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泛起一丝梨花白,刺骨的寒风便让轿中的茉裳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她昨晚何时入睡,只知她梦中梦见了他。梦里的他身穿一身金黄耀眼的龙袍,坐在朝堂之上,威严、高贵,只是眼神依旧清冷,无一丝涟漪。
“他是皇上吗?”这是茉裳从梦里醒后的第一个反应。
转而她又嘲笑起自己。怎么可能,他的行头只能算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是当今皇帝。
可是……他若是,那么,她会是怎样的心情?是开心,亦或是兴奋呢?
或许……只要在他身边陪着他,便值了吧……
“茉裳,该进宫了。”陈婉如掀起轿帘,伸手说道。
“嗯。”茉裳慌忙收回了那些没有可能的心思。将细嫩白皙的手搭在陈婉如的手上,踩着矮凳,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又理了理衣服,和陈婉如不舍的道了别,便随着其他参选秀女们跟着领队的太监走进了皇宫。
陈婉如看着秀女们远走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又轻声道了句再见,便和轿夫们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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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将她们引入顺贞门,清点了一下人数,便让秀女们跟着他到了静怡轩。
书礼大夫在一旁审查,一个小太监在一旁尖声尖气的唤着每一位秀女的名字。
“郭络罗·茉裳,满洲正蓝旗,安亲王岳乐之女,年14岁。”小太监念到茉裳的名字了。
茉裳忙上前礼貌地福了个身。将木牌放在桌案上各宫女的木牌置放处,任书礼大夫询问了些‘三从四德’之类的问题,便与其他参选秀女站到了一侧。
不大一会儿,便挑出了一些茉裳在内的优质秀女。
“你们都是些贤良淑德的好苗子,从八旗中选中的典范,日后有可能是凤凰,也可能是池鱼……这一切,只能看你们的命和造化了。我李德全也不多说,你们先在这静怡轩附近静候佳音,奴才早为各位小主们准备好了房间。不多日便可有职位了。”李德全尖声尖气道。忽地,又想起什么。欲走的步子,迈了回来,“每个房间都贴上了各位小主的名字,三个人一间,可别弄错咯。”
“是,恭送李公公。”所有秀女均福下身答道。
代李德全走远,各秀女便去寻找自己的房间了。茉裳也在各房间外来会寻找着自己的房间,
“怎么没我名字呢?”茉裳奇怪地挠了挠头,实在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拍了拍茉裳的后背,茉裳被吓的打了一个哆嗦。转头一看,原来是个人,这才舒了口气。
这个女孩笑着用手指向一个没有贴名字的房门前:“姐姐,我们的房间在那里。”
“在那儿?”茉裳有些惊讶,不是说都贴名字了吗?怎么这门前没贴啊?
女孩似猜出了茉裳的心思,“不知道是他们贴错了还是怎地,我们的名字贴到了门里头。”
茉裳还是有些疑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和你住一间?”
女孩神秘一笑,漂亮的酒窝深陷进去,眼睛更是弯成了个月牙状。她温声地答道:“我刚才就排在姐姐后面,交木牌的时候看到了你的名字。”
茉裳懂后,也笑了笑。那笑容甜甜的,甚是好看。那女孩看得都呆了。良久才说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哪有?”茉裳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啊,你笑起来的时候好美。”女孩说完,又点了点头,以肯定自己的说法。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茉裳不再说刚才那个问题,和女孩走进房间坐下,问道。
“董鄂·玉烟。我阿玛说我的名字出自李商隐的《锦瑟》中的什么‘玉生烟’来着。”
“是‘蓝田日暖玉生烟’吧?”茉裳接口道。
“对对,就是这个。那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玉烟闪着亮闪闪地星星眼问道。
“我的名字嘛……”茉裳想了一下,“好像额娘说是想让我不要被世事所牵绊,保持着快乐之心吧。”
“哦……”玉烟故意拖长了声音,里面有掩不住的俏皮。
“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儿?叽叽喳喳的,哪点有半点秀女的样子?”一个长得十分有气质的颀长身影走了进来,那声音更是有着特有的威望和压制力。
茉裳和玉烟把目光都纷纷投向她。她身穿着一件百蝶蓝裙衫,头上有许多的钗珠吊坠,唇上的口红,红而不俗。手上的那个玉镯子也十分贵重,一看即知其价值不菲。想必她的家一定是个有名的世家,且家财万贯吧。
这反而让茉裳觉得她很难相处。
玉烟看到她,印象也极是不好,什么人就摆这么大的架子。以为自己还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吗?这里是选秀女的地方,又不是家里。这臭脾气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家里人把她给惯成这样的。
可想而知,此人并非什么所谓的好鸟。
“喂,看够了吗?喏,那床归我了。你们睡那两张吧。”她不耐烦地斜睨着这两个人。又用手指了指茉裳坐着的那个比房间里的其余两个床都大了点儿的床说道。
玉烟本就不太喜欢这人,见她这么霸道,火气大涨。这大床谁都可以睡,凭什么就是归她的了。
“有贴上你名字和标签吗?凭什么说这床就是你的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鄙夷地看着玉烟,缓缓道:“都统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棣棠。有什么意见吗?”
玉烟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被吓的当场愣住了,拉起坐在大床上不明所以的茉裳,道:“原来是太子妃,失敬失敬!”
棣棠冷哼了一声,又睨了一眼玉烟和茉裳道:“这床都被你们给坐得不干净了。怎么办呢?”
“我来擦。”玉烟连忙回道。
她走过去用衣袖来回在那床上蹭了好几遍,边擦还边问棣棠行吗。
棣棠冷哼一声,不但不领情,并把床单扯下来,狠狠地打在玉烟身上,道“你说干净吗?”
茉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是未来的太子妃就能这么欺负人?说她的屁股坐床上不干净?霸占了床就算了,还这么欺负玉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你别以为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就能如此蛮横无理。既然知道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就该明白,自己将来会成为一国之母,应该学会去体谅人、宽容人才是。而不是依仗着有强大身份去压制人!如果,每位皇后都像你这样,迟早都会被皇帝给打入冷宫或者被废了。”茉裳说的话步步紧逼,让棣棠听得张大了嘴,有些难以置信得看着茉裳。
茉裳见棣棠似乎听进了自己说的话,又接着采取缓语相劝式的方法,道:“姐姐,我们如今都同是秀女。成为太子妃是日后的事儿,你现在就摆起架子来,不免会让人有些大失所望啊。”
棣棠听茉裳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但她棣棠又怎么会咽下这口气?她从小自被皇帝赐婚,说要指给太子后,就从没有受过一丁点的委屈。如今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倒是教训起她来。
还真是自不量力!
“看这情况,斗嘴准斗不过她。看她那伶牙俐齿,说得头头是道的。来明的是不行了,那就来玩暗的好了。”棣棠想到“反正我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想要弄她区区一个野丫头还不容易?”
想到这儿,棣棠竟乐得笑出了声儿。
末了,又满脸堆笑地握起玉烟和茉裳的一只手,热情道:“对呀,对呀。刚才我真是太过分了。妹妹教训的是。”
茉裳哪里知道棣棠是笑里藏刀的,竟然信以为真,傻乎乎地以为是被她给点醒了。也微笑着回着棣棠:“只要知错能改就好,我们以后就是好姐妹了。”转而又问玉烟道:“玉烟,你说是吗?”
玉烟虽有点将信将疑,但见茉裳这么问,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三人算是成了“好朋友”,伴随着她们三人的笑声,秀女们迎来了进宫后的第一个落日。
那落日如鲜艳而耀眼的红绸子般悬挂在西方,映红了天,映红了房间……照在了三人的笑脸上,似一幅老旧的照片,欲把这一刻映刻在岁月里,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