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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生活在父亲“阴影”下的名士耶律铸

如果用“老子英雄儿好汉”来形容耶律楚材和他的儿子耶律铸的话,应该不算过分。只是因为父亲过于出类拔萃,所以多少使耶律铸显得稍逊一筹,然而无论怎么说,耶律铸都是耶律楚材值得自豪的儿子,也是黄金家族不可多得的忠诚“干将”之一。

耶律铸出生于1221年(元太祖成吉思汗十六年、西夏神宗光定十一年、金宣宗兴定五年、南宋宁宗嘉定十四年),系耶律楚材的次子。他生长于当时的金朝中都燕京,虽然在少年时代由于父亲耶律楚材陪伴黄金家族常年征战在各地,但是作为深受蒙古人尊重的契丹皇族后裔,加之家族深厚的文化底蕴,使得他饱读诗书、崇尚儒学,同时他又保留着游牧民族擅长骑射的优良传统,在为黄金家族服务的人群中,无疑是文武双全的楷模。

受父亲的影响和儒家忠君思想的熏陶,耶律铸很小就有志于把自己的才学贡献给黄金家族和国家的强烈愿望。在父亲1244年去世后,耶律铸被朝廷任命为中书省事、代理中书令(见《耶律楚材传》),当时他年仅23岁。

尽管父亲在帝国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巨大声望,但是耶律铸并不愿意站在前辈的功劳簿上坐享其成,而是竭尽全力展现自己的才华,施展自己作为人臣的各种能力,比如他刚上任就采集整理中国历代王朝德政案例81条,供统治者和中央政府官员们参考和借鉴。

由于耶律楚材为黄金家族做出的巨大贡献是举世公认的,并且看到父子两代人都是忠心耿耿,所以耶律铸在后来很荣幸地迎娶了黄金家族宗室的一位公主为妻。言其荣幸,是因为在蒙元帝国漫长的统治时期,黄金家族对自己血统的“纯洁”与“高贵”有着历朝历代难以比拟的自我欣赏和荣誉感,换句话说,即使到了元末乃至北元时期,皇室的女儿也依然是求之不得的。

为了所谓的纯正血统,黄金家族遵从铁木真的遗命,除了和蒙古弘吉剌部族等有着长期联姻关系以及间或给个别异族许配宗室女以外,鲜见将千金嫁给臣子。而耶律铸也因为和黄金家族结亲,从而使得他更加得到皇室的信任,从而更有可能建言献策了。

耶律铸的宗教信仰与其父不同,他不像父亲那样笃信汉传佛教,而是对道教情有独钟,不过他的本质依然是汉族名士,是儒、道、释(佛)三种文化和宗教有机的结合。他上任以后,不仅在整顿朝纲和爱惜民力方面延续着父亲的一贯主张,而且建议统治者广开言路、虚心纳谏,后来提出了明确的“以儒治国”纲领。

1251年蒙哥即位后,耶律铸才华有了更加充分的施展机会,一方面因为蒙哥自幼在母亲索鲁忽帖尼安排的儒学大师悉心教导下,对高度发达的中国封建社会治国理念和方略有了全新的认识,统一中国的信念也更加坚定,这样就迫切需要耶律铸能够为之提供更多的帮助;另一方面,已过而立之年的耶律铸身上也褪去了年少轻狂时的浮躁,而更增添了干练、沉稳与睿智。

宪宗蒙哥扭转了以往黄金家族注意力分散于汉地和西方的局面,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对南宋的进攻和征服上,当然为了保持蒙古人西征的“惯性”,蒙哥也派出了弟弟旭烈兀领军西征波斯和阿拉伯。蒙哥希望尽快占有全部汉地,在获取取之不尽的财富后再图对整个欧亚大陆的控制。

耶律铸不仅对黄金家族有了更多的报效机会,而且获得了“用武”之地。1258年(元宪宗蒙哥汗八年、南宋理宗宝佑六年)九月,蒙哥亲率大军从陕西汉中走剑阁古道进攻南宋的蜀地,耶律铸奉诏随侍,由于他有一支训练有素的侍卫家丁,因而受命在蒙哥左右扈从。

在经历了崇山峻岭间近2000间桥阁的艰难跋涉后,耶律铸成功地护卫着蒙哥一行突然出现在无险可守的四川大平原上,并与汪德臣将军带领的蒙、汉联军胜利会师。此后,蒙哥的大军遇到了南宋军民的殊死抵抗,一度让蒙古军一筹莫展。

这时候,又是耶律铸在认真查勘了地形后,向蒙哥进献了攻城拔寨的良策,同时他着重建言:少杀戮、争民心。在采纳了他的策划以后,蒙哥率军先后接连攻陷了四川众多城池,兵锋直指当时的重要军事要塞和战略据点合州(今中国重庆市和川区)。

合州之战极其惨烈,宋将精心准备、军民同仇敌忾,不仅让蒙哥的蒙、汉联军遭受了重创,尤其由于暑热染痢,致使心力憔悴的蒙哥一病不起,并于1259年病故在军营中。蒙哥死后,黄金家族又陷入了汗(皇)位的激烈争夺。

久有图天下之志的蒙哥之弟忽必烈率先发难,他在身边众多汉族谋臣的帮助下,迅速控制军队和各地财富。但是在首都哈拉和林,守“家灶”的幼弟阿里不哥也不是酒囊饭袋,他在大批传统、保守的蒙古贵族和宗室的拥戴下,在漠北称汗。

尽管这个时期的局势并不是非常明朗,毕竟那是一个交通、信息等等和现代无法相比的时代。不过,耶律铸坚决地站在了忽必烈的一边。要知道,他公开自己政治观点所冒的风险是常人难以抵御的,况且其时耶律铸的妻、子正在哈拉和林,也就是身处阿里不哥的弯刀之下。

忽必烈于1261年(元世祖中统二年、南宋理宗景定二年)拜耶律铸为中书左丞相,这也是后者在政治生涯中的最高官阶了。我们知道,蒙古人尚右,一般而言中书右、左丞相这样的重要位置一般都由蒙古人出任,作为异族的耶律铸能获得位居重臣第二位的角色,可见他深受信任的程度。

耶律铸还陪同忽必烈出征漠北,并一举击败了阿里不哥的军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他在诗作《雪岭》中这样描述:“折扬霆雷决雌雄,霆激狂峰电箒空。如席片飞何处雪,扑林声振海天风。”

在忽必烈迁都大都北京,建立了蒙古帝国、元朝“二位一体”政权以后,耶律铸的政治生涯出现了较大的起伏,这是因为朝廷的政治生态发生了巨大变化。世祖的治国“团队”中,汉族官员已经占到了相当的比例,文官以姚枢、窦默、刘秉忠等人为代表,是正统的汉儒学派朝臣,而耶律铸追随父亲,常年近身服务于黄金家族并且有姻亲关系,是家臣和朝臣的结合体,因而尽管文化和思想观念别无二致,但实际上只是“同盟者”而已;武将中除了蒙古“四杰”、“四狗”的后人世袭以外,还有大量汉族地方军阀如史天泽等人的加入,这批人显然不会成为耶律铸的“死党”。

耶律铸仕途的起伏追根溯源,肇始于其父亲在世时与色目人的斗争,这种斗争就像前边讲述的那样,从耶律父子角度看绝不是争夺权力,而是他们尽心竭力效忠黄金家族、期待国家长治久安过程中,与少数只为获取个人巨大利益而置国家、百姓于不顾的色目人之间不可调和矛盾的产物。

色目人阿合马之流曾经一度把持了朝政,并且妄图从政治、经济乃至肉体上消灭“眼中钉肉中刺”的耶律铸,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但是耶律铸也遭受了重大的打击,试想,还有什么能比怀疑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对帝国的忠诚更令耶律铸难以接受的呢?!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被父亲巨大声名所掩盖了的耶律铸,和他受人敬重的父亲一样郁郁而终,是为1285年(元世祖至元二十二年)。

到了忽必烈五世孙图铁木尔时代,黄金家族面对纷繁复杂的汗廷和帝国乱象,不由地追忆和缅怀耶律父子的赤胆忠心及其巨大贡献,于是在1330年(元文宗至顺元年)追封耶律铸为懿宁王,谥号“文忠”。

在二十世纪末期的考古中,耶律楚材、耶律铸父子及其家族墓地先后在北京西北郊的颐和园附近被发掘,不仅为了解蒙元时期的贵族生活和丧葬礼仪文化提供了鲜活的实物资料,也为后人凭吊两位先贤提供了场所。

耶律铸一生著述颇丰,有诗集《双溪醉隐集》(残本)传世,明朝成祖时期的《永乐大典》和清朝高宗时期的《四库全书》中都汇编了其部分诗作。耶律铸生子11人,他的第九子耶律希逸同样继承了祖父耶律楚材和父亲耶律铸的文才,成为元代比较有名的望族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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