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墙角里密谋要闹法场。张俊英是这样想的;游街示众的时候先把事情搞乱,然后趁乱找机会救人。如果人要是救不下来,那就让郑敬合干掉刘汉阳,不过他的所谓干掉是想让刘汉阳受重伤,只有这样才会事这个事情往后拖延。不过这样风险很大,看这郑敬合胆量也算够用,用这个方法应该是最好办法了。这就是张俊英对郑重合所说的把事闹乱闹大的理解。
换掉手铐脚镣赫老六又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捆扎得如同一枚粽子。两个年轻的警察把赫老六拖出了牢门。
刺眼的阳光使赫老六睁不开眼睛,任由两个警察扯拽。
一辆大车上面放着两个囚笼变成了囚车。两个警察推搡着把赫老六塞进了囚笼,又一个警察把死刑犯的木牌插进赫老六的后颈。
赫老六有他自己的老猪腰子,他认为早晚有人会救他出去,自己也用不着着急,就是着急上火也没什么用。刚才警察把他的手铐脚镣打开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场噩梦该结束了哪。心中恨恨地默念,只要是自己出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收拾一下这刘汉阳,绝不放过他。可是手铐脚镣打开了,紧接着又把他捆绑了起来。这让他很是沮丧,看样子还得继续蹲下去。等把他拉出牢房,塞入囚笼之后,后脖领子里又插上了小木板。
赫老六如同遭受了五雷轰顶一般,高声叫喊:“我要上诉!我要上诉!”
“把他嘴给我堵上。”在一旁的刘汉阳命令刘志远。
被堵住嘴的赫老六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瞪的溜圆好像要吃人的样子。赫老六急了,但怎么也拧不过铁笼子,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当看到后面还有个囚笼心想;这是谁陪绑呀?
老洪从监狱里推了出来。一看到赫老六关在囚笼里,脑后插着木牌当场大怒,咆哮着骂道:“你们这群挨千刀的家伙!我已经自首了!为什么六爷还在这里!”
刘志远上去就是一个耳光,随后一个警察上来把嘴给堵了起来,几个警察把老洪塞进另个囚笼,后脖子也插上了个牌子。
老洪看着六爷,他的眼泪夺眶而出,那眼神里充满对赫老六的愧疚。
赫老六乍一见老洪,大吃一惊,听他一喊马上明白了,老洪是为救自己才来自首的。内心里是一阵绞痛,这种绞痛已经把死亡的恐惧压制了下去。
两个人用眼神表达着自己内心情感。
“老洪你真傻,你为什么要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呀?”
“六爷,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害了你。”
“事以至此,咱们不能让人瞧不起,就是死也得有个样!”
“六爷,你我一起上路,咱视死如归!只是你也太冤屈了呀!”
两个人用眼神传递自己想要说的话语。
游街示众的囚车从警察署走了出来,沿着城墙根一拐上了北街。囚车前刘署长和刘队长并排骑着两匹高头大马同行,他俩的前面有四个骑马警察开道。囚车的两侧和后面足足有三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为得是防止人们靠近囚车。
这北街都是脚行、当铺、澡堂子。买卖商铺少,但是闲人不少。看有囚车游街示众纷纷的围了过来,这赫老六在宁县也算个名人,人们相互招呼这着,议论着,一会工夫就围了好大一群人。
国人有喜热闹的习惯,这种习惯竟然几千年没有变化。无论从古至今,这种从众心里始终坚定不移地跟随着国人。说到这儿想起了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人仰头好象在朝天空望着什么,有人好奇就站在他的身边也跟着望天,人是越聚越多,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朝天空望去。不一会就聚集成了一群人,大家还相互地询问着;看什么哪?那第一位仰头朝天的人,揉了揉鼻子,一看鼻血止住了,欣然而去。
言归正传,囚车缓缓向东而去。人群也簇拥着囚车跟着移动。
张俊英早已经换上了便装,他和郑敬合看到人聚得越来越多,两个人也混到了人群里。人群如同雪球般向前滚动着,胆大的就挤到了前头去看,胆小的就站街边观望。人群里面的声音是越来越大,先是嗡嗡作响,随后就是一片喧嚣。
有骂大街的,有喊赫老六和老洪名字的,有长嘘,有短叹。有起哄地叫喊声,又被踩到脚的惊叫声。渐渐地声音变成了模糊轰鸣,很难分辨出还有什么含义了。
维持秩序的警察,看围上来的人都是熟头巴脑的,手里的马鞭,实在是没有办法用力地去抽打,只能是用推搡叫骂,来阻止人们靠近囚车。囚车也渐渐从原来的缓行,变成了难以移动。
囚车刚靠近城中心的钟鼓楼,四街八大胡同涌过来的人群,使囚车已经寸步难行了。刘汉阳看到这个情景,有点担心,心说;别出什么乱子。马上命令前面开道的四个骑马的警察,转向东街。不在去西南两街了。只要走了游街这个形式就可以交差了。
刘汉阳心里有些慌神,想从东街直接回警察署行刑。开路的警察奋力打开人群,囚车好不容易拐到了东街。
这东街本来是商铺街人就多,这囚车一拐过来呼啦一下更多人围了上来,这条街面上有几家不认识赫老六的。虽然有些商铺关板,但围观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囚车又一次寸步难行了。四周的警察被人群挤得只能靠着囚车,有的已经被挤得站在囚车上。
在以往游街示众大伙都是远远观望,跟随囚车的人那是寥寥无几,今儿却不然,不但围观的人多,而且杂乱,人群簇拥着,不时还有起哄闹事的。给人们的感觉,就是这次游街示众一定会出乱子。
开路的四位警察早已经大汗淋淋了,手中的马鞭挥舞得也不如开始那么呼呼生风了。囚车被人们挤得纹丝不动了。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端着一碗酒站在刘汉阳的面前,请求刘汉阳允许他给赫老六敬一碗壮行酒。
这是宁县送死刑犯的习俗,无论囚犯是谁。只要有人肯送酒,那自然就会有一番热闹可瞧。大家都想看看临死人的豪言壮语,更何况现在囚车里是大家熟知赫老六。
还没等刘汉阳说话,刘志远就用马鞭把酒碗打掉到地上,青边大海碗顿时落地成为碎片,碎片四溅,酒香四溢。
有人用鼻子嗅了出来,这是上好的烧酒。心里一阵心疼。暗叹败家。
这一鞭子让人群里一阵骚动,不让给敬酒,这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刘志远这个小伙子做事还真绝。
“敬碗酒都不行呀?”人群里有人呼喊着。
“给通土匪的人敬什么酒?”刘志远用马鞭相指,厉声对人群大喊,这时候的刘志远已经化身为正义的使者。
敬酒的那位掌柜的倒是很平静,一扭身不知道从那里又拿出了一碗酒,继续要求敬酒。
刘志远这家伙也真就不客气,抬手又是一马鞭。
青条石的街面上,又增添了一片酒香。
这一鞭子人们感到有些意外,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头一鞭子人们以为警察为了显示自己威风,都没太在意。可这第二鞭子就属于蔑视给死刑犯敬酒这是个传统,也是对整个宁县百姓的轻视。这刘志远的酷冷的回绝,让人们有些惊愕,整个东街竟然出现了怪异地寂静。
敬酒的掌柜的却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刘志远这两鞭子对他好象没起任何作用。再一次重复先前的动作,一转身,又端起了这第三碗酒。
张俊英仔细观察着,原来在敬酒人的身后有个专门递酒的人,这位递酒的人张俊英认识,那是德惠楼掌柜的。可这位敬酒的,张俊英感到非常陌生。他是那个商铺掌柜的哪?张俊英在脑子里猜测着。
宁县上空,骄阳似火,人们开始感觉到了热浪带来的焦躁。伴随着刘志远这两鞭子,把人们的这种焦躁化解为一种想象。人们想象着这第三碗酒将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表象的寂静不代表人们心里的冷漠。刘志远的鞭子在抽打这人们传统,在蔑视一方水土的习俗。这只不过是一时的寂静,绝不是永久的沉默。
这种无声的敌对,让张俊英觉得契机即将来临。
同时张俊英感觉今儿人群里陌生面孔异常的多。他给郑敬合使个眼色,机会要来了。两个不约而同的用手去摸携带的手枪。张俊英的想法是;只要一乱,就让郑敬合去抢囚车,如果没机会,就趁乱弄伤刘汉阳,这样今儿的行刑必然推迟,推迟了行刑的日子,以后还不一定出想什么状况哪。
那就再让赫家人自己想办法吧,这也是自己能做的最大限度。
张俊英不可能因为赫老六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倘若那样要求他的话也不现实,在他的想法里,是因为自己事业上的失意,才会坚定他做处如此的决断。如果单纯去考虑他与赫老六的关系,他是绝对不会如此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