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来了之后,我每天的生活就不再像以前那么逍遥自在了,除了早晚练武之外就是和老头读书。张辽最近也开始来我家和我一起读书了。表兄已经知道他是我的好友,对他来我家既不欢迎也不反对。当年舅舅死后,表兄就变得即激烈又极端,后来知道仇人已死,他又变的意志消沉了。虽然如今他也娶了媳妇,而且嫂子也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但是他对待外人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的。张辽一直很好奇我表兄的武艺到底怎么样,但是我表兄对他的搭讪从来只是应付几句就过去了,张辽也觉得俞涉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于是他也就不再试图和我表兄切磋了。我的义父马善倒是对张辽的武艺很感兴趣,但是他毕竟是长辈,还是要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也没和张辽交过手。现在我家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表兄娶妻之后就把旁边邻居家的院落买了下来,然后把两家打通,如今我老娘单独住在一个小院,他的身边有一个奴婢服侍着。我和老头还有那两个家人住一个院子,我住正房,老头钟东边的耳房,家人住西边的耳房。我每天读书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张辽来找我也不会干扰家里其他的人。他这几天来学习的时候老头似乎一点都不抵触,他讲出的东西和给我以前讲的不一样,也和给俞涉讲的有区别。虽然他给张辽讲的以兵书占策为主,但是还会参杂一些阴谋诡计一类的东西,张辽对老头讲的东西一点都不抵触,反而很受用。我越来越对老头刮目相看了,我发现他可以在短暂的接触中猜测出任何人的内心需求。我原来以为老头只是一个隐藏着很多秘密的人,如今看来,他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在他面前却是无所遁形,你的任何想法都会被他扑捉到。
最近几天表兄很清闲,军中没有什么大事,上党周围的城防也已经步入正轨,表兄每天都会抽时间来听老头讲课,张辽也没有因为表兄的出现而感到拘谨,虽然表兄不搭理他,但是他也根本就不在乎,我有的时候都觉得表兄没有理数,但是张辽就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马善这些天也很清闲,据说是张扬病了,上党郡的大小事务都暂时交给属下打理了,所以大家不用再整天忙着向他汇报工作了。
老头特意叫俞涉把马善叫来家中听讲,我不知道老头想要干什么,但我确定他一定是有目的的。第二天,俞涉真的把马善请来了家里听老头讲课。马善祖上也是士族,他对兵书占策有自己的认识,不过他来了之后老头并没有讲兵法,他讲了一个鸟尽弓藏的典故,他用前朝的商鞅、范蠡、白起、伍子胥、、、等等名臣大将的结局,把鸟尽弓藏诠释的淋漓尽致。他又用孔子的一句话“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联系当年的名臣大将们的经历深入浅出的为大家讲解了一番。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讲的那个典故,但是对他从中分析出来的很多深层次的东西十分佩服。我们都知道他今天是在暗指什么事情,但是谁也想不到他指的是什么,只能隐约猜出这件事情可能与马善有关。俞涉很直接的问老头是不是暗有所指,但是老头把话题岔开了,他只说这两个典故对现下的时局很有用处。马善也追问了几句,都被老头搪塞了过去。
晚上,我偷偷地问老头他白天到底想说什么。从这些天的观察来看,老头绝对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它能够郑重其事的为大家讲鸟尽弓藏的典故一定是他知道了什么。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内心始终有一种危机感,他今天的举动让我的危机感更加强烈了。为了能问出老头的底细,我这个假哑巴也装不下去了。老头对我第一次用语言和他交流毫不吃惊,他也没有像搪塞马善俞涉那样搪塞我,他直接告诉我他的真实意图。原来,他只是通过张扬生病,上党军队短期松懈就能判断出事情的下一步发展。他认为,上党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并州南下的咽喉要道,如今丁原南下,兵屯洛阳,他的后路完全交给了张扬。如今张扬就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一些举动都会影响洛阳的局势变化,所有人一定都在争取张扬的暗中配合。而张扬也是在待价而沽,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整个上党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的,如果他被某一方拉拢过去之后就会开始有行动了。他最不可能投靠的就是丁原,因为他不会给丁原多少帮助,他唯一的价值就是卡住丁原的后路,就算丁原暂时许给他什么好处也只是受他要挟被迫送给他的。如果将来丁原得势,他第一个就会把张扬除掉。其他的势力一定不遗余力的拉拢张扬,他们想要张扬帮他们做事一定会许下诱人的条件。而张扬和他们达成交易之后跟本就什么都不用做,他的最好办法就是装病。只要丁原的辎重因为张扬的生病而不能顺利到达洛阳,丁原就变成了孤军深入,而张扬的作用就算发挥到了。当张扬卡住丁原的脖子之后,丁原几乎就是败了。一旦朝堂的争夺分出胜负,下一步就是有人向张扬兑现诺言的时候了。他们许给张扬的条件无非是加官进爵而已。所以张扬很快就会去洛阳为官,到时他会带上自己的心腹去上任。只要张扬去了洛阳,他就很难在活着离开,因为如今的洛阳没有任何人可以掌控局势,如果张扬去了洛阳,他就失去了价值,他只能成为别人用来拉拢并州人马的牺牲品。我对老头的推测觉得有些道理,但是我不敢完全确定局势一定会按照他的预测前进。我问老头为什么不肯把他推测到的东西告诉马善和俞涉。
他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他们预先知道我会有这样的猜测,他们不但不会相信我,反而会对我生出猜忌。“
不久之后,老头的猜测真的准确了,张扬装病之后把上党的所有路口都封闭了,未经他的允许任何的队伍都不能顺利通过,丁原的手下无数次求见张扬,结果都是被他推三阻四的搪塞过去,使得丁原的援军和辎重卡在上党进退不得。丁原因为自己的后军和辎重都不能及时到达,使他的军心大乱,以至于被董卓暗中策反了他的多名心腹。最后在丁原和董卓发生冲突的时候,那些心腹突然反叛,使得丁原大败,逃回并州。回到并州的丁原对张扬恨之入骨,暗中集结兵马准备出兵上党讨伐张扬。
张扬知道丁原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并州之后,整日寝食难安。好在朝廷很快就派来了新任太守接替他,而张扬被少帝的一道旨意升为大司农部丞。这个官职可以说是一个美差,他掌管大汉朝十三州的钱粮税负盐铁漕运,难怪当初张扬会为了利益敢于得罪丁原。
张扬走马上任,他临走的时候竟然没有带俞涉和马善进京述职,而是选择了几个世家子弟同行。这一点到是出乎了老头的预料。当他知道张扬带着一帮纨绔子弟进京的消息之后,他只是笑笑而已,低低的对我说:“张扬必死于上京途中。”
信任太守上任不久,张扬的死讯就传回了上党。我好奇的问老头是怎么猜出来的,他却叫我学会自己多思考。
新任的太守叫淳于琼,他是颍川士族出身,原本在朝中任右校尉,他这次来上党赴任随身带了三千步兵。他上任之后把原有军队打散从组,用他的心腹单任要职,俞涉和马善都被排挤在外了,他们虽然还是军司马,但是负责的事情就不在像以前哪么重要了。好在他们俩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只要每月的俸禄照发就可以了。到是乐的清闲。
这几天老头每天都和我秘密的分析当前局势。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可以说话,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内心世界,所以我们俩只能是秘密研究。我知道老头的过去一定很复杂,但是他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他对上党的局势很不乐观,他希望我们都搬离这里,因为这里很快就会变成风暴中心。如今把持这里的既不是丁原也不是董卓,现在上党应该控制在某个朝中重臣的手中,他要利用上党向丁原和董卓讨价还价,它既可以隔岸观火还能坐收渔利,这个掌控上党的人一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大家并没有因为老头的提议离开上党,毕竟大家都经历了太多的苦日子,谁也不想再回到从前了。马善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俞涉对在那里居住都不是很关心。马双更是沉迷于自己小夫妻俩的幸福生活。
191年夏,董卓领大将军衔,数月前函谷关守将苏方遇刺身亡,接替他的是西凉大将张秀,至此西凉军至洛阳的道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了。董卓有强大的军力资源做后盾使得他更加飞扬跋扈。他于九月费少帝刘辨为弘农王,扶陈留王刘协为帝,不久之后被刘协升为相国。从此之后,董卓大肆升迁任免官员,拉拢心腹控制朝堂。朝中的几股势力原本各自为政互相牵制,如今受形势所迫暂时结成同盟,逐渐形成了以太傅袁愧、太尉杨彪等人为首的世家集团。他们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不断地把族中子弟派往各州,用以拉拢地方势力对抗董卓。
193年秋,世家集团自觉已有足够的能力搬到董卓了,他们昭告天下共讨董卓。上党太守淳于琼带领本部人马应约前往。并州刺史丁原深恨董卓,他也应袁绍的邀请准备起兵,当时的西河郡被匈奴叛军占领,他只能走上党一线。如今淳于琼放开关隘准他南下报仇,他立刻带领三万并州精锐从晋阳出发,不过他并没有去和各家豪强会和,而是趁上党守军不备突然杀入上党,一举夺取了上党郡。
丁原入城的那天夜里,全城鸡飞狗跳,我在家里十分担心在外巡城的俞涉。但是外面到处都是并州人马。谁敢私自外出格杀勿论,我只能在家里等候消息。第二天,我家房前屋后都被丁原的军队包围了,他们没有破门而入,只是把我家围了起来。我心里实在没底,这时候老妈也跟在我身边叨叨个没完,显然他已经完全乱了阵脚。俞涉的媳妇也就是我的那位嫂子更是哭哭啼啼的跟在我娘身边,我也只好带着他们跑去找老头想办法。老头告诉我们危险暂时已经过去了,我的表兄应该已经投降了。接下来老头就开始给我们分析,他把我表兄的性格分析一遍之后又把前前后后的经过分析了一遍,老头的口才真是没的说,他说的我们几乎完全相信了。
一连两天的时间俞涉都没回来,我们也被软禁在了家中不能外出。直到第三天的中午,俞涉回来了,他回来的目的是告诉家里人,我们要去雁门郡了。如今他已经投降丁原了,由于丁原对上党原班人马不放心,所以把他们调派到其他城市驻扎,我们家属也要跟着随行。如今马善被派到西河郡境内驻守,他要直接面对匈奴叛军。而俞涉被派到雁门郡,他要面对的却是鲜卑人的侵袭。我们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大家把家中值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很多物品都舍弃了。老头抽时间去了一趟张辽的家,至于他和张辽交代了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第二天我们全家启程赶奔雁门郡。
我的老娘和嫂子以及几个女眷分坐在几辆马车上。老头身体不好,他和我都骑在马上,那几个家人就在步下行走。一路上嫂子始终都是哭哭啼啼的,她既舍不得自己的家当又舍不得自己的娘家人,不过受形势所迫大家也都没办法。这些调往雁门郡的军队走在前面,,他们的家眷则是远远地跟在队伍的后面。几百里的路足足走了十天。最后军队进驻雁门郡,有专人为我们这些家属安排住处。如今的雁门郡破败不堪,大汉朝国事衰败,边关军人更是苦不堪言,每年都会有大量的鲜卑人南下掠夺边境百姓。雁门郡虽然有雁门关作为屏障,但是也会每隔几年被突破关隘的鲜卑人劫掠一次。如今的雁门郡人口不足十万,破败的房屋随处可见,外城墙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所有的百姓都在内城居住。他们每年都会在闲暇时间修建内城城墙,如今的内城被人们打造的像铁桶一般。现在雁门郡里居住的大都是军人的眷属,普通百姓因为不堪外族的侵扰大部分都迁往大汉腹地了。
俞涉来到雁门郡之后依然做他的军司马,而我们这些家属被分配在了一些模式差不多的房子里。我家人多,所以多分了几间,住的倒是比过去还宽敞。
俞涉自从来了燕门以后倒是比以前精神多了。如今的雁门郡太守就是丁原的爱将高顺,他是军人出身,他从普通士卒一直做到太守一职凭的都是真本事,他治军极严,所有从他手下出来的军人都是精兵。俞涉原本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性格在这里发生了改变,也许是高顺的铁骨铮铮感染了他吧。
雁门郡守军只有五千,雁门关的守军平时都维持在千人左右,一旦发现鲜卑南下,雁门郡会以最快的速度增援雁门关,同时还会向晋阳求救。
我们刚到雁门郡一个多月,雁门关就传来了急报,今年鲜卑人又开始南下打草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