇,一股酸涩之意在心头弥漫。说不介意翠红和她同时爱上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与翠红是夫妻,那是假的。怎么可能不在意?毕竟,她没有出生在这个时代,从未想过多妻共侍一夫,更未想过自己会爱上项恒……
从一开始,就只有无尽的残虐,不信任,她怎么会爱上他?大概,是为了第一个是他的执念,她才放不下,才会苦苦追求罢?
“昨夜有人大肆喧哗,美人你没受惊吧?”项恒轻飘飘的声音似是关切,从正厅传来。
洛悠然身子一僵,素手不觉捏紧身旁的纱帘。她昨天到底做了什么?是真的不记得了,难不成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不然怎会兴师动众的查?
“回王爷,妾身一般睡得较早,且不易醒,倒是没受多大影响。”翠红作娇羞的低头,细眉亦是微蹙。她们昨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恩,那就好。”项恒眸子轻挑,不经意间扫向梁柱,他知道,有个人站在那,她还挺有胆,试问谁敢在王府里大骂“种马”、“太监”?还有那“摩擦摩擦”倒是挺有意思啊。
只是,女人,你到底喜欢谁?本王吗?还是别的男人!
收回目光,项恒起身道:“本王还有事,美人记得多多休息。”
翠红俯身送他出门,在路过洛悠然的身旁时,他顿了一下,凌厉的气势几乎要将洛悠然冻结。
她轻颤,像是没有看到项恒的不悦,俯身一拜,走到翠红身旁扶她:“夫人,你怀有身孕,可得仔细些。”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项恒的耳朵。
有了身孕?他迈出去的步子停住,转身,不冷不热的视线落在翠红的小腹上,笑了:“美人,有了身孕怎么不与本王说?”
翠红也是没料到洛悠然会如此,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才上前道:“王爷,妾身也是担心王爷操劳过度,才未告知,请王爷恕罪。”
她不愿意现在告诉项恒,自然是还未准备好,谁知“离殇”太过善良,竟要替她讨他欢心?这傻孩子,她自己的心呢?恐怕,很受伤吧?但她却要帮她,现在的“离殇”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洛悠然低头退在翠红身后,她不敢看项恒现在的表情,但那尤为炽热的目光仍是能让她感受得到,滚烫火辣,几乎要把她刺穿。
她只是希望翠红能像以往一样笑颜盈盈就好,关于她自己执拗的思想,她选择放弃。
“美人如此替本王着想,本王如何忍心怪你?”项恒站在阳光面前,没有要继续多陪陪翠红的意思,修长的身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话语却是关切:“一切本王都会吩咐下去,美人要好好滋补。你怀有身孕不宜劳累,且去休息罢。”
语毕,徒留一屋暖阳,不免空旷寂寥。
洛悠然呆呆的看着他宽大的背影,只觉想笑。就算是亲生骨肉,也不能让你停留半点吗?那日的话语回荡在她耳边“本王不会为谁停留。”,是啊,她一早就知道……
“翠红,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她若无其事的眯眼看翠红,弯弯的眼眸有数不尽的关怀亲切。
“恩,我也有些累了。”翠红的视线还在追随早已消失在光芒中的背影,露出一丝浅笑。
“那好,你先休息,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你一定要好好补补,孩子才会健健康康的出生。”
洛悠然扶翠红上床,安置妥当了才出门。
明媚之中,王府什么都未曾改变,但一切又都在改变着。
洛悠然踏着青砖小路不紧不慢的前行,在一眼可以看到望阙亭的地方顿了一下,脚步却是挪不动了。
那里,坐着项恒和一位高贵柔弱的女子。
大概,是慕容琦玥吧?
她粉衣轻纱,媚眼如丝,掩唇一笑,沉鱼落雁之姿,羞花闭月之貌,若是把她比作仙女,倒也不为过。
而项恒微笑着坐在慕容琦玥身旁,似有金蝶扑扇的眸子熠熠生辉,线条柔和的唇微翘,眼角眉梢的笑意,是洛悠然从未见过的暖和真。
心中兀的刺痛,洛悠然抿唇想笑,却是再也笑不出来。要说忘记,哪有那么简单?就好比她看到这样的画面,脸眼睛都不觉泛红。
原来,不是挚爱不能阻挡他的脚步,而是哪怕其她女人怀有他的亲生骨肉,也不能跟他心尖上的人比。所以他没有多在翠红拿多停留一秒,哪怕是一秒,甚至是留恋都没有。
洛悠然想得入神,良久的伫立在烈阳下,孱弱的身体刚大醉一场,不免有些发晕,直到有熟悉的声音从望阙亭里传来。
“离殇,你在做什么?”项恒冷眸直射洛悠然,似乎一看到她心情便颇差。
“奴婢叩见王爷。”洛悠然行礼,抬头的瞬间正好与慕容琦玥盈盈美目对上,她谦卑道:“回王爷,奴婢要去替主子吩咐些养胎的膳食。”
慕容琦玥听到“养胎”二字,果然美目略沉,但也只是一闪而逝。但项恒,脸色已经趋近烦怒,显然是对洛悠然擅自告诉慕容琦玥翠红有孕的事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