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柏与严如韫的血液缓缓渗出,皆顺着枝条流下,继而缓缓汇聚。前者双目紧盯几根枝条,后者干脆闭了眼睛,别过头去不看。然只瞬间,她便感到双眼一痛,手边热量也升了起来。
“怎么……唐……大哥?”她迟疑地睁开眼,就见面前光明一片。熊熊烈火在血液的引燃下格外明亮,透过火光,她可以看见,唐文柏已是双目含泪,定定出神。
“唐……唐大哥……”如韫看着他,已然落下泪来。“我……我有亲人了……我与玉姐姐一样……都有亲人了……”
“还叫我唐大哥?傻丫头,你自己不姓唐?”唐文柏昂起头来,竭力克制泪水。兄妹俩缓缓转身,一同挥舞火把,向烟坡上走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蜷缩在阵阵云团中的严如韬心中突然有了计较。“岩澈兄弟,你可还好?”他拍拍身边的同伴。
“严兄,我……身体尚可……”岩澈摇晃着坐直,却仍旧忍痛保护如韬。“你别担心,有我在,不会伤着你的。”
“你不要激动,听我说。进来的时候,唐大哥说过,太一神深谙五行相生相克之道,这几团云雾色泽,倒真是让我想起了金木水火土五行。”
“那刚刚打伤我的,是金色气流。难道说,是金克我?”岩澈同样陷入思索。
“是啊……”严如韬亦沉思,“五行之中,金克木,岩澈兄弟之前没有碰到其他云团,那足以证明,你身上是自带木性。”
“我是木性?那……”
“五行相生相克,其中木克土,木生火,水生木。”严如韬分析,“说不定,你的身体可以克制土云团。”
“土云团……”岩澈沉默一下,继而又复推测,“那水生木,说不定可以治好我身上的伤。木生火,我不能靠近火云团,指不定它会越燃越旺……”
“或许。不过,”如韬沉思,“依你的情况,那说不定,华邦五门,一一对应一个门派。你属木,那荒策崇拜太阳,该是属火。昆仑在雪山上,冰生于水,我属水。聚义会常年行走,该与土地息息相关。九黎地处南方,地下矿物奇多,没准是金性。”
“我来试试!”如韬话音刚落,岩澈便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水云团。果真如二者预料,他身上的伤口,居然渐渐愈合起来。
“真好!”看到这里,他不禁彻底放下心来,将全身都笼罩在云团里。待到身上水气缭绕时,他纵身一撤,正撞上身后的火云团。说时迟那时快,适才还明亮耀眼的火云团,此时便突然化作青烟消散。
“那在让我来一试。”严如韬挽袖,靠近水云团,顿感水气灌身,全身舒坦。“金生水,我再试试金云团。”
他边说边靠近金云团,说来也巧,那刚刚才将岩澈打的口吐鲜血的金云团此刻就如被驯化般温顺,安然包围着如韬。昆仑弟子沉默片刻,猛然一动,瞬间扑灭了木云团。
“火克金,我刚刚碰过火云团,或许还有点作用!”岩澈再次咬牙,一头冲进金云团中。金云刚被如韬吸走大半,再禁不住岩澈身上的火云克制,也消散了去。
“木克土,如韬兄,你刚碰了木云团,再去碰碰土云团?”岩澈提议。后者一口答应,“看来我们的方法是对的。木克土,土克水,我们离成功不远了。”
此时,两方危机暂缓,而廉贞一方,是险上加险。那公子刚刚一声令下,便先是一个打手跳来。廉贞下意识推开明远,扬手挥出手中茶杯来挡。热茶溅了那打手一脸,只听“诶哟”一声叫唤,那人已是捂住脸颊,倒退数步。
“小奴婢,我毁了你的脸!”打手实非泛泛之辈,又是稳住步子,拎起椅子砸往廉贞头上砸去。廉贞拔出一刃,借出鞘之力猛砍,死死抵住木椅。
“趁现在,一起上!”那公子哥回过神来,命令另几个下属。廉贞心道不妙,猛然松匕后跃。那举椅子的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喝!”刚摔倒前一个,就有帮手从背后扑来,作势要搂紧她肩膀。万急之下,廉贞双手抱臂,身体顺势下蹲。那打手以为她屈服,刚刚放松警惕,九黎女子突然直身,用头顶猛击他下胲。
“……呃啊……”中招者立刻口中沁血,舌头嘴唇血肉模糊,痛得眼冒金星,只好松开廉贞。
但顾不得迟疑,转而又是两个打手,一左一右,要同时牵制她。廉贞又拔一匕,直插右边大汉的小腹,那大汉顺势一躲,廉贞追之不得,左臂却微微一疼。
“少爷,她中了我的毒针,大家快缠住她!”左边大汉想那公子哥大喊。廉贞心下一惊,下意识握紧匕首,那公子哥又是一句:“小姑娘是有些本事……只可惜,这是我爷爷亲传的小毒王,用毒功夫高的很!”见廉贞面露惊讶,他再拿出一青碧色小瓶道,“只要你从了我们,这里的解药就是你的……”
廉贞感到左臂发麻,眼看奇毒难解,索性豁出性命,趁那毒王向公子哥卖乖之际,一个闪身窜至其身旁,“嗖嗖”两下,雷击他肋下穴位。那家伙吃痛,仰倒在地。
其余几人见状,心知不是此女对手,赶忙后退连连。廉贞不敢迟疑,仗着九黎身法迅猛之优势,最先瞄准那个烂了嘴的打手。烂嘴的忙要逃跑,可没迈开步子,就已被廉贞一匕首穿胸破胸膛。
烫了脸的打手见势不妙,拾起地上的棍子作防,妄要与廉贞过个几招,拖到她毒发。廉贞哪有心思和他拆招?足下一点,身子一转,一拳打到他执棍之手上,配以雷击,将那棍子捶落下来。后不等对手反应,直接一刃劈破他面们。
之前唯一没有受伤的一个,此刻竟暗自站在一旁庆幸。正盼着廉贞毒发将尽,公子毒王皆被她除去,自己就可享受渔翁之利了。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一把长棍正向他飞来。感到耳畔声响不对时,为时已晚,下一刻,廉贞就地提起的长棍已将他一击毙命。
“咳咳……”双眼发黑,身体发麻,九黎女子深知毒又扩散。来不及犹豫,目标迅速转移至贵公子。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那公子被适才的一切下破了胆,但又见廉贞嘴角渗出鲜血,竟有恃无恐了一分,支撑着直起身子就跑。廉贞本就不欲在异地伤人惹事,更不想大肆施法有辱师门,但眼下生死关头,她只能凝神雷雷击,去打那远远逃开的公子哥。
那公子正逃着,突感脚下一沉,继而吃了个狗啃泥。原是一旁保护玉衡的明远出脚使绊。雷击打来,公子惨叫一声,再没了气息。廉贞也最终支撑不住,躺倒在地。
“快去…拿解药…”她撑着最后的力气告诉明远。后者依言寻找,终于在公子哥身边捡起碧绿小瓶,助廉贞吃下。
“杀……杀了他……”廉贞指指被封住穴道的毒王,“那凳子上,有我的另一个匕首……”
“我?”明远突然停住,不由得犹豫起来。他堪堪一个少年,虽说杀过鱼兽食材,但若要夺人性命,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的。
“道长……我们……我……”明远一句话哽在喉头,不知如何开口。
“到底是个娃娃。”廉贞心里感叹一句,但浑身仍提不起力道,“你……你快动手。否则时候一到,他穴道自解,到时候……我们三个……都活不成……”
明远见过之前战斗,也深知毒王险恶,便颤颤巍巍地从凳子底下抽出刀来,寸寸移向毒王。那毒王见是个孩子,忙露出哀求乞怜神色。
明远心里一软,回头看看难以动弹的廉贞,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玉衡,闭紧了眼睛。只听“啊!”两声惨呼,匕首重重插入毒王左胸,他自己却也跌坐在地。
廉贞见毒王已死,心里稍安,定定神后赶忙靠近虚弱的玉衡。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行进了那么久,羸弱的玉衡怕是难以撑住。
“衡儿。”她手脚并用地爬来,一摸妹妹的脸,的确是冷得刺骨。身后就是客栈,可是难再有人为他们送来热汤热水。绝望之下,她的眼神也开始模糊。
“衡儿,委屈你了。”她含泪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身旁传来急切的奔跑声,应该是明远跌撞着跑去屋里寻找食物。
“你不要慌,我还有。”她无力地说出一句,明远丝毫没有察觉。廉贞抱起玉衡,姐妹俩一道靠在破损的桌上。“你别急,阿姐有吃的。”说着,她便挽起本就单薄的袖子,露出上面的一道疤痕,继而一口狠咬下去,直到上面渗出血来。
“你先吃一些,不够我还有。”她将伤疤对准玉衡的嘴,硬从创口挤出血来。痛感让她清醒了些许,她将头深深埋在玉衡颈间,再也忍不住泪水,失声痛哭。
“对不起……那天……那天是我过分……”
哭着哭着,她的声音逐渐小去,意识也渐趋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