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中考就结束了。
我知道我那烂透了的成绩,索性不去烦心,父母也懒得说我,他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假期漫长,一闲下来,无聊的时间便越发的长,出去玩了一次再回来,就更没什么事干,就觉得更无聊了,却也总是爱宅在家不愿意动弹,天天躺在沙发上,刷微博,刷空间。
这时,我就又想起了她,夏天。
我有一种像看恐怖片的感觉,越害怕,越想看,而对她,是心有戚戚,却总是忍不住向熟悉的人打探她的消息。
听岳说她考试之前成绩特别不稳定,尤其是英语,但是还是考上了,压线过的,她家里不仅狠狠骂了她,还将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她也没有反抗,很顺从的就同意了。
我曾悄悄去过她家,就是想偷偷的窥探一下她现在的生活。
那天,我站在她家门口的树下,看着她坐在自家窗台上,头靠着玻璃,她头发盘了起来,碎发顺着她的脸庞、脖颈,服帖的靠着,她那天穿着浅水蓝色的连衣裙,夏日浓烈的阳光倾倒在她身上,让她本来就白的皮肤,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感觉,她时不时抬起头来,不知道看什么,浅褐色的眼睛随着她的动作时明时暗,但在反射阳光时,便会忽地澄澈起来,像是琉璃一样的质感。
她手里拿着一块白板,涂着不知所谓的图形,她手上弄得全是油彩,整个人却没有反应似的,还用力在那块白板上涂抹。
我突然觉得,她的头仿佛是跟身体分开似的,像属于两个人的部分,手上明明是特别焦躁的动作,但是她的表情和眼神,死湖一般,没有一丝波澜。好像狂躁涂抹的人不是她一般,像是她的手被莫名的东西操控,做着她根本不在乎的行为。
夏天,疯了?!
我不由得说了出来,察觉她要往我这边看,我立刻躲在了树后,屏住了呼吸,过了很久,我才敢探头,向她的窗户看过去,结果她正漠然的看着我,我的视线和她撞了个正着,炎热夏日,我却被这一个对视弄得一身冷汗。
我呆愣在那里,没多久,我就傻傻站在那,看她回身,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而后开了窗,把它朝我就扔了过来,看它落在我脚边,没有什么破损后,就缓缓合了窗,走进房间里面去了。
我捡起那个盒子,是个淡紫色的漂亮的小礼盒,玫瑰的样式,我最喜欢的花,一打开,里面有着一个火红色的纸折玫瑰,有一对小狐狸样式的耳钉,一根皇冠坠的项链,里面一张很小的纸条。
“我没办法出去找你,但……生日快乐。”
她还记得我最喜欢的小王子,她其实,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夏天吧,可是她,像是病了,更像是,一个慌乱的看不见光的孩子,她是给自己造了个铠甲吗?她其实,是不是已经,默默原谅我们了,看她的眼睛,好像已经没了自己的情绪和明显的性格,对所有的期待仿佛都没了。
我捧着这个小礼盒,在树下站了许久,没有再看到她的身影,后来又跟着岳和沫沫去找了她几次,她妈妈现在不会怪她了,却总认为我们是带坏她的罪魁祸首,对我们的厌恶几乎都快实体化了,我们去找她,都被她妈妈用各种理由打发了,始终没有见到她的人。
我们都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岳在这个假期,总是拿着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去找她,在她的窗下,等她走过来,避开她妈妈,而沫沫总是默默买很多好看的书或者漫画,包上一本正经的书皮,在他们不注意,窗还开着的时候,将其混进窗台上的书堆里,每到这时候,夏天她总会露出一抹微笑来,这让岳和沫沫,更加的心疼。
我不知道做些什么,默默买了很多折星星的纸,在父亲收藏的众多好看的酒瓶中,偷拿了一个淡淡青色的,用来装这些星星,星星纸里,我写了很多期盼,很多希望,很多的抱歉,终于,在高中开学的前,瓶子满了,我就将它,送给了她。
夏天她在收到瓶子那天,终于对我笑了,灿烂的,仿佛又回到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像个小小的可爱的向日葵,她不断轻轻抚摸着,像是拿到了心爱之物的孩子,我在窗外,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不知道被什么充满了,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下一秒,就有人冲了进来,是她妈妈,伸手就让夏天把那瓶子交出来,乖顺了一个夏季的她,冷冷的拒绝了。
“快给我,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唯一任务就是学习,你将来才有出路!我这是为了防止你玩物丧志!别老想着玩!玩能玩出个将来吗?你想把我和你爸急死吗?!总和这些坏孩子呆在一起,我看你都被带坏了!快把这种没用的东西给我!”
说着她妈妈就过来动手抢,夏天把它紧紧护在怀里,蹲缩在地上,任凭她妈妈将她肩膀弄出很多红痕,在她头上打了很多下。
我都急哭了,一直在窗口求她妈妈不要在打了。
“不要求她!”
听见我的哀求,夏天尖叫,而后用力推开她妈妈,爬上窗台,跳了出来,她赤着脚,一手拉着我,一手抱着那个瓶子,跑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她不小心跌倒,我才发现她的脚,已经鲜血淋漓全是伤口。
我又哭了,咬着唇,把她扶了起来,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我将她的脚放在腿上,轻轻帮她擦去伤口周围的泥土和脏污,她就抱着那个瓶子,看着小心翼翼的我。
“别在丢下我了……”
我不敢看她,一直用力的点头,她将头靠在我肩膀,有泪水把我肩膀弄得潮湿起来,但是她却一直都没有发出声音,寂静的痛哭。
很久之后,我几乎能感觉到,她倚靠着的那片衣料,已经湿漉漉的贴在我的皮肉上时,她把那个瓶子还给了我。
“帮我保管吧,等我能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会找你拿回来的。”她声音略带些沙哑,还有着闷闷的呼吸声。
……
很快她父亲就找了过来,刚想训斥,却看见她脚上的伤,只能叹了口气,将她背起来,去附近医院了,我陪着她处理好伤口,上完药,在她父亲冷淡的目光里,终于待不下去了,出了医院,便跟他们说了再见。
她趴在她父亲肩上,冲我笑着,我偷偷晃晃那个瓶子,她笑的更好看了,我一直看着她离开,直到她父亲背着她转弯,消失在转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