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洛昭挡住乔嫣的去路,语声诚恳:“所以才更要将功补过,待我将它医好,就亲手送到三嫂手中。”
乔嫣这才抬眼打量风洛昭,见他身材颀长,剑眉星目,轻轻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如果风洛扬是暗夜中的寥落月色,他就是三月里的和煦阳光。面对这样一张笑脸,她拒绝的话语就更加委婉:“猫儿伤得并不重,六爷就不必费神了。如果有何不妥,再烦劳六爷医治。”
风洛昭却不肯就此放弃,一路软磨硬泡,随着乔嫣走进了云轩阁的庭院。
这才有了令风洛扬不快的那一幕。
风洛昭听到那一声轻咳,转头唤道:“三哥。”
风洛扬微微颔首,道:“怎么回事?”听两人说完经过,他拍了拍猫儿的小脑瓜,问乔嫣:“想留下它?”
乔嫣看着猫儿,沉吟片刻,“不,还是请六爷安置它吧。”说完,把猫儿递给风洛昭。
风洛昭伸手去接之际,猫儿已被风洛扬拿到了手里,他看到三哥眼中的不悦,一时不明就里,手僵在了半空。
风洛扬点手叫来一名侍女,道:“把这东西送到雨花阁。”
雨花阁,是康敏的住处。想来那女子也极为寂寞,定会好生照顾这小东西的。乔嫣不舍地看了一眼猫儿,对两个男人福了一福,转身走回住处。
风洛扬看着乔嫣的背影,神色微愠。之前被六弟追了一路也不肯放手,怎么自己一出现就变了主意?在她眼里,自己就这样气量狭小、连一只小猫也容不下?要送到雨花阁,只是一个激将法,康敏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待她阻拦,他自然会给她一个顺水人情,她倒是放得开,一言不发地走了。
这时,风洛昭已抢步追上侍女,将猫儿抢回手里,勉强维持着笑容,道:“三哥为何如此?雨花阁主未见过这东西,也未必就会善待,我却是一心要医好它。”
风洛扬懒得计较,道:“随你吧。”
“三哥……”风洛昭迟疑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三嫂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自作自受。”风洛扬淡淡道,“她怎么和你说的?”
风洛昭轻笑出声,“三嫂也是这样说的,怎么也不肯细说原由。”
风洛扬有点意外,随即笑着拍拍风洛昭的肩头,“去忙吧。”看着六弟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猫走远,怎么看怎么不痛快。
到银安殿处理完公务已是晌午,回到云轩阁,乔嫣正坐在内室的太师椅上出神,风洛扬将手中的药物递给她,道:“每日涂在伤处,看看疗效如何。”
乔嫣心不在焉地接过,随手放到一旁,吩咐蝶衣上茶,就又陷入了沉思。
风洛扬随口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中箭之事。”乔嫣眼波流转,语气间透着几分嘲讽,“王爷是不是想息事宁人?”
风洛扬反问道:“何出此言?”
“王府戒备森严,若非里应外合,刺客怕是连门都进不得,行刺就更是镜花水月。”
“也许,是刺客武功高强。”
乔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放眼瑞国,行踪诡异、遍寻不着的人,似乎只有一个。如果他都不能轻易接近我,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这等本领。”
这话让风洛扬极为反感,却无从反驳——若是路云飞都不敢轻举妄动,别人想混进王府,就是痴心妄想。“那么,依你之见呢?”他依旧含糊其辞。
乔嫣语气中的嘲讽更浓,道:“依我之见,不如依王爷之见。”
风洛扬思忖片刻,道:“在府里发生的事,你又深受其害,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说到底,他还是要息事宁人,只是——乔嫣微笑,她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被人看低无所谓,吃闷亏却是她不能接受的。
风洛扬也笑。她能出手反击,他乐得看场好戏;她若办事不利,他也不用担什么责任。于他,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走过垂花门,经过长长的花巷,再穿过游廊,卫锋缓步走进云轩阁的正厅。
王妃乔嫣端坐在秋日黄昏的柔光下,低垂眼睑,看着脚下的青石砖,乌黑如云的发间,斜插一支白玉簪,原本清丽绝尘的容颜,多了一道寸余长狰狞的伤疤。
卫锋的脚步顿在了门口。抓获徐明之后,他就离开王府回了趟龙城,回来时听银安殿的侍卫说,王妃与王爷起了争执,一怒之下自毁了容貌,他当时还以为是侍卫夸大其词。之后,王爷又命他即刻去见王妃,帮她调查中箭之事,他又以为王爷医术高明,已经恢复了王妃的容貌。此时一见,才知是自己太乐观。
乔嫣看到地上长长的人影,站起身福了一福,“卫侠士。”
卫锋拱手施礼,“卫锋见过王妃。”
乔嫣笑着指了指左手边的座位,示意卫锋落座。白色的宽大衣袖,露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指甲不染丹蔻,修得短而洁净。
乔嫣重新落座后,吩咐身后的蝶衣上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卫锋:身着青衫,身姿如松,古铜色的肌肤,容颜犹如刀削斧剁般棱角分明,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冷酷,蝶衣上茶时,他彬彬有礼地点头一笑,这一笑,融化了他的冷酷,化作了绵绵不尽的温柔。乔嫣原以为会见到一个阴柔、邪魅的人,却没想到,竟是这样颇具男儿风的人。
卫锋道:“王爷命属下日后听命于王妃,王妃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连风洛扬都说卫锋只是客居王府、侠义相助,乔嫣又怎么会妄自托大,当下笑道:“吩咐倒是不敢,日后还望卫侠士出手相助。”
卫锋听乔嫣说完心中的猜测和打算,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满口应承下来,又道:“被人暗中算计,王妃要给自己一个说法,那么,自毁容貌又如何对自己交待?”
乔嫣淡淡道:“这道疤会陪我走完余生,任人嘲笑,这就是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