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球场边的座椅上,这是初秋,身后的梧桐树已经挂着泛黄的叶子,天气渐凉,我有些麻木地看着篮球场,篮球场上的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追逐着那颗球,欢呼进球,享受着运动带来的快乐。
我撩了撩触在眉毛上的头发,内心有些混乱,昨天晚上的那一幕还在我脑海中撕扯,切割着我的心口,我有些不知所措,今天一天上课都是心神不宁的。
“萧麒,你还不回家么?”
突然一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略施粉黛,弯弯细眉,眼神温柔如水,粉唇稚嫩,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美丽动人。
她的眼神让我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梁玉眉,我与她也不甚熟悉,不知为何今天会突然和我打招呼。
现在我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出于礼貌,我回答说:“现在就走,再见。”
我冷漠地站起身来,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转身就走,我的步子有些沉重,和我的脑子一样,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身后的梁玉眉看我是怎样的眼神,觉得我有病?或者觉得我可怜?又或是对我的行为不理解?
这都不重要,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穿过一齐放学的学生人潮,越走越快,喧闹的声音震得我头痛。
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我该怎么办?
我想呐喊,我想嘶吼,我想疯狂地咆哮,可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我的恐惧已经支配了我的四肢。
我渐渐跑了起来,朝家的方向跑。
我家离学校并不远,普通路程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我没有精力去看身边的路人,身边过往的车辆,这条路我走了两年了,埋着头也能走回家。
踏着有些潮湿的楼梯,手旁的扶手已经生锈,有股发霉的味道从楼梯的角落缝隙里传出,我嗅到了这股味道,微微刺鼻漫入我的鼻孔,我瞪大了双眼,这股味道让我想起了昨晚上那刺鼻的味道。
“啊!”
我惊叫一声,用手抓住了头发,我试图冷静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回来的!”
在楼梯上坐了十分钟,内心稍微平静了一些,身边过往的人看见我泛红的眼球,糟乱的头发,避之不及,就像那个女人一样!
我没发觉我的眼底已经渗出一些仇恨,对那个女人的仇恨。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家门口,习惯性地敲了敲门。
安静。
楼道里除了我的敲门声,再无回应。
“对啊,家里现在只有我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面部僵硬。
回到家里,看着镜子里的我,我都有些认不出那是我了,一夜之间,已经完全变了。
我还是那一头碎发,还是深浓的眉毛,眼睛一如既往的小,脸上的雀斑也依然还在,只是我的眼下抹上重重的眼袋,眼镜上布满了细细的灰尘,我的嘴唇有些发白,脸色亦是如此,就像是大病初愈。
瞄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客厅,叹了一口气,以后都要靠自己了。
那个女人昨天晚上已经走了,跟那个男人一样,狠狠地抛弃了我,以后的日子也没有人再照顾我了,可能有一天我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吧。
内心自嘲地想着,但是想归想,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我要比所有人过得都好,就算没有他们!”
我自己可能没有发现,说出这句话地时候我的脸色有多么地狰狞。
简单地做了一顿晚餐,一个人在餐桌上静静地吃着残羹,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昨天晚上地情景。
那个女人,是我的母亲,亲生母亲。
我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依稀记得那两对老人的慈眉善目,也或许是我对他们的憧憬,具体的我并不记得了。
在我有记忆开始,我的家里,我的亲人就只有我爸爸和我妈妈,记忆中曾有模糊的那么一段时间,三人过着幸福快乐的家庭生活,可是这段记忆很短很短,我清楚记得直到有一天,我和妈妈提前旅游回来,进家的时候,我和妈妈亲眼目睹了你****着身体,当然还有目睹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赤身。
具体的内容,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妈妈对着爸爸和那个女人疯狂地嘶吼,怒骂。从那时起,这个家就碎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我房间的门缝里偷偷往外看,都可以看到他们两人撕扯的身影,谩骂,尖叫,甚至连住在我家附近的小学同学都在私底下说:
“嘿,萧麒那家伙他爸偷人了!”
一开始,我会揪着那些人一顿胖揍,可是到最后我发现,似乎所有同学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的时候,我选择了沉默,我总不能把全班人都揍一遍吧?就算可以也没用,因为那时似乎连我的班主任都知道了这件事。
从那以后,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嘲笑,又像是怜悯,更多的是嫌弃。
也是从那以后,那个男人,对,是那个男人,不再是我爸了。
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个男人和我妈的战争后,终于结束了,那个男人带着他的新欢离开了这个家里,甚至是离开了这个城市。
我渐渐明白,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这个男人了,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也没有任何一点怀念,那仇恨?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不过那都无关紧要了。
后来的日子,我觉得应该就是和我妈同甘共苦了,我妈没有固定的工作,当时嫁给那个男人也是因为她靓丽的外表,所以现在那个男人走后,我妈承担起了我所有的一切。
日子过得很苦,可我心里已经没有了负担,小学那一班人,我从未联系过,上了初中后又是全新的环境,虽然在大家眼里我是一个穷苦孩子,但没有了以前那些令人崩溃的闲言碎语。
我很用功地读书,我想改变,我想给我妈一个好的环境。
而现在,到了高二,眼看一年后我就将进入大学,我感到很欣喜,因为上了好的大学以后,我就能改善家里的环境了。
可是,我妈似乎不愿意等下去了,不愿意等到我上完大学以后给她好日子过了。
昨天晚上,我回到家里,看见家里多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我清楚记得他的模样,金丝眼镜,油光发亮的背头,脸型削瘦,手上还提着一个公文包,我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我妈她依偎在那个西装男的身边。
我已经快十七岁了,自然看得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我找一个后爹?
可惜,这一切比我想像的还要残忍。
我妈,那个女人,她要离开我,她找到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就是那个西装男,有钱男人家不能接受她有小孩,所以,我就被抛弃了。
当她说出不能带我走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是怎样的一种神情,这一幕好熟悉,此时她和那个离开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我祈求她,我抱着她的腿,我嘶喊道:“妈,你别走!”
她的眼中竟然显露除了厌恶。
“你本来就是那个混蛋东西留给我的累赘,我拜托你不要再拖累我了!”
我呆了一下,松开了手,她携着那个男人的手离开了。
她留下了一张卡,说是给我的生活费。
我惨笑着,嘴角是上扬的,而脸颊上都是泪,双眼通红,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很恐怖,若不是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可能当时我就一死了断了。
我并不想去找到律师,找到法院,起诉她并未尽的责任,我不想,而且,我惧怕,我怕这些事情让别人知道了,又会和以前一样,成为别人眼中的可怜虫。
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饭菜已经吃完了,终于明白了那个词,味同嚼蜡,什么时候吃完了我都不知道。
看着桌子对面空着的那个椅子,我心中不知为何窜起一股抑制不住的憎恨。
嘭!
我一把掀翻了餐桌,将桌上的碗砸得稀巴烂。
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需找自己的存在感,我坐在了地上,抽泣,狂笑,吼叫。
对啊,现在不管我如何疯狂,如何哭喊,再不会有人理会我了。
现在,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