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来的事实看,我有一个推测,芈八子这个人虽然在后宫地位不高,但其能力、手段和心计似乎都不低,自惠文后死后,芈八子极有可能异军突起,实际掌握并左右后宫,这才给了她资本,支持儿子角逐秦王。
所以如此说,证据有三:
直接证据有二:一,甘茂在进攻宜阳之前,派向寿去请求秦武王撤兵,向寿借机开小差,不愿再担任甘茂的副职,危险太大了嘛。而有能力改变秦武王之即定人事任命的人,看来只有芈八子--向寿是芈八子的外族。由此可见,在秦武王当权时期,芈八子对政局就有相当的影响力。
二,《战国策·秦策三》载:“今秦,太后、 穰侯用事,高陵、涇阳佐之。”高陵君、涇阳君是嬴稷的两个同胞弟弟。
在嬴稷取得政权之后,芈八子垂帘听政,直接插手政事,其能力应该是不低的。
间接证据是,她的儿子在燕国做人质。
这似乎不成其为理由,都混成这样了,成为“歹徒”手里的人质,要行动没行动,要自由没自由,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然而事实恰恰与此相反,依据战国时期的社会法则,能成为人质的人,一定是不一般的人,其在国内的地位应该是举足轻重的,算是优质股。换言之,垃圾股是不可以做为人质的。
关于这一点,请耐心听我慢慢道来。
周郝王元年(公元前314),秦国在岸门大败韩军。韩国无力反击,派谁去秦国做人质呢?太子韩仓,宜阳之战时在位的韩襄王正是此人。
周赧王十一年(公元前304),齐国、魏国和韩国为惩罚首鼠两端、倒向秦国一边的楚国,联兵进击,楚怀王求援于秦,派谁去秦国做人质呢?太子芈横,后来的楚襄王。
换言之,送礼还得拿得出手呢,何况做人质,随便捞个阿猫阿狗就想蒙住一惯尔虞我诈的列国,糊弄鬼啊。首先诚意就不够,他会跟你和?由此可以说明,嬴稷此时在秦国的地位那是相当重要的。
而嬴稷见重于秦国,很大程度上可能得益于他母亲的地位。虽然后世常说母以子贵,但那是剑走偏锋的特殊情况,通常情况下,母贵子才能贵--但芈八子毕竟没有正式的太后名份。
这就为嬴稷的角逐王位增加了份量。
更为重要的是,根据正史的记载,自秦惠文王时代开始,魏冉、芈戎(芈八子的同父弟弟)、高陵君、涇阳君就组成强大的亲友团,在朝中盘根错节,拥有相当大的势力。其中尤以魏冉能力最强,本事最大。《史记·穰侯列传》的表述是:魏冉最贤,自惠王、武王时任职用事。
这里有一个关键词--用事,弄清楚“用事”一词的意思关系十分重大,由此我们才可以揭开嬴稷何以能当上秦王的原因。
“用事”一词,通常的意思是指做事,但在不同的语境里指向不同。
《周礼·春官·大祝》:“过大山川,则用事焉。”这里的“用事”指祭祀之事。
五代罗隐《谗书·书马嵬驿》:“天宝中,逆胡用事,銮舆西幸,贵妃死马嵬驿。”这里的“用事”指使用武力。
宋秦观《春日杂兴》诗之九:“桃李用事辰,鲜明夺云綺。”这里的“用事”指当令。什么叫当令?就是指时节,春天是桃花、李花盛开的季节。
宋周密《齐东野语·诗用事》:“天下书虽不可不读,然慎不可有意於用事。”这里的“用事”指引用典故。
上文我们说过:“太后、穰侯用事”。很显然,上述几条延伸义都无法解释得通这里的“用事”一词之含义,那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根据字典解释,准确地意思是指,执政或者当权,这才是我们所需要的答案。
也就是说,魏冉“任职用事”是指魏冉在朝中拥有相当大的权力和实力,有足够的资本拉帮结派,另立门户,与朝中任何派系相抗衡。
有了实力派人物的舅舅,有了说话算数的母亲,再加几个弟弟帮腔,这就是为什么赢稷能够在强手如林中异军突起的根本原因。
于是,周赧王七年(公元前308),芈八子和魏冉派人将嬴稷从燕国接回来,继承王位,是为秦昭襄王,秦国历史上又一位英明神武的伟大人物就此诞生。
虽然芈八子的第一步计划成功了,但接下来,还有很多风浪会来考验这个政权的稳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