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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雨夜怪猴

傍晚,大雨下了有一会儿了……

夏秋之间很少见这么大的雨,林老汉找出珍藏着的不舍得抽的上好烟丝,端着他的老烟杆儿,坐在了大门口。

这烟丝是林老汉的孙子送来的顶好的云烟,刚送来时老汉抽了一口后,就满口夸孙子孝顺。这烟气清雅,带着丝甜味儿,再仔细品一品,还有股子桂花香,当真是好东西。

林老汉一般舍不得抽这个好烟,今天这是下雨了,不用去地里干活儿,也没有人来上门闲聊,他才小心的找出烟丝来,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雨珠打在门外的歇脚石上破碎,溅起来的水珠迸在了他手臂上,凉凉的。

林老汉的这宅子就在村东第一家,三丈见方的小院,从村东口进村出村的人都要打他门前过。

他脾气好,与人说话聊天十分和气,村里人都喜欢在他这门口的歇脚石上坐一会,聊几句再回家或是去地里干活。

大雨倾盆而下,隔着雨帘,林老汉远远看见从村东面过来个人。

天已经晚了,又下着雨,昏暗中看不真切这雨中人是谁。

嘿,莫不是村北的二柱子吧,他家的庄稼地就在村东,这是在地里干活儿被大雨淋回来了?

哎~要真是二柱子那老烟鬼,他一过来还不就闻出来我这是好烟了?他脸皮厚的很,要是张嘴讨要,我岂不是得分他好些烟丝去?

那可不行,平日里的土烟那还罢了,但这点烟丝可是孙子的孝敬,不能给他。

林老汉把烟丝藏在门后,嘴上吧嗒吧嗒不停,烟锅里红光泛起,青烟袅袅,一锅烟没几口,抽尽了。

坐回来在大门内,林老汉伸出烟杆去在门外歇脚石的石沿上磕着烟灰。

可能是因为下雨天有点凉,他突然有点冷,拢了拢衣裳,抱住了胳膊,这样能暖和点。

那人影越走越近,林老汉看着奇怪,心里犯了嘀咕。

这么大雨,这人怎么跟散步似的不慌不忙的啊?他可没打伞,看上去也没穿雨衣啊。

怎么着?

借着这天儿洗澡?

嘿,林老汉把自己都逗乐了,刚才狂风一阵铺土狼烟的把这大雨催下来,这雨里混着风扬起的黄土,可不比泥水干净,用这雨洗澡岂不是越洗越脏?

这看着有意思,林老汉目不转睛,想看看这是谁啊,被雨浇傻了吧?

等那人影走到村口,林老汉才看清,原来是个开过脸,挽了发髻的新媳妇,长得白白净净的,真是水灵,从头到脚穿了一身大红色嫁衣。

只见她头上扎着红绳带着红花,穿了个对襟红褂,一条大红色的裤子被雨淋湿后紧紧贴着她的腿,露出的线条很勾人。她一路走过来脚下的鞋竟然没沾上泥水,鞋面仍是鲜亮的大红色,红的像从刚割开脖子的公鸡血管里流出的血。

大雨哗啦啦的在下,一个容貌美艳一身大红的新媳妇儿在大雨中不撑伞,不穿雨衣,不慌不忙的走来。

嘶,林老汉倒吸一口凉气,虽然老汉不认字,没读过书,但是这评书还是听过的啊。

这种奇怪的情况,一般都出现在聊斋里啊……

山野民间之中,鬼怪故事流传无数,每个人讲他嘴里的故事的时候都恨不得赌咒发誓骂娘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老汉今年六十二了,听了一辈子的鬼怪故事,莫不是今天要亲身经历一回?

咽了口唾沫,他定了定心,孙子说了,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

他握了握拳,喊了一声。

“我说哈,那边滴那个新媳妇,你打哪来的啊?”声音虽然洪亮,但底气却有些虚。

那个俊俏新媳妇也不答话,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怎么不答话啊?站在那里不动了是怎么回事?

林老汉有些害怕了,他站起身来,又喊了一声。

“嘿!那个新媳妇!你还不快走几步!你看看你淋滴跟游过水一样!”

那新媳妇抬头看了林老汉一眼,忽的笑了,笑得真好看,嘴角弯弯,眉毛弯弯,眼睛也是弯成了月牙的形状,让老汉想起了他那死去了多年的婆娘。

就在这时,打闪了。

一道紫电劈开了天空,将村口照的好像白天一般。

映着雷光一照,林老汉再往村口看,我滴个娘哎,哪里还有什么新媳妇!

一只一人高,浑身长满毛的猴样动物就站在原先新媳妇站着的地方!

那动物一身长毛,尖嘴猴腮,脸色煞白,正朝着林老汉呲牙咧嘴。它好像受了伤,浑身是血,顺着他的长毛往下淌,混着雨水将他的毛发染成鲜红色。

林老汉惊喝一声:“我滴娘啊,这是个什么玩意?”

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关上大门,用顶门柱顶住铁皮大门,林老汉喘着粗气,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我滴个乖乖,吓死人咧。

外面那个是什么东西?山里跑出来的妖怪吗?

就在这时,从大门跟地面的缝隙里嗖的一声飞进来个东西。

林老汉定睛一看,却是自己的老烟杆儿。

原来刚才他吓急了,跑的时候把烟杆子抛在了门外的地上,被门外那新媳妇捡起来,给他顺着门底的缝隙扔进来了。

林老汉过去把烟杆捡起来,心疼地用袖子抹了抹烟杆上沾的土。

抽了一辈子的烟,这老烟杆也跟了他一辈子,他爱惜的很。

林老汉擦完烟杆,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头冷汗,他抹了把汗,拍了拍脸,定了定神。

瘫坐在地上半天,终于把气喘匀和了,林老汉的思绪也渐渐清晰了。先不说这世上有没有妖怪,这世上哪里的妖怪能把你丢的烟杆还给你?许是我老汉老眼昏花看错了?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什么异响也没有,只能听见大雨哗哗哗哗地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悄悄转过头去从门缝里偷偷向外看。

嘿,哪有什么血葫芦的怪猴子?

那个小媳妇正坐在门外的歇脚石上用一块红手绢擦脸呢。雨水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流过高高的鼻梁,流过红润的嘴唇,流过细长的脖颈,这就是个俊俏的闺女啊。

可是,刚才明明看见了一个一人高,浑身是血的怪猴子啊?

难道真是我老汉老眼昏花,再加上下着雨天色暗,看错了?

不过,那块歇脚石可不在屋檐底下放着,这会儿就那么暴露在雨帘里,这个新媳妇莫不是个傻子吧?坐在石头上淋着雨擦什么呢?再说了就她那个巴掌大的手绢能擦多少水?早就湿透了吧。

林老汉偷看了一会儿,没啥大事,那个新媳妇啥也没干,就是在那坐着边淋边擦,也没突然站起来变成个怪猴子什么的。

他稍稍放心,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不小心在喉咙里带出了一声“呵”的长音。

就是这口气惹了祸了!

门外那个新媳妇好像听到了这声“呵”一样,停住了擦拭的动作,慢慢转过头来看向了林老汉。

那目光好像能穿透铁门一样,盯在了林老汉的脖子上……

林老汉顺着那俊俏新媳妇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脖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慢慢抬起一只手护住了脖子,冷汗顺着他满是皱纹的脸颊流到下巴上汇集,滴到他挡在脖子前的手腕上,冰凉。

这新娘子的眼神太吓人了,跟老汉十二岁那年见过的大雪时节从山里出来觅食的狼一模一样。

老汉永远忘不了那几头狼的眼神,那嗜血,那对杀戮充满无限渴望的眼神。

今天,在这大雨里,在一门之隔的外面,在一个美丽的姑娘眼中,他又看到了。

这个新媳妇,绝对有问题!

联想到刚才雷光下看到的那个呲牙咧嘴的怪猴子,再看看眼前这个新媳妇择人欲噬的眼神,恐惧,悄悄笼罩在林老汉的心头。

虽然老汉此时面无血色,手忍不住的有点抖,但他没有被吓傻。

他眼睛始终透过门缝观察着门外的红衣女人,不敢眨动一下,然后颤抖着悄悄的把另一只手里的烟杆放下,用手在旁边的地上摸索着。

大门的后头是柴垛,当初把柴垛垒在门洞里是为了防雨淋,如今可是有了大用场。

劈柴的斧子!

林老汉摸到个冰凉锋利的东西,就是它!

摸到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另一个老伙计,林老汉心中镇定了不少,他把斧子紧紧握在手中,胸中竟有了几分胆气。

这时,门外那新娘子突然动了,她将右手的红手绢递在了左手中,然后用右手把被雨弄乱的几根发丝撩到耳后,眼中的浓浓煞气慢慢消散,变成了浅浅的笑意。

她将右手食指立在了嘴唇中间,对着铁门这边的林老汉做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把右手放下,叠在她放在小腹前的左手上。

这时她坐在歇脚石上,两条小腿并拢倾斜,两手叠在一起贴着小腹放在腿上,脸蛋儿娇媚,笑意嫣然,头上红花如火,身上红衣也如火,美若天仙。

可是配上这越来越黑的天色,越下越大的雨,却又说不出的诡异。

她“嘘”是什么意思?

不让我说话吗?

可能是太紧张了,林老汉竟然没来由的有些恶心。

轰隆!一个炸雷爆鸣!又是一道紫雷划破天空!

映着雷光,这次林老汉可看清楚了!

那新媳妇在雷光中就是个毛发厚长浑身是伤的怪猴子!

这猴子眼窝深陷,面色煞白,好像是脸上糊了白纸一样,两条长獠牙从嘴角呲出,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原来,它头上的红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露出个血洞,好像有个大爆竹在它脑壳里爆开了一样,系着的红绳是它伤口处耷拉下来的头皮和长毛。

它的对襟红褂子和红裤子是它身上厚厚的皮毛,皮毛上露出的一道道伤口密密麻麻,像是被人用细鞭子鞭笞出来的一样。

这时它身上所有的伤口都还汩汩的流着鲜血,混着雨水染红了它的脚,却诡异的没有流到地上,而是在它的脚上就消失了。

雷光只是一瞬,当亮如白昼的雷光隐去,它却又变成了那个秀丽的新媳妇。

林老汉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用原来护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喊出声来!

我滴妈呀,这女人真的是个妖怪!

大雨如织,大雨倾盆,大雨滂沱,雨幕里,几尺之外,有妖怪!

林老汉不敢有半点异动,生怕惊动了门外的妖怪,他用力的握着斧子,以至于手上的青筋高高的鼓起。他老迈的心脏急促而有力的跳动着,在恐惧的催动下好像跳回了二十岁的律动。

死死地咬着牙,呼吸粗重而短促,林老汉在极度的恐惧中死死握着斧子,那是他最后的防身依仗。

好半晌……

已经又变回漂亮女人的那妖怪竟然轻巧地站起,整理了下衣裳,扶了扶头上的红花,深深地望了一眼林老汉之后,转身,往村外走了。

苗条的背影越走越远,雷光闪过时那背影仍会变成妖怪模样。

不过,它始终没有回头。

等到它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时,林老汉手中一松,双眼一翻,竟然脱力晕了过去。

老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不知多久了,雨也已经停了,只有屋檐上仍会一滴一滴的落下瓦片上的积水来,在地上积水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出好远。

他有些迷糊,但还是很迅速的清醒过来,瞬间记起了昏迷之前的事。他第一时间抓起了就落在身旁的斧子,警惕的看着四周。

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老汉伸手把门外的灯打开,小小的灯泡虽然昏暗,却仍可以照亮门外几米的地方。

他透过门缝向外偷看,地上有积水反着光,还散落着被雨打落的叶子,歇脚石光滑的表面反射出的光比积水还亮,空无一人。

打开门,林老汉探出头去,四下张望,真的没有人。回头看,烟杆子被放在地上,斧子握在手里,烟丝就放在门后柴垛边上。

“他娘滴,老子做了个梦?”

不,不是,绝对不是做梦!

因为林老汉看见在歇脚石的阴影里,有一块红手绢,团成个团,在昏暗的灯光里静静的,静静的躺在地上……

第二天,林老汉便没能去地里干活,因为他病了。

他浑身上下酸痛无比,还发着高烧,根本起不来床,孙子专门从城里赶回来照顾他。

说起这林老汉的孙子,在这十里八村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孩子有出息,考了个什么植物学博士,挣了不少钱,对林老汉也是孝顺的紧。

老汉躺在床上,看着孙子忙前忙后,就想告诉孙子那个怪猴子的事,可是他张了张嘴,没出声,又把话咽了回去。

孙子是个文化人,怕是不相信这种离奇故事。

再说了,那怪猴子做的那个“嘘”的手势,莫不是就是警告老汉我不要告诉别人见过它?那我要是告诉了孙子,万一那妖怪发起怒来,给孙子带去什么灾祸,那还不就是我这当爷爷的连累了亲孙子?

正这么想着,却听见孙子喊他。

“爷爷,你这烟丝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喔?那不是上次你回来给我的?那烟好抽的很呢!很贵吧?”

孙子一脸疑惑的拿着那包上好的烟丝看着林老汉,听了老汉的回答,疑惑的神情慢慢转化成了另一个表情。

惊恐,浮现在孙子的脸上……

“这…这真的是我带回来的那包?”孙子语气有些颤抖。

林老汉察觉到孙子有些奇怪,疑惑道:“怎么了?是你带回来的啊。”

“你昨天抽这个烟了?”

孙子三步并做两步跨到床前,握住了林老汉的手,老汉的手很热。

“爷爷,你快穿好衣服,咱去医院。”孙子焦急的说。

林老汉躺在小轿车后座上,昏昏沉沉的,听见孙子边开车边在打电话。

“青乌草!对,就是它!我们马上就到!”

孙子在对着电话里狂吼,林老汉想安慰下孙子不要着急,可是终究没撑住,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林老汉已经躺在医院里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在周围弥漫。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跟孙子说话。

“病人目前没有大碍,但毕竟年纪大了,还是要休养一段时间。以后你们家属一定要注意,不要让老人乱买烟草了。”医生看林老汉醒了,过来拿着小手电扒开老汉的眼皮,照了照眼睛,看了看瞳孔,走了。

孙子坐在床前,看林老汉正在看他,眼圈一红,哭了起来。

“爷爷,我对不起你。”

林老汉看不得孙子哭,笑道:“这是咋来,这么大人了还哭的跟刘备似的?爷爷管你要荆州了?”

孙子擦擦眼泪,道:“爷爷,我给你的那包烟丝,里面混了几根我做实验用的青乌草。那个草是有毒的啊!你吸了之后才会生病的。”

林老汉看着孙子,想了一会儿,问:“你说滴那个啥草,是怎么个毒法儿?”

孙子咧着嘴,抽了抽鼻子,道:“中毒轻了是会产生幻觉,重了就会神经麻痹死亡。你这次是就吸了一点点,毒性反应的慢,才在第二天早晨出现反应。要是多吸了……多吸了就……”

林老汉当下讶然,幻觉?

仔细回想一下,昨个儿傍晚那新媳妇出现之前,我可不就是吸了那包烟丝来着?

嘿,合着那个怪猴子竟然是我这宝贝孙子给“孝顺”出来的?

林老汉想到自己吓得那个样,不禁自己都笑了出来,就是嘛,这世上哪里来的妖怪。哈哈,幻觉。

“爷爷,你笑什么啊?”孙子看着林老汉奇怪的笑容,有点怀疑爷爷中的毒还没解。

林老汉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这么大了,爷爷本不该再说你。可是呢,这不说啊,我也不放心。你说你这么大的学问,咋还给爷爷弄错了烟草?这幸亏是把那包烟丝送了爷爷,要是送给别人,这不就闯了大祸了?”

孙子惭愧的低着头,认真听着教训。

林老汉那天抽的少,中的毒浅,在医院休养了几日之后便出院了。

孙子送他回家后收拾了下屋子就赶回城里上班了,又留下林老汉一个人在老宅子里。

老汉走到院门后面,柴垛旁有块砖头。他把砖头掀开,看着砖头底下压着的东西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笑了。

那是一片已经团成团的枯叶。

哈哈,手绢?枯叶!

那个什么青乌草咋这么厉害呢?就混在烟丝里那么一点儿,点着了抽下去就能折腾的老汉我住那么多天医院?更别说那天晚上可给我吓了个够呛。

想起那天雨幕里呲牙咧嘴的怪猴子,林老汉蹲在门口,抚摸着门外那块光滑的歇脚石,又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哈哈,幻觉。

老汉拿出烟杆,装上土烟,点上火,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一晃两个多月后,天气渐寒,秋收已过,林老汉闲来无事,吃过早饭,坐在自家院墙外晒太阳。

来来往往的村民都跟林老汉打招呼,这个喊一声林二叔,那个喊一声林二伯,老汉回应着招呼,晒着暖烘烘的太阳,自觉在这世上没有比晒太阳更舒服的事了。

晒太阳应当在秋深或初春,这两个时节里天气清爽,气温合适,太阳光也正温和,能晒得人从心眼里发懒,舒服的紧。可是初春时都是农忙,哪里有空晒太阳?所以这一年四季啊,还真就这一个时节能晒太阳晒得舒坦。

上午十多点钟的太阳暖暖的,晒得老汉发困,他迷迷糊糊的倚在墙上,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林老汉不情愿的醒了过来。

一睁眼,眼前是一张俊俏的小脸,一个水灵灵的闺女正在喊他。

“老大爷,醒醒,老大爷。”这闺女的声音真是好听,跟山里的黄雀儿叫声一样,脆甜脆甜的。

老汉咧嘴一笑,道:“闺女,别摇咧,俺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你这筛糠的本事。”

那俊俏闺女一看老汉醒了,呀的一声,退后了一步,说:“大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喊醒你的,我就是渴的急了想讨口水喝,找了半天,这村口就你一个人。”

说着,她给老汉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塑料水杯。

老汉左右看了看,还真是,平常这村口人来人往的,怎么今天中午一个人影也没有呢?

“行,你在这歇脚石上坐一会儿,我进去给你端杯水出来。”虽然这姑娘看上去不像坏人,可是还是得防着点不是,老汉可不敢随便让陌生人进门。

进了院子,坐北朝南是宅子的堂屋,老汉径直走进堂屋,看了看挂钟,正好中午十二点。这一觉得睡了俩钟头,要不是这讨水喝的姑娘喊醒,还不知道得睡到啥时候呢。

给那姑娘倒着水,老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脑中灵光一闪,哎!

这姑娘怎么跟那次下雨见过的妖怪猴子变化的俏媳妇长得一模一样!

老汉心中一惊,哎呀我的妈呀,不是说那是幻觉吗?

他这心里想着事,手上却没停,暖瓶一个劲儿的往水杯里倒着水,热水溢出杯口,流到桌子上,又顺着桌子边沿淌下来,正好流到林老汉的脚上。

“哎呦,烫死了!”老汉放下暖瓶跳脚呼痛。

“怎么了,怎么了,大爷?”那个俊俏闺女边喊边进了院子。

此时正是午时,天气正好,太阳高悬,那闺女进了院子之后,却不知哪里来了阵风,吹动院门,将院门关了起来……

那闺女站在院子里,并没有走进堂屋。

林老汉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心里却是一阵发寒。

真的跟那天晚上的那个妖怪变化的新媳妇一模一样,不,不是一模一样,应该就是一个人!

他不敢妄动,笑嘻嘻的说:“没事,没事,人老了不中用了,倒个水还把脚烫了。”

嘴上笑嘻嘻的,可是老汉的心里却是疑问万千,这闺女到底是人是妖?

还是说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是我在墙根下做了个梦?

孙子不是说青乌草的那毒没什么大碍了么?

老汉悄悄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疼,而且脚上热水的温度还没有散去,一切都如此真实。

这不是幻觉!

那闺女听把老汉说把脚烫了,一脸担心的问:“大爷你没事吧?”

林老汉看着她关切的神情,心里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强颜欢笑道:“没事,就是烫了一下,不碍事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看你面生,是来这里找亲戚的?”

那闺女摇摇头,道:“不是。”

老汉又问:“那是来做什么的?”

那闺女不回答,指了指水杯:“大爷,我该走了,你把水杯给我吧。”

老汉倒是想把水杯给她好让她赶紧离开,但是他根本不敢把水杯递给她啊。

他连靠近她都不想。

那可是个妖怪!老汉可是清楚地记得那天雨中,她那嗜血的眼神冷冷的盯在自己脖子上是个什么滋味。

怎么办?怎么办?这妖怪要是想吃我怎么办?

此时是深秋时节,就算是正午时分,气温也不高,至少没高到出汗的地步,可是林老汉的脑门上却已经开始出现细细密密的一层汗水。

那闺女见老汉不把水杯递出来,也不催他,只是在这院子里四下打量起来。

在院子的西墙处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两棵树之间扯了根晾衣绳。此时这根晾衣绳上正晒着一条孙子送来的新床单,老汉用清水漂过,正等着晾干后铺上呢。

那闺女见了那条床单一阵惊喜,走过去扯起一角摸了摸,道:“这床单真好看,大爷是在哪里买的?”

林老汉心里一阵叫苦,这妖怪真是会问,一条白布的床单到底好看在哪里了?

他支支吾吾的说:“就是……就是镇上布店。”

那闺女把床单拿下来,做了个围巾状缠在脖子里,问:“大爷,我好看吗?”

林老汉看着她这诡异的举动,越发的肯定她是那妖怪了。谁家大闺女闲着没事跑到人家里拿着人家的床单当围脖,问人家好不好看?

他不敢说不好看,勉强咧嘴笑道:“好看,好看。”这倒也是实话,这妖怪化成人形的时候,确实美的跟年画里的仙女似的。

那闺女把床单甩开,散在身后,做了个披风状,又问:“大爷,我美吗?”

老汉吓得背上的寒毛都站起来了,可是又想不明白这妖怪到底要做什么,只能应和着她说:“美,真美。”

接着那闺女又把床单往头上一罩,做了个头巾模样,此时那床单正好笼罩了她的全身。

这时在床单的阴影中,她竟突然变回了原形!

正是两个月前那雨夜中的怪猴子!

它身上的伤口似乎都好了,厚厚的毛皮覆盖住全身,白面红眼,獠牙呲出。

林老汉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娘唉,这妖怪现原形了,这是要吃我了啊!

可是那妖怪并没有如老汉想象中的猛扑上来撕开他的喉咙,而是张嘴说话了。

声音仍然像它人形时那样黄雀儿般动听,可面目仍然像雨夜时那样狰狞。

“大爷,我像人吗?”

大爷,我像人吗?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你自己看看自己那副要吃人的样,你哪里像人了?

莫不是闲着没事戏弄我老汉?

俺老汉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是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也是在梆子戏里听过的,你要吃便吃,别弄这猫耍耗子的戏!

人在极度的恐惧中要么被吓傻,要么就会愤怒,老汉明显是第二种。

老汉惧极生怒,几乎瞬间怒火就冲散了恐惧。

他站起身来,顺手抄起条板凳拿在手里,指着那妖怪骂了起来:“你像你丨奶奶丨个丨逼!”

老汉骂完这句话,顿时觉得舒坦了许多,他把板凳横在胸前,随时防备着这妖怪冲上来。

可是那妖怪像是没听见老汉骂她一样,仍然是将床单罩住全身,又问:“大爷,我像人吗?”

老汉怒目横睁,咬牙切齿:“你像你丨奶奶丨个丨逼!”

那妖怪仍是罩着床单一动不动,又问了第三遍:“大爷,我像人吗?”这次那娇滴滴的女人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点焦急的哭腔。

老汉终于压抑不住恐惧催生的怒火,他拿着板凳冲出了堂屋,将板凳高举过头顶,照着那妖怪的头顶砸了下去:“我丨日丨你丨奶奶,我打死你这个妖怪!”

咣当一声!

却打了个空。

老汉这一板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地上,地上只有一个洁白的床单压在板凳下。

林老汉环顾四周,已经没了那妖怪的踪迹。

良久,他扔掉板凳,兀的坐在了地上……

……

我是接到林老汉孙子的电话后来这里采访的,电话里林老汉的孙子说老人遇到了奇怪的事情。

坐了两个小时客运,一个小时拖拉机,我才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村子三面环山,进村出村只有老汉门前那一条路,我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老汉的家。

院门开着。

进了那个朴素的小院,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院里洗衣服的林老汉,他跟我想象中的模样差不多,短短的发茬儿都是白色,脸上皱纹横生,再加上太阳晒出来的黑红脸色,这是一个标准的乡村老人相貌。

他见我进门,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跟我打招呼,“是刘记者吧,我听孙子说了,你要来问我些事情。”

老人将我的笔名开头的“六”字当成了我的姓,以为是“刘”,我就没有纠正。

我点点头,道:“是啊,林爷爷,您叫我小刘就行。”

他把我让进屋里,给我倒了杯水,我注意到他的桌子上有块中间凹陷进去的石头。

他见我盯着那块石头看,坐在了桌子旁,把那石头拿起来递给了我,这石头入手颇沉,中间的凹陷其实很浅,看上去不像人工打磨的。

“我这几天连看都不敢看这块石头。”他语气里仍然带着些惊恐。

我完全可以理解老人的心情,任谁活了大半辈子突然跟妖怪打上两回交道,怕是都得是这种语气说话。

老汉指了指这块石头,道:“这就是那妖怪留在我这里的塑料水杯,除了这个,我也没啥证据能证明我见过它。”

这就是那妖怪的水杯?我看着手中这块奇怪的石头。

虽然我在跟老汉孙子的通话中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可我还是让老汉亲自给我讲述了一遍从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妖怪开始所发生的所有的事。

边听我边在本子上速记,听完之后,我开始提问。

“林爷爷,您说这块石头当时是塑料杯子?”我反复把玩着这块石头。

老汉点点头,道:“对,就是普通的那种透明杯子。”

我把石头放在桌上,问:“那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杯子其实是块石头的?”

老汉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回忆的表情,道:“那天我实在是被吓了个够呛,好久才缓过神来。等我回到屋里的时候,这块石头就在桌子上,原先放水杯的那里。”

我在本子上将“水杯”画了个圈,问:“那您在外面待了大约有多久回到了屋子?”

“可能得有十多分钟吧。”老汉模糊地说道。

正在我跟林老汉说着的时候,外面又进来了两个人。

两人差不多年龄,但应该比我大上三四岁,一高一矮,都带着眼镜,穿着休闲,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林爷爷,我们来看你来了。”两人将手里的礼物放下。

可是显然林老汉不认识他们,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犹豫道:“你们……是……?”

那两人一笑,其中那个高个子的回道:“不怪林爷爷不认识我们,上次我们来的人多,您没记清楚也正常。”

老汉恍然大悟:“哦!你们是林雀的同学是吧?哎呀,人老了就有点记性不好,怎么把你们忘了呢。”他招呼着这两人赶紧坐,又给他们倒上茶水。

期间我们各自自我介绍,那个高的叫张成,矮的叫赵波,都是林雀的同校学弟。不过这俩人是动物专业的,并不与林雀,也就是林老汉的孙子同系。

一听两人的专业,我就差不多猜到了这两人的来意,果不其然,坐定之后,两人开始询问老汉一些问题。

“林爷爷,您说的那猴子站起来有多高?”两人也是掏出了笔记本,开始边问边记。此时我们三人像小学生一般在老汉周围认真地写着,若是让不知情的人见了,怕是会以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林老汉也有了啥学问,正给人上课呢。

俩人又问了些问题,比如猴子有几根手指头,一直就直立行走没有四肢着地吗,身上的皮毛是什么颜色的,尾巴有多长……

问了半天,两人惊喜的对视了一眼,赵波拿出手机,找到一张图片,给林老汉看。

“林爷爷,是不是这种猴子?”我瞄了一眼,那是一只淡黄色皮毛的猴子,跟平常猴子不同,它的脸是雪白雪白的,两只黑色的小眼睛像玻璃珠一般,看起来十分可爱。

老汉看了一眼,立刻说:“不是,不是这样的,那只猴子有獠牙,而且比它长得高。”

两人对林老汉的回答十分意外:“啊?竟然不是?”然后,他们就到了院子里去,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我继续问我的问题。

“您说它还会说话?”我看着林老汉。

老汉点点头,道:“会说话,声音可好听了,就是大姑娘的声音,脆生的紧。不过是我第二次见它的时候它才说话,下雨见它那次,它就是在我门前的歇脚石那坐了一会儿,做了个嘘的手势就走了。”

我跟老汉一起到了院外歇脚石边,张成和赵波也一起跟了出来。

我蹲在那块歇脚石前细细打量。

这块石头不小,到人膝盖高,一人宽,跟个人躺下那么长。

这块石头不知已经在老汉门前放了多少年,被人坐了多长时间,如今表面虽然有些细微的凹凸不平,却已经被磨得十分光滑。

除此之外,这块石头平平无奇,并么有什么特殊的。

我喃喃自语:“这妖怪闲的没事干?受了伤淋着雨还要到这块石头上坐坐?”

张成听见了我的自言自语,拍了我肩膀一下,道:“嗨!什么妖怪,明明是只雪面猴嘛!”

我皱了皱眉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特别是陌生人。

张成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雪面猴啊,是咱这地方独有的一种猴子,面白如纸,成年后有普通孩童那么高,喜欢吃水果啊,昆虫叶子什么的,偶尔也会猎杀小型动物。”

我听他说得真切,不像是开玩笑,问:“你说的是真的?”

赵波插进话来:“我们俩就是研究这个的,还能瞎说吗?“

我笑了笑:“那林爷爷怎么说你们那的那张照片不是?”

老汉在旁边点点头附和。

赵波与张成面面相觑,犹豫道:“兴许天黑林爷爷看错了呢。”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第二次可是大白天,总还不能看错吧?

就算真是个山里出来的猴子那为什么老汉会把那猴子看成个新媳妇呢?

真的是那个什么青乌草导致的幻觉吗?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那个雨夜林老汉第一次见那个妖怪的事情。

我在脑海中重现了当时的场景……

雨夜中,老汉吸了夹带了青乌草的烟丝,在幻觉中看见了从山里跑出来的雪面猴,认成了新媳妇。雷光将他从幻觉中惊醒,他短暂的看见了部分现实,也就是猴子,可雷声过去他又陷入幻觉之中,又看见新媳妇。

这或许牵强,却并非没有可能,但这怎么解释第二次见到那个妖怪?

大白天的,一个好端端的闺女披上床单问别人她像人吗……然后留下了一块破石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二次的时候林老汉可没有中青乌草毒吧?这恐怕就不是幻觉能解释清楚的了。

我陷入了沉思。

老汉的声音将我惊醒,“小刘啊,咱吃点东西吧。”

我忙应道:“哎,您随便做点就行,不要太麻烦。”

吃过午饭,我跟张成赵波两个人出去转了转,村子不大,围绕着村子的是开垦出来的农田,再走出农田就是茫茫大山。十多年前国家在这里建了个生态保护区,不再让人进山了。我们三人不认识路,自然不敢走深了,就在山脚处转了转,远看去山中落叶层层,枝桠交错,风景很好。

我们在外面转了一下午,还顺便问了一些村民,都说这几天除了我们三个,没有见过村外人来。

下午回来,又听老汉仔细的讲了一遍怪猴子的事,跟上午老汉说的基本一致,但这次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妖怪第三次问像人吗的时候好像很着急。

为什么?它为什么会着急?

还有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它没有说话?它明明就注意到了林老汉,也知道林老汉就躲在铁门后。

整件事情迷雾重重,毫无头绪。

我甚至突然有一个念头,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林老汉在说谎?

我摇了摇头,把这个奇怪的念头甩出脑袋,不会有人这么无聊的。再说老汉都六十多了,撒这个谎难道图出名吗?不会的。

而且我也不太相信张成赵波说的雪面猴的说法。

因为单单用一个老汉出现了幻觉的理由是解释不了第二次见到这只怪猴子的事的。而且,为什么村里这么多人它不找,偏偏找上林老汉?

第一次可以说是偶然碰上,那么第二次呢?

那个找口水喝的理由绝对不是随便挑了个人的,那就是冲着林老汉来的。

甚至它应该是专门找了个没有别人在场的情况才喊醒了林老汉,或者通过什么妖怪的方法制造出了没有别人在场的情况。

其实此时我的心里是很兴奋的,因为我预感到只要我把这件事搞清楚,回去写成报道,可能我就能摆脱实习的身份和到处采访猫猫狗狗的生活了。

可是忙了半天,除了几张那块石头的照片,几乎没什么收获。

吃过晚饭,在村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我们陪林老汉聊了会天,各自回到了老汉收拾出来的房间,忙各自的东西。

他们两个在一个房间睡,我睡在他们隔壁。张成和赵波也不知在聊些什么,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我掏出本子,翻看记录,寻找线索。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理了一遍,却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上网查了一下雪面猴,资料很少,只在部分动物爱好者论坛上有一些资料,但是资料上说雪面猴只是普通猴子的一个亚种,没有什么研究价值,所以研究报告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人研究。

唉,麻烦啊,没有一点头绪,我怎么样才能摆脱现在这种采访猫狗的生活啊!

我随意在一个论坛发了一个求雪面猴详细资料的帖子就关了手机,开始写稿件。

其实说是写稿件,跟写小说也差不多。

我做实习所在的报社是个路边小报,其实不在乎事件的真相如何。

主编更关心的是报纸销量,还有报纸内容是否劲爆和足够吸引眼球,要不是大老板多少还要求点真实度,怕是我们都不用出来采访,直接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就可以了。

那时我刚刚毕业,多少还带着些学生气和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操守,所以在这里绞尽脑汁的想要查清这件事,找到真相。不然我随意的编一个“荒山老村惊现美艳妖怪,六旬老人被迷魂不守舍”的标题也就行了。

这标题既带着点桃色,还带着点惊奇,绝对符合要求。

可是我的心却不允许我这样做,或许今后我会有那么做的时候,但,那时我不想。

当然,事实是我以后也没有那么做过,这也是我后来做的奇谭晚报能活二十年,而不是开张三天就倒闭的原因。

写到夜深,有些困倦,我便熄灯睡觉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张成赵波两人的敲门声吵醒的。

我起来睡眼惺忪的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成兴奋的摊开手,说:“看!”

我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手掌,疑惑道:“看什么?”

赵波在旁边急切道:“哎呀,你仔细看。”

我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他手里面的是什么,那是一根白色的毛,很细,很长,近乎透明。

难道是雪面猴的猴毛?

我惊奇的看着他们俩,没等我说什么,他们就一齐点头道:“对,就是雪面猴的毛!”

我问:“在哪里发现的?”

张成道:“在林爷爷柴垛旁的一块砖头下,漏出了一截,赵波眼尖发现的。”

砖头?

压住妖怪遗留的手绢的砖头吗?那个手绢后来发现是一团枯叶。

难道真是老汉中毒后的幻觉把雪面猴看成了妖怪?

如果那是一只雪面猴,那么老汉第二次遇见的姑娘是怎么冒出来的?何况老汉在床单的阴影下是清楚地看到那姑娘现出原形的啊。第二次他可没中毒!

这么说的话……

林老汉撒谎!

第一次遇见猴子是真的,发生幻觉也是真的,但是第二次是假的!

我在堂屋里找到了林老汉,怕多人在场老汉不承认,我单独与老汉谈话。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所以犹豫了半天没有说话,只是装作在那里翻笔记本。

老汉却看出来了我的犹豫不决,他试探道:“刘记者啊,你有什么问题你就问,我就说,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我点点头,道:“林爷爷,虽然咱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能看出来您不是那种不实诚的人。我有个疑问,您真的亲眼见过那妖怪?”

林老汉一拍大腿,道:“你就想问这个啊?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我又问:“两次都是真的?”

老汉十分真挚的点点头道:“比珍珠还真。”

“那为什么张成赵波两个人在您那块砖头底下发现了雪面猴的毛?”我紧紧盯着林老汉。

老汉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它本身就是猴妖,有猴子毛那还不正常嘛?”

我哑然失笑,得,昏头了,是这么个理儿啊!它本身就是猴妖,有猴毛还不正常吗?

哎呀,我就是急糊涂了,再加上被那两个研究动物的家伙一捣乱,思路就被他们拐跑了。

问题再一次回到原点,那真的是个妖怪?

“那天您确实抽了夹了青乌草的烟丝了是吗?”我仍不甘心,还是想试着再问问。

“是啊,抽了,可那不是幻觉啊,不然第二次我咋又遇上那闺女的?”老汉把我心中的疑问都问出来了,而且他的神情、答话都不像是撒慌。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我的脑袋乱成一团,我甚至就打算就这么算了,写个有头没尾的故事,故意留个悬念在那里,就在结尾写上“妖怪不知所踪,这一切是老汉的幻觉还是老汉的胡言,我们不得而知……”加上省略号让读者想去!

可是,我也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放过这个机会,下一次的独立采访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摆脱实习的身份啊!

我烦躁的拿出手机瞎滑,一条提示却从通知栏里弹了出来,我打眼一看,愣住了。

这条通知,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在看这条通知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不相信世上有鬼的人。

而打开这条通知之后,我相信了世上有鬼,之后的追访,只是想,亲眼看看它们……

那条通知来自我发帖求助雪面猴资料的那个论坛。

“呵,小伙子,你是想求雪面猴的资料啊还是想见见孙大圣的同乡?”

孙大圣的同乡是说的猴妖吧?

我看着这条论坛私信,心里打了个突突。

这人知道我们遇上了猴妖?

我十指飞快,回了他一条私信。

“孙大圣的同乡是什么?”

很快,那边就回了一条过来。

“孙大圣的同乡当然是猴子,不然还是新媳妇?”

新媳妇?

我干脆不跟他瞎扯,直接问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几息之后,消息回了过来:“叔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上知老天爷打嗝放屁,下知阎罗王喝酒抽烟……你说叔都知道些什么?”

他自称“叔”看来年纪不算小,但是说话却透着股不靠谱,难道是什么人跟我逗着玩?

我回过去一条:“你是捣乱的还是真知道什么?有话你就说,我是记者,可以给你消息费。”

那边回过来的消息,我隔着手机屏幕都能感觉到语气里的不屑:“呦呵?你个实习的小屁孩子跟我摆什么大记者的架子?你能给多少消息费啊?”

他知道我是实习的?

那跑不了是报社同事跟我逗着玩呢。

我干脆不理他了,抬起头来想再跟林老汉说点话,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被我遗漏了,手机又来了提示。

“别问那老头了,他真就知道那点事,问了也都是那些话来回倒腾着说,有啥意思?”

我拿着手机就出去了,知道我在跟林老汉说话的就张成赵波他们俩,肯定是他们俩跟我搞鬼呢!

谁知我出去一看,张成和赵波正在院子里浇菜园子浇的不亦乐乎,两手泥水,根本不可能拿手机跟我逗乐。

这真是见鬼了!

这人是谁啊,怎么我干什么他都知道?

手机又来了一条通知。

“这样吧,你诚心诚意的叫我一声叔,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啊?”

我犹豫了一会儿,心道无所谓,就算是被那个无聊的家伙耍了,也不过是被骗了一声叔嘛,小事。

我干净利落的回了一条:“叔,您教教我?”

那边回的很快:“哎,真乖,叔教教你。”

好半天那边没有动静,我以为真是让哪个家伙涮了呢,手机提示一条新邮件。

邮件发送人是“七斤叔”。

不先说他怎么知道我的邮箱的,看邮件。

邮件内容挺长且极其没有节操及下限,以至于我看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腹诽。

当然,在我后来见过了“七斤叔”的真面目后,我才知道,我的槽,吐得太早了……

——————————

来,叔跟你好好唠唠。

八十一年前,那时候叔风华正茂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喂,八十一年前,你确定你真的是“叔”这个辈分的?虽然你那几个成语用的很溜但真的没有人会这样形容自己吧?)

叔是个闲不住的人,血管里流淌的着的都是自由的风。(没看出来您还是个文艺青年啊!)

所以叔环游了世界,曾经路过林老汉他们村。(一个三面环山进村出村只有一条路的村庄到底应该怎样路过你教教我啊!)

叔远远望去村北的山上妖气缭绕黑云滚滚,想来必有妖孽。(你这也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练过吧……)

于是叔就去山上转了转,发现是一只猴妖在渡劫。天雷滚滚,劈的那猴妖找不着北,浑身上下没一点好地方,呼呼的流血,看的叔心生不忍。(你真的不是在写玄幻小说吗?)

唉,身上没带勺子,不然一会儿这猴子被劈死了叔还能趁热来一……嗯……趁热吃个猴脑。(这槽我已经不知道从何吐起了!你明明是想说趁热来一发吧?是不是想趁热来一发啊?而且你刚才说不忍是不忍浪费了猴脑啊?……)

那猴妖渡劫失败,身受重伤,坐在山巅口吐人言,声音好听得很,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声音:“贼老天,我自三百年前开慧以来,就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生灵。虽说没有积德行善,但好歹没有出去伤害无辜不是?”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今天我渡劫化人却降下千年不遇的九九之劫。你是不开眼了吗?”

那猴妖声音凄厉,夹杂着哭音,听得叔心里不忍,于是写了张纸条扔给了它,它看了纸条向叔三跪九叩后离去。

先给你讲解一下什么是妖怪什么是渡劫。(嘿,老菊花叔叔课堂开课了,猴妖化人老不行,多半是没听课!)

妖怪这种东西无非是万物开慧之后上悟天地之理,下寻人文之道,修炼个几百年想要化成人形,但天地至理,山川、河流、鸟虫、鱼兽……万物皆有其定数,怎么可以私自化形呢?特别还是化成万物之灵——人,那就更不行了。所以老天爷就会放雷劈人,额……劈妖。

一般天劫劈几道意思意思就得了,但那猴妖却遇上了八十一道,关键是还没被劈的灰飞烟灭,但是道行大损,怕是再也无缘化形了。

叔看它修行不易且未作恶,所以扔给了它那个纸条。

知道为什么它给叔磕头不?因为叔在那张纸条上写了另一个化人之法。

——————

八十一年内不得作恶,期满之后可引来二重小天劫,渡劫之后下山寻一人气充盈之地化去妖气。再八十一日后头遮衣物,找一六旬以上的老人问他“我像人吗?”只要这老人说“像”,化人这事儿就成了。如果说“不像”或说了别的,那就再等三年重复上面的步骤,但是还得去找第一次找的那老人才行。

——————

背后的原理你想知道的话下次叔再告诉你。

但是看到这里我想你也明白了,没错,林老汉看到的新媳妇,猴妖,漂亮闺女,就是当年那只渡劫失败的猴妖。它是个好孩子,没有作过恶,叔本以为这次它能顺利化作人形,但没想到它又失败了。

所以呢,叔希望你能把这件事里的各种道道给林老汉解释清楚,让他三年后再见这猴妖的时候能说个“像”字,不要白费了叔当年难得的善心。

这对你小子也是一份功德。

—————————————

邮件到这里就是结尾了。

我震惊了。

除了震惊我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我的心情。

虽然从来采访到寻找线索的这段时间里,我也怀疑这个世上是真有妖怪的,但是我更多的怀疑却是林老汉可能出现幻觉了,或者可能撒谎了。

我在不知不觉中所寻找证据的方向以及思维方式大都是在求证老汉是不是撒谎,或者那是不是只动物,而不是这个妖怪是不是存在。

说白了,从小的教育以及生活常识告诉我,这个世上是没有妖怪的。哪怕我作为一个追求真相的记者,我都没有从心底真的认为这个世上有妖怪。

可是,这封邮件如果不是这个七斤叔恶搞的话,那么,这个世上就确确实实存在一些超自然的东西了。

不,不能这样说,如果这些妖怪、天劫、化形确实存在的话,那它们并不是超自然的东西。

它们本来就是自然的一部分,跟我们一样,它们也是这个世界的一员。

只不过我们平常人并不会接触到他们就是了。

虽然在看邮件的时候我还用一种这是恶搞的心态欢乐的吐槽,可是当我看到邮件中提到的纸条的内容时,我就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那封邮件怕是所言不虚了。

“八十一年不得作恶,可引来二重小天劫。”

所以林老汉第一次见那妖怪的时候是下着雨,而那妖怪受了重伤。那雨是老天为了掩盖天劫所下,那伤是被天劫所伤。

“渡劫之后下山寻一人气充盈之地化去妖气。”

那妖猴进村第一件事是什么?就是坐在林老汉门外的歇脚石上!那块歇脚石不知在林老汉门前放了多少年岁,又被多少人坐过、接触过,自然是人气聚集!

而老汉在门后偷看那妖猴时,它坐在歇脚石上,眼里的凶光慢慢转化成浅浅的笑意,那是因为她的妖气在慢慢被化去,所以没有了煞意。

“再八十一日后正午时分头遮衣物,找一六旬以上的老人问他“我像人吗?””

老汉第二次见那妖猴,正是两个多月后,我翻出笔记本,算了算林老汉前后两次见它的日期,正好不多不少,八十一天!

它蒙上老汉的床单,还有那句焦急的“我像人吗”也有了解释。

六旬老人,老汉六十二岁,完全符合要求!

但是老汉那句“你像你丨奶奶丨个丨逼”却断送了这妖怪等了八十一年的机会……

所有的事情,都与那份纸条的内容一一印证,分毫不差!

这个七斤叔,是个高人啊!

此时我已经基本相信了这封邮件的内容,也尽量从思想上转变过来,尝试从这个世上是有妖怪的这个观点上来思考问题。

一封邮件,三观颠覆。

可是我抬起头来,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林老汉。

老汉看我表情奇怪,说是难受不像难受,说是想笑又不是想笑,有点是要哭,但又有点像憋气,他也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道:“小刘啊,你吃坏肚子了?”

我……

我突然不知道该跟林老汉说些什么好……林老汉不识字,没什么文化,所有对妖怪的这一概念都建立在评书和梆子戏上。

评书和梆子戏里的妖怪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形象,老汉听这些东西听了一辈子,脑袋里的那个观念怕是一时半会儿的转变不过来。

想想当时他初见那个妖怪的时候吓的那个样子,还有后来在院子里鼓起勇气对妖怪的那当头一板凳,就可以知道在老汉的心里,“妖怪”这个词是个什么形象。

让老汉在面对一个白面獠牙的妖怪时说出个“像”字来?

难啊!

我支吾了一声,道:“哎,林爷爷,您说那妖怪怎么就没伤害您来着,您给了它一板凳,它就跑了,也没说还个手什么的。”

老汉咧嘴一笑,道:“嘿,这你们年轻人就不懂了吧,遇到脏东西要是他想害你,第一个办法是骂,第二个办法是打。只要你不怕,直接上!人有阳气,可以驱邪。”

我无奈的抿了抿嘴,得,他自己还有一套办法呢,这可咋办?

此时院子里传来张成赵波两个人嬉闹的声音,我顺势就说出去看看,走出了堂屋,林老汉并没有跟出来。

我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那封邮件,想着邮件那头的“七斤叔”是个什么样的高人。

八十一年前他就到处游历了,如今得有百岁高龄了吧?想来是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人?

不看他说话的语气和不羁的做派,很有可能是个老顽童!戴着墨镜,扎个小花辫子,跟周伯通似的。

想了一会儿,我自己都笑出声来,前辈高人,不可以胡乱揣度,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

到底该怎么给林老汉解释猴妖的事呢?

想了半天,没什么好办法,我咬咬牙,干脆就跟林老汉直说了吧!

以林老汉耿直老实的庄稼人秉性,在知道这妖怪不曾为恶的情况下未必就会不帮这个忙!

正好,林老汉喊我过来吃午饭,我便过去了。

吃过午饭,张成赵波两个人早晨起得早,有些困了,于是回去午睡。我瞅着这个机会拉着林老汉到了院门前,指着院门外的歇脚石,说:“林爷爷,你这块大石头可是个好宝贝。”

老汉用一种这孩子傻了吧的表情看着我:“刘记者,你咋咧,这是块石头,山上到处都是咧,咋就成了宝贝?”

我挠了挠头,坐在歇脚石上道:“下雨那天,那妖怪就是冲着您这块歇脚石来的。”

老汉瞪大了眼睛,道:“什么?就是冲着块石头来的?”

他绕着石头转了一圈,左看看右看看,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是会为这块石头来的啊?”

我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种种事情统统告诉了他。

老汉听完两眼发直,整个人愣住了,就像卡住了的电脑一样,反应不过来了……

好半天,他一屁股坐在了歇脚石上,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啊,这样啊……”

林老汉坐在歇脚石上愣了好久,突然问了我一句:“刘记者,你是个文化人,有见识,你觉得我应该说像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苍老而且浑浊,不是年轻人那样的闪亮和有神,但是我却能从眼底看到一种现在很多人早已经丢掉了的东西——善良。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我知道在老汉的心中,他是想说像的。

不过妖怪这个词在他心里的印象是画皮里掏人心肺的残暴,是妖狐传记里吸人精魄的妖邪,所以他不敢说,甚至不敢想。

可是他却被这猴妖打动了,打动这位老人的或许是那猴妖百年不曾伤天害理的良行,也或许是那猴妖无论如何险阻,哪怕雷劈身死也要化身为人的坚持……

不管是哪样,他是想让那个坚持修炼了几百年,又等一个化人机会等了八十一年的妖怪,变成一个人的。

他问我应不应该,其实只是想找一个支持他的人吧,这是人天生带来的无助,与年龄无关。

我郑重的点点头:“应该,毕竟前辈高人给了那猴妖化人之法,也是想助它的吧,我们又何必阻拦呢?”

老汉抿了抿嘴,脸上的皱纹皱在一起,又舒展开来,沉沉道:“好。”

我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

事件已了,当天下午村里有拖拉机出村,去镇上买冬天盖在地里的薄膜,我正好随着拖拉机到镇上坐车回城,也就告别了林老汉和张成赵波。

这俩研究动物的觉得村子这边风景好,要多住几日,正好林雀也拜托了他们照顾照顾林老汉,于是他们就留了下来。

我没有告诉他们猴妖事件的真相,就让他们去研究雪面猴吧!

临行时我还跟张成赵波两个人开玩笑,说小心山上下来个妖怪把你们捉回去用香油煎着吃,可是当我坐着上下颠簸的拖拉机出了村子,看着不远处的群山,心里很明白——其实这里山上的那个妖怪,她是不害人的……

远远的离开了村子,远望去这山村静静的,毫不起眼,可是联想起这几天我知道的事情,还有我那被颠覆的三观,却恍如隔世。

来的时候,我只是个懵懂的普通人,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个普通人,但却知道了些秘密,一些一般人不知道的秘密。

手机叮咚一声,这次是一条短信。

“小伙子,叔告诉你的事,可不能往报纸上写,不然后果自负。”

我按照号码打回去,但响铃响了好久没人接。

我回过去一条短信,“那我的稿件怎么办?”

那边却没有再回复。

我坐在拖拉机车斗里,呆呆的看着手机,秋风卷着几片枯叶吹过,分外凌乱,分外萧瑟……

残念啊,我的稿件该怎么写?

——————————

三年后的一个正午,又是深秋,可是阳光却十分的耀眼,我坐在办公室里在审几份实习记者交上来的稿件。

这些家伙写的乱七八糟,比我当年实习的时候差远了,看得我一阵气闷。

突然手机响了,显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道:“你好,我是围观报社六两。”

那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诶,是刘记者吧?我是林雀的爷爷。”

林老汉!

我的思绪飘回三年前的那个中午,还有那封邮件,心突然提了起来。

“啊,林爷爷啊,是我。”

电话那头是老汉急促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再说话。

“那个,刚才她来过了,我说的像。”老汉的声音有些激动。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我舒了一口气,跟老汉随意问候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倒了杯茶,松了松领带,站在窗前往外面看去。

阳光普照,楼下车水马龙,一派人间烟火景象。

阳光穿过玻璃照在我身上,暖暖的,照的我从心里有些发懒。

真是个适合晒太阳的日子啊……

突然,我看到街角处有个年轻姑娘穿着身水蓝色的运动卫衣笑着向着我这边招手,此时整个办公室里就我一个,她跟谁打招呼呢?

我好像不认识她啊,这姑娘可真好看,我要是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可能是向其他楼层招手的吧。

我无动于衷。

那姑娘还是不停的摆手,摆了半天,我试着也向她招了招手。

真的是跟我打招呼,她看我回应了她,向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也转过身去,开始回想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娘。

身为一个正常男青年,有一个这样的陌生姑娘打招呼,不浮想联翩那是不可能的……

我美滋滋的想了半天,心里一惊,妈的,办公室的玻璃贴着单透膜啊!

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

我再回到窗前寻找那姑娘的身影,但早已找不到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此时,在远方一个三面环山的小村庄里,一位老人拿着小马扎,端着老烟杆走到墙根儿坐了下来,太阳照得他懒洋洋的。

他在烟锅里装满烟丝,点着了火,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这锅烟将要抽尽的时候,他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片,折了折,放在烟锅上,把纸片烤成了灰烬。

那张纸片是一张发票,上面写着“水蓝色卫衣,181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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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是历史生存游戏的典范读本,是为人处世、行走社会圆润通达的指南。在独特阐释“潜规则”的同时,将可读性、趣味性、思想性、哲理性、知识性等融为一炉,让我们在融会贯通之后获得成就大事的心法。
  • 凌霄云桥

    凌霄云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一日扶云冲天,何其逍遥!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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