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傍晚时分,在鬼戎国紫元城的宫殿不远处,正是那块“斗鸡走马胜读书”的石碑下,围着一大群人,不时发出叫好和哄笑声,在场中央,萧郎和兰珠带着四只猴子给人们做表演。
只见在萧郎不同的手势下,四只猴子叠罗汉一样叠起来,比人还高,最上面一只一个凌空筋斗翻下,倒竖在地上,双眼溜溜直转,引得人们纷纷叫好又哄堂大笑。萧郎打另一个手势,四个猴子动作整齐划一,扭着腰和屁股跳起舞来,如是一只猴子这样跳还不新鲜,但四只猴子一起而且还这么整齐,就诛为少见,猴子学人跳舞本来就够滑稽了,还不时骚首弄姿,故意做出一些笨拙的模仿,更是引得人们笑得前仰后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主动向圈子里丢钱,连守在宫门外的士兵也伸头看圈子里,发出笑声。
“让开让开。”一个穿着军官服的人领着几个兵拨开人群,“干什么?这宫门口是卖艺的地方吗?快滚。”
他话音刚落,四只猴子同时背对他,像害怕似头埋在地上,晃着屁股和尾巴,军官虽极力想严肃,也被逗得笑出来,“哈哈,倒是有趣。”
萧郎道:“它们还有很多绝活的,保证你们看了喜欢。”
“闭嘴!”军官脸一沉:“这可不是你卖艺的地方。”他打量了萧郎和兰珠一会,“看你们的样子,像是外地人吧?叫什么名字?”
萧郎道:“我叫高良,她叫兰儿,我们是耍猴的。”说完对猴群道:“孩儿们,给军爷行个礼。”
四只猴子同时弯腰向军官行礼,有只猴子故意把腰弯得很低,扑一声头栽地,引得众人又大笑,军官也笑了,“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猴子啊。”
萧郎道:“我们不知道这儿不可以卖艺,我们马上走。”
他和兰珠领着猴子要离去,一个士兵低声对军官道:“大人,王回来以后说没好玩的东西正在发脾气呢,这不正好,这群猴子挺有意思的,让他给王表演,说不定逗得王一开心,会赏赐我们呢。”
军官听了叫住萧郎,“喂,耍猴的。”
萧郎停下来,军官上前道:“我看你耍得不错,这样吧,你到宫里给我们王表演,演好了,重重有赏。”
萧郎等的就是这句话,故意问:“真的吗?”
“当然,只要我们王开心,还怕少了你的赏钱?”
“好啊。”
萧郎说好,兰珠却是忧心忡忡,就他们两人带着四只猴子进宫刺杀两大祭司和鬼戎王,实在凶多吉少,可一来她巾帼不让须眉,二来她隐隐觉得萧郎似乎无所不能,跟着他做什么都有信心,毫不犹豫地跟上。
兰珠对鬼戎城市和宫殿的守卫松懈是很感吃惊的,就像她和萧郎进城就根本没受过盘查,而宫殿之外,只有一左一右两名士兵,看起来也漫不经心的样子。等进到皇宫的广场兰珠更是莫明其妙,这像宝像庄严的皇宫?
一边是扛着长矛的士兵同几个百姓粗声大气地说话,另一边有几个小孩在踢毽子,更离谱的是几个光着膀子的闲汉在水井边洗澡,大殿门口的士兵还冲他叫唤:“洗完了赶紧走,让大祭司看到要骂我的。”
又有两个提着小竹笼的士兵经过,边走边聊,一名士兵道:“晚上叫上兄弟们再去那儿看看,没准还有好蛐蛐。”
“晚上怕不好找。”
“再去看看嘛,你知不知道昨天就是巴图那家伙在那找了一只蛐蛐献给王,王赏给了他一只羊呢。”
“我觉得巴图那家伙太笨,当时他就是要两只羊王也会给的。”
“就是……”
整个鬼戎宫殿的广场也就一箭之地,所谓的宫殿也就是间比普通民舍高大装饰了不少华丽饰物的帐蓬,来到前面萧郎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的笑声。
进去后,只见里面燃着一堆大火,上面烤着一只香喷喷的肥羊,里面十几名服色各异,分不清是军还是民的人,老人小孩女人都有,这些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墨迹,团团围着火堆,在正前方有张大椅子,上面斜躺着一个全身披红挂绿的胖子,头戴一顶纸做的帽子,脸上画满墨迹,不时地挖鼻孔,活像个小丑。
军官走到胖子面前行了一礼:“王,有好东西给你玩。”
“等下等下。”胖子手上拿着两块羊皮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这时下面座位上的人突然叫道:“开!双天!”亮出手中羊皮两个古怪的符号,众人哄笑:“哈哈,王又输了!”
胖子恼火地把羊皮甩到地上,“不玩了不玩了,老是我输。”
“输了要认帐吧。”一个妙龄少女上前拿起毛笔不客气地在胖子脸上画上几道墨迹,原来这儿的人满脸墨迹就这么来的,看样子他输得很惨。
兰珠眼发直,这就是四胡之一的鬼戎王?正如良成玉所说,他很胖,胖得离谱,肚子平躺时像座小山,如果他低头,是断然看不到自己的脚尖的,手臂和腿都滚圆滚圆,一动就肥肉一抖一抖,甚至让人怀疑他能不能站起来。这个同军民一起赌牌被画得脸上尽是污迹的胖子,正是鬼戎一国之君——阿金斗,他族尊称为金斗王。
阿金斗问军官:“你刚才说什么好玩的?”
军官嘻嘻笑道:“真的是很好玩,王得赏赐小人三只羊才献给王。”
“去你的,上次老东那个家伙也说有好玩的,骗了我两只羊,结果是告诉我从东边的帐蓬可以看见阿沙丽姑娘洗澡,还说什么偷觑很好玩,害得我耳朵都差点被阿沙丽拧下来了。”
下面的人一阵哄笑,兰珠也笑了,更是起疑,这真是一国之君?
军官道:“王,这次真没骗你,这样吧,你要不信,我让他们做给你看,你要是乐了,就得赏我。”
“那还差不多。”阿金斗一边费力地坐直身体,一边挖着鼻孔。“献来看看。”
军官对萧郎和兰珠道:“你们两个,给王表演。”
萧郎上前,四只猴子从他身后跳出来,阿金斗打个哈欠:“什么好玩啊?原来是耍猴,不看不看。”
“王,你看一小会。”军官劝道。
“就一小会啊,不好玩就赶紧走人。”
萧郎打个手势,四只猴子在地毯上跳起舞来,动作整齐又滑稽,看了一会,人人称奇,又被猴子逗得哈哈大笑,阿金斗也大笑起来,“哈哈,好滑稽的猴子。有趣有趣!有赏有赏!”
萧郎反正也没见过别的王是什么样,不觉得阿金斗有多特别,他一边指挥猴子表演一边查看四周,寻找两名祭司,可看起来她们好像不在。
猴子越跳越欢,阿金斗和众人也纷纷鼓掌,“好好,还有什么好玩的,快快演来。”猴子又耍了几个滑稽戏,演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期间让众人笑声不断。萧郎对刺杀鬼戎王倒没啥兴趣,他主要目标是两名祭司,找不到人他也不耐烦了,对阿金斗道:“王,猴子累了,要休息会。”
“休息一会。”阿金斗对这场耍猴极为满意,吩咐:“来人,看座,耍猴大师你坐我身边来。”
萧郎招回猴子,与兰珠在他下席坐定,阿金斗亲自给他们倒上两杯马奶酒,让人端到他们桌上,问:“大师,你们是怎么让猴子这么听话的?”
“我小时候就同它们一起玩,它们是我朋友,所以让它们做什么它们就做什么。”
阿金斗道:“我小时候也有几个狗朋友,可惜狗命不长,我到十九岁时它们就老死了,你的猴子活了多少年了?”
“这种猴子命比较长,能活几十年,我同它们认识有十年了吧。”
阿金斗向他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选朋友就得选命长点的,不然朋友死了你还活着,心里可真不是滋味。来来来,我同你喝一杯。”两人对饮了一杯。
兰珠本来对深入宫殿是有点害怕的,可现在见鬼戎王没有半点帝王架子,倒像个纨绔子弟,壮起胆子问:“王,这些都是你的文武大臣吗?”
其余人笑了,阿金斗摆手:“文武大臣怎么会同我在一起呢?他们都在另一个帐蓬同祭司姐姐议事,这些都是我朋友,城里的老百姓。”
兰珠好奇:“她们想必议的是国家大事吧?您怎么不同她们一起呢?”
阿金斗摇头:“我对军国大事又不懂,就算懂也不会说,说了也不会做,做也做不好,去了不是添乱吗?”
“可您是一国之君啊。”
“我这个君主就是要给我的子民提供快乐。”阿金斗胖乎乎的手一挥:“无为而治,与民同乐,就是我的治国方略。我可以成为一个最会娱乐的君王,快乐就是我的武器,我将以此来征服四海。”
不得不承认,阿金斗挥手的这一瞬显得特别豪气干云,话也说得踌躇满志,但兰珠听了有点想笑,自古以来,贪玩好逸的君王向来被称为晕君,这位阿金斗居然声称要以此为武器,来“征服四海”?
兰珠的表情看在阿金斗眼中,却也不以为意,道:“我知道你觉得好笑,我不会生气,我的理想从小被人笑到大,我的祭司们总是劝我要励精图治,才能振兴鬼戎。但我就是不信,我知道很多人背后笑我是个傻瓜,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得到过上天的启示,我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我们鬼戎的出路。”
兰珠反问:“娱乐怎么能成为武器呢?难道作战时让士兵拿着游戏道具同敌人作战吗?”
“她是精神武装。”阿金斗哈哈一笑,指指自己:“你没到我这个境界,你不懂我可以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