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云笑道:“随便拿别人东西当然是不对的。但他们又不是别人。”
虚心柔奇怪道:“为什么说他们不是别人?”
周中云道:“你看他们行为举止,很明显就是坏人,怎么能说是别人呢?而我们拿一点坏人的东西,你说算不算不对的?”
虚心柔道:“我爷爷从小就跟我说,坏人要好好惩治,这样好人才会过得幸福。这么说来你拿坏人的东西也不算不对。”
如此,周中云便得了那石鑫帮与金石派八人的银两。当时边上虽有许多人观看,但一来畏惧于虚心柔那一手投掷筷子的功夫;再来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三来这两个帮派确实可说是横行无忌,有许多人暗中还不由得拍手称快,又岂会出手相助?故而周中云走的时候,也只有早点店的人怕到时追究,才去两个帮派通风报信。
当下周中云几人急行,奔出数里。周中云怕父亲腿脚不便,买了辆骡车,一路奔行。只一日之间,便走出百余里。这一夜,他们找了间破庙,在其中露宿。
夜幕降临后,周中云心想:“如今秦不归的话像长了翅膀一般,传得飞快,而我们这一行特征太过明显。若是在一起行走,总归是容易被盯上。不如分开行动。”正要跟父母说明此想法,转而又想:“敌人的目标是我,与父母在一起,总归是增加他们的危险。不如我就此离开了吧。但若是跟他们说明了,只怕要走就不容易了。不如悄悄地走。”
当下一番准备,将银两都给父母留下,又用炭在墙上留下话语,便悄悄离去。
夜晚起雾了。路,难走了。再加上在野外,一切只能凭对周围的直觉。
周中云又折了根树枝,清扫着脚下的露水。前进的路上,心中空落落的。但他向来对于决定了的路,即便是痛苦的,也会笑着走下去。他又将裤脚往上卷了卷,继续往前走。东边挥一树枝,西边扫一扫露水,却也自得其乐。
正当他苦笑着往前走的时候,突见薄雾之中有个淡淡的黑影时隐时现。周中云揉了揉眼睛,那个黑影却又不见。他哈哈大笑道:“我就说世间哪有什么鬼魂,必定是我眼花了吧。”壮着胆子又往前走。
没走几步,眼角的余晖见到右边又有一个黑影。周中云将脖子一寸一寸地转过去,那个黑影却不再消失,依稀可辨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个。虽说周中云胆大,可这时也不禁觉得背脊直发凉,“哎呀妈呀!”一个箭步就朝前急冲而去。
这一口气直跑出里许。他喘着气,一回头,没见到那黑影,心中总算舒了口气。转过身,刚要向前行,这时却又见那黑影在雾中隐现着。这不是鬼魂还能是什么?若是人,哪有跑了里许却一点也不喘气的?那一定是……他……本……来……就……不……呼……吸。
周中云抬腿又跑,这一下,他不住回头去看到底有没有被追上,却见那黑影飘似的,不疾不徐跟在他身后。他换了个方向,那黑影也换个方向。如此又试了多次,却总是难摆脱那黑影。周中云心想:“反正跑了也是浪费气力,不如养精蓄锐,以待一搏。”便停了下来,转过了身。只见那黑影也跟着在他身后一丈左右停了下来。
周中云见那黑影停了下来,不再向他靠近。周中云心中又起了侥幸心理,悄悄便往后退了几步,那黑影却又往他那方向前进了几步,周中云往前走几步,那黑影便往后退几步。他壮了壮胆,心道:“都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我现在就要就要让你看看谁有胆。”当下拟定注意:趁那鬼魂不注意,冲上前去,推他一把,然后夺路而逃。
当下往后退了两步,那鬼魂果然前进了两步。周中云出其不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往那鬼魂腰间推去。那鬼魂却仿佛故意要让他推中似的,居然一点也没有移动。周中云这一下便推了个十足十。
哪知这两下推去,却如推在弹簧上一般。一股劲儿将他反弹了回来。周中云一屁股坐倒在地,摔得好不疼痛。他念头一转,心想:“人生最大的坏事,也不过是死罢了!当下不如问个明白,他要拿我怎么样。”想明此节,心中登时一宽,便不再害怕,笑问道:“鬼老兄,咱哥俩往日无亲,近日无故,不知您今天找老弟有何贵干呢?”
那鬼魂吃了一惊,问道:“鬼,鬼在哪儿?”话音听起来相当苍老。
周中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笑道:“原来你不是鬼……”忽的一个念头闪过:“难道他也是来抓我这个黄裳后人的?这些人来得好快!”不由得住口不说了。
那“鬼魂”挠了挠头,尴尬笑道:“我,我当然不是鬼了。那个……”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周中云道:“你老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只要老弟能办到的,都尽量给你办了。”他虽然嘴上是如此说,心中却一直在思索脱身之计。
那“鬼魂”不好意思笑了笑:“那个……那个我姓虚。”
周中云敷衍道:“虚是好姓呀!自古万物都是由虚演化。有道是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轮转,便生天地万物。实则是不得了呀!”他将自己平日所学,运用到这胡说八道之中,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那“鬼魂”道:“我可从来没想过这么多,那个……我是心柔的爷爷。”
周中云本能道:“柔柔是个好女孩,你是她爷爷……”说到此处,这一下吃惊实在不小,重复道:“你是她爷爷?”语气之中实在是难以置信。这些天来,他虽然跟虚心柔朝夕相处,但她既然不曾言语到家人,周中云也就不便相问。有些时候,知道得多了,明白了,梦便醒了。
虚爷爷道:“是呀,那个……我来是想跟你说,跟你说……”
周中云心道:“从这两人都不擅长言辞来看,确实挺像祖孙的。”
虚爷爷一拍手掌,终于下定决心道:“你不能娶心柔当夫人!”
周中云脸上一红,他从来没想过能娶柔柔这样的仙子当媳妇,心中只是想多跟她在一起久一点而已。当时离开的时候,因为这个原因他可算是犹豫了好久。这时听得柔柔的爷爷说娶柔柔当老婆的话,虽然前面加了个“不能”但听得还是心中砰砰直跳。他缓得一缓,这才平复下心情,不甘问道:“为什么?”
虚爷爷道:“那个……你既然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转身走到一块岩石下。他见岩石边上有棵碗口大小的枯树,挥掌轻轻一拍,那树便断作两截。虚爷爷将枯树又断作几节,堆在一起。也不见他用了火石,却是双掌一磨蹭,一道火光从他掌中跃了出来,落在那枯树堆上。枯树堆立即变成了一个火堆。
周中云见他显示了这般了得的功夫,心中不禁自卑:“他们都是天上的神仙,我一个凡人,又怎配得上?”这时火光燃起,再看虚爷爷,却见他长得浓眉大眼,鼻孔上翻,双耳招风,嘴唇甚厚,与柔柔的大眼细眉的美貌可说是全然不同。
虚爷爷坐了下来,说道:“我本是少林寺的一个僧人,法号叫作虚竹。只因当年下山送武林贴,一时犯了诸多戒。这才被逐出少林,做了缥缈峰灵鹫宫的主人,改了道号叫虚竹子。后来便用了这个‘虚’字作为本宗的姓氏。”
周中云暗道:“无怪我通读百家姓却见不到这个‘虚’姓。却原来有如此缘由……不对,世上别姓甚多,百家姓中未收人也是有的,我可千万不能只以百家姓为本。”
虚竹子继续道:“后来我娶了西夏的公主,生了个儿子,名叫‘虚谷’。”
周中云问道:“那西夏公主一定很美吧?”
虚竹子虽已年老,却仍是脸红道:“这个……倒是不错。”
周中云见虚爷爷甚是高兴,便又道:“那虚谷叔想来也一定威武得很。”
虚竹子听了,不由叹了口气道:“我那谷儿幼时也像你一般顽皮,可他做起事来却比你要一根筋得多。”
周中云暗叫不好,却听得虚竹子继续道:“我年轻时有个结拜大哥叫乔峰。为人最具勇气与魄力,为国为民的态度更是可为万人模仿的对象。”周中云想要接口道:“可为万世楷模。”略一沉吟,终于忍住。
“只是……只是他年纪轻轻,便为了天下百姓去世了。”说到这里,虚竹子眉头紧皱,黯然神伤。
“我向来是最佩服我大哥的,谷儿也是如此。我大哥的事迹,他从来都是百听不厌。我虽口齿不大伶俐,当然说得不成模样,但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要我讲诉给他听。后来他觉得不过瘾,便又到处找人说我大哥的故事给他听。他听得多了,便发誓要作个如乔峰乔大哥一般为国为民的人物。”
周中云不知当年“南慕容,北乔峰”的名头,若是他知了乔峰事迹,只怕也会像虚谷一般,到处打听,要听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