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禅庵,冷冷清清地座落在京城十里之外。
这里,是完颜凝婉每次出府都会带碧云来的地方,她喜欢这里的幽静,没有人烟的繁杂,跑到小山丘上,还种植着几株桃树,站在山丘上,可以眺望到长安街的景色。
她总是和碧云去上完香后,就两人来到小山丘的桃花树下捡落下的桃花瓣,然后带回府里做成香囊。
也许是郊外,天然浑成的感觉,完颜凝婉总觉得这里的桃花瓣散发的香味特别的淡雅芬香,让她无比喜爱。
“小姐,你歇歇吧。”碧云搀扶着气喘吁吁的完颜凝婉,心疼地劝道。
完颜府里的众人操劳了一夜,都疲惫不堪了,戒备也松懈了。完颜凝婉和碧云趁守门的嬷嬷睡熟,换了衣裳,从侧门溜出来,碧云给她披上了披风挡风,把包裹着血块的被褥放到包袱里,主仆二人就朝杏禅庵奔去。
山路终是崎岖,完颜凝婉刚死里逃生,体力不支,才走了六里路,就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全无血色。
“小姐,早知道我们刚才雇马车好了。”碧云懊悔着。
完颜凝婉把身体靠在碧云的身上,摇摇头,“不,我要一步一步走上去,我保不住孩儿,这是我该做的。”
“小姐,我背你走一段路吧,你这样,怕是走不到。”碧云躬下身子,要背完颜凝婉。
“你与我,皆是女流之辈,又有何气力背我呢?”凝婉拒绝着。
碧云执意不起,“小姐,我自小干惯活儿,气力自然比你大,让碧云背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这样好让你的精气神恢复快些。”
完颜凝婉踌躇着,不舍得让碧云受累。
“小姐,再这样,天黑我们都回不了府,会惊扰了老爷,整个完颜府都会鸡飞狗跳了。”碧云提醒道,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那辛苦碧云了。”凝婉听了,唯有放弃,挽起碧云手里的包袱,趴到碧云的背上。
碧云背起完颜凝婉,一步深一步浅的迈向杏禅庵,豆大的汗珠沁出额头,依旧咬紧牙关走着,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把小姐背到杏禅庵去。
这四里路,碧云走完了,在小山坡下,才虚脱地跪下来,放下凝婉,她的双臂已麻木地动弹不的,双腿因支撑用力过度,不停地打着哆嗦。
“碧云辛苦了,可好?”凝婉扶起碧云,用手绢抹抹她的汗珠。
“小姐,我没事,好得很,我们要进庵里找师太吗?”碧云看着不远处的杏禅庵,她渴得很想进去讨杯茶水喝。
“不进去了,让孩儿在这天地间听着佛语,自由的就好。”完颜凝婉眼里一湿,泪滑落。
碧云捶捶发麻的大腿,赶紧反过手扶着哭得伤心的凝婉爬上小山丘。
“今日桃花映面红,瓣瓣落下掩亡儿,惜惜十里黄土间,蓬瑶仙台自由游。”完颜凝婉蹲下身子,用那细如青葱的玉手在桃花树下刨坑。
“小姐,这使不得,会伤了十指。”碧云惊讶地赶紧抓住凝婉的手,不让她沾土。
“碧云,让我挖吧。”凝婉抽出手,继续挖着。
碧云见状,也蹲下帮忙。
幸好昨夜的暴雨,泥土是松软的,很快,就挖出了一个雏形的小坑。
“小姐,要把被褥一起放进去吗?”碧云打开包袱,掏出被褥。
凝婉摇摇头,“不让任何东西束缚了孩儿,让他自由去吧。”她继续挖着,手指全沾满了泥土,连挖破了的十指间沁出的血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她也不为所知。
“小姐,坑很深了。”碧云把被褥展开,梅花一样的血迹已干涸了,只残留着那一块血块,被压得扁扁的,也失去了落下时的鲜红惊心。
碧云难过地转过脸抽泣着,她想起夜里在府里的那一幕,为凝婉的劫难流泪,小姐太惨了。
“孩儿,你未见人世已夭折,娘亲为你起名末儿。”凝婉捧起血块,如同捧着珍世珠宝,泪如雨下,倾洒在血块上,让血块湿润起来,有了些色泽。
“小姐,保重身子,你不能着凉。”碧云拢了拢凝婉身上的披风,很担心。
风吹过,桃花一片片落下,两三片落到了坑里,“末儿,你看,这桃花与你相伴,清风为你和唱,禅语为你带路,你要忘了娘,忘了伤害你的人,早日投到好人家去。”
完颜凝婉把手中的血块放如坑里的桃花瓣上,解下腰间佩戴的随身玉佩放置血块旁,然后拾起一旁的桃花,掩盖在血块上,直至再也看不到血块,才把泥土洒进去,把坑填平了,跪在桃花树前。
“碧云,捡个树枝再挖个坑,把被褥埋了吧。”
碧云领命,在一旁忙乎着。她偷偷地瞄着完颜凝婉,小姐的脸上泪痕未干,跪着如同画中仙子一般,花瓣轻轻地落在她的发髻上,竟如珠钗般点缀着。
“谁家姑娘,在此荒野做什么?”一声威严又有磁性的声音从小山丘下传上来。完颜凝婉一惊,欲站起身来,却两眼发暗,身子一软,用手掌撑住桃花树干,喘着气,她的力气都用尽了。
碧云手忙脚乱地赶紧把被褥塞进坑里,把土掩上,却在慌忙中,未能用泥土全部覆盖住,留下了被褥的一角,在泥土之外。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这主仆两人不由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站立小山丘上,身上的衣着是一身冰蓝的上等好丝绸,伟岸的身躯站在这两人面前竟遮挡住了一丝光线,冷峻之貌让人暗自惊叹,孤傲的眼睛如利剑般审视着完颜凝婉与碧云,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你是何人?”完颜凝婉有着一种熟悉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放开撑着树干的手,上前一步,倾尽力气吐出话语,便站不稳,倒了下去。
“小姐!”碧云惊呼,欲冲上去扶住,却不料被那男子抢前一步,将完颜凝婉搂进怀里,细细端详。
完颜凝婉脸一红,羞涩不已,赶紧推开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