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脱险,却不禁止住脚步,突然好奇这女子要如何救那混账?她要蚂蟥来做什么?我与她素昧平生,她却又为什么替我解围?
于是我止住步子,脚下踩一阵细风,又悄悄溜回那客栈附近,躲在窗外偷着向里看。过了不久,那几个喽啰才拉了一兜蚂蟥回来,小腿湿漉漉的,还有少许未干的血迹,估计里头尽是伤口。
'啊呀,回来的真是时候呢!'女子嘻嘻一笑,向喽罗们迎去。几人恨恨看她一眼,才将手中蚂蟥尽交于她。
那女子也不恼,接过袋子后,一把抓出几个虫子,尽数放在自己腿上。有抓了好几把,分别扑在小腿与小臂上。大大小小的蚂蟥,大概是吸罢了店伴的血液,几近饱食,又只吸了她少许血液,就掉落下来。
'好啦,麻烦二熊哥,把尊大哥的袖子裤腿都卷起来。'她一边指挥,一边将饱血蚂蟥放在大熊身上。
'美人,你这是……'二熊好生诧异,那彩凤姑娘并未理睬,而是蹲下身来,指着蚂蟥,口里念念有词。”
“师姐是要……用自己的血去喂那病人?!”至于此处,廉贞若有所思,“我师姐体质奇异,又长年制毒,与那些毒虫毒兽日夜相处,毒草什么的更是日不离手……师父说过,她体内的血受此影响,原先带毒,现在毒性恐怕又要强了。”
“我猜不仅如此。”一旁的唐文柏听罢,也开口猜测,“你别忘了,彩凤姐最厉害的本事不是用毒,而是蛊咒术。”
“如你二者所言。”岩汐点头,“她就是想借此机会,好好修理一下这两个恶霸!”
“随着彩凤姑娘默念几句咒诀,蚂蟥们突然打转,身体陡然变小。我再仔细看去,原来是那蚂蟥开始往大熊身上吐血,我注意到,有一只小蚂蟥,竟悄悄钻进了大熊的身体。事罢,彩凤分析,说'病人是失血过多……补回来就好了!'”
“好一招妙棋!”廉贞心里暗想。岩汐眼底,亦有笑意,“做完一切后,老板还沉浸在她的魅力中,难以自拔。彩凤向上一挥手,那倒在地上的大熊竟站了起来,甚至能摇晃着走几步了。
二熊见哥哥得救,欢喜不已,千恩万谢地送了彩凤走。
我见她安全离开,随她走了甚远,才悄悄凑过去,想好好谢谢她。”
说及这里,岩汐突然听见耳畔隐隐传来笑声,回过神来才发现是唐文柏和廉贞相视而笑。
“廉贞你看,我说怎样?”唐文柏看向旧友。廉贞接着道,“那蚂蝗一钻,大熊可就中了蛊咒术了。别说站起来,就是我师姐冷不丁叫他去死,他也得心服口服。”
岩汐看她二者开心,讲话的速度也快了几分,“彩凤见我过来,当然也热情相迎,一把拉过我,问道,'小妹子,你是云城义军嘛?'
我点头,她继续,'诶哟,我看也像,敢在二熊这等恶霸面前面不改色的人,也只有义军了。'
我笑她客气,更问她日后准备作何打算。谁知那彩凤反倒潇洒,'你就放心吧,这俩熊人看不出我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只要我不下命令,他们还能如往常一样行走生活,没什么大事儿,自然也不会寻姑奶奶我的麻烦。'
'姑娘身怀绝技,可有意愿入我们义军?'我提议。
'你们义军厉害是厉害,可就是天天打仗,还要规规矩矩的舞刀弄剑,我可最烦这个。'她连连摇头,继而话头一转,'不过若是要我顺势插手帮帮忙,我倒是乐意得不得了。'
'既然姐姐有愿,我们随时欢迎。'我应答。见我如此说来,她即刻朗笑着踏风而去。'”
秦岩汐叙述截止,几人的思绪亦回到眼前。
“过了多少年了,她还是这样,随心所欲,真叫人防不胜防。”唐文柏听罢,好生无奈。廉贞用手肘狠狠一捣他,“净鬼扯,你小时候没个正形,叔父又惯你,师姐再不收拾你一下,你倒真敢反上天了。她对我,可从不作弄。”
廉贞如此一说,眼前仿佛又重现了当年之景。
初到九黎那年,她仅有三岁,仍是在懵懂混沌的年级。虽有娘亲带着,但廉小芸脾气急躁,生性严厉,更急着传她聚义刀法。高压强逼下,母亲竟成了廉贞最怕的人。好在住在她们隔壁的,是那个时年十岁的苗彩凤。
彩凤心疼廉贞小小年级就吃苦至此,又不敢当廉小芸面直说,随即拉来艾黎长老加以开导。长老仁厚宽慈,说服廉小芸后,便亲自教廉贞九黎武艺。在师父耐心教导下,生性要强严谨的廉贞才进步颇丰。
廉贞白日与彩凤各自练功,休息时则凑在一起闲聊几句。下学后,彩凤特意带着廉贞到她房中去玩。廉贞见到师姐所养毒物,起初害怕的不敢迈步,而彩凤却取出条小蛇放在掌心,告诉廉贞,“来摸摸它,它还没长牙呢!”
廉贞第一次在师姐的鼓励下,认识了首个异类的朋友。当小蛇伸出湿漉漉的红信儿舔她手心时,痒酥酥的触感让她心里一软。到后来,廉贞在林中救下幼狼阿灰,也是彩凤帮她说服的艾黎长老,同意让这只野狼崽儿成为九黎战狼。
她还记得十四岁时那个午后,母亲不在身边。她起立时发现身下殷红一片,当即吓得不知所措、面红耳赤。她找条布系在腰上,护住后臀,强做镇定。而随后来找她的苗彩凤只看了一眼,便宠溺的拉她入怀——
“好贞儿,你长大啦!”
“师姐,我……我是不是病了。”廉贞羞赧地伏在彩凤怀中,师姐“格格”轻笑着道,“傻瓜,这是女孩儿家的好事啦……”随即便为廉贞解释缘由,又告诉她处理的法子。
廉贞最后见到彩凤,是在她出山寻妹前。那时的她牵着阿灰,拜别母亲与一众恩师后,来到彩凤面前。
彩凤那日得知师妹出山,忙放下手头工作前来相送。见到自己照抚多年的小师妹将要离开,未及开口,泪珠便已夺眶而出。廉贞心里也是一酸,勉强忍住眼泪,张开双臂猛然拥住已比她矮去几分的师姐,劝道“你莫担心,我俩吉人自有天相,日后还会再见的!”
不敢再等彩凤说话,廉贞就飞身跃上阿灰,向师门众人道一句珍重,而后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