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4月21日的上午七点，在一众的殷切期盼下，基地的门终于打开了。
非机动车辆和步行群众（真的有这类人……）走右边，机动车则是在左边排队，就像末世前进入高速通道前的收费站一样——区别也不过是进入基地是免费的，另一个则是收费的。
柳书楠从岗亭的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只笔、一张表格和一本不是很厚的书，看了一眼就递给苏瑛：“登记表格和《T市幸存者基地各项规章制度（试行）》……他们这什么效率？才几天连制度都出来了！”
“天灾面前的效率。”苏瑛平静地回了一句，把规章制度转手给夏凛，自己则是填起了表格。
表格内容不是很多，单看前面的内容，让苏瑛产生了末世前的户口本的错觉——后来证明这不是他的错觉，这登记表格二分之一的内容就是从曾经的户口本上直接搬下来的。
登记表格是正反面都有内容，第一个表格内是户主——这个词证实了苏瑛的预感，这个格式确实是从户口本上搬过来的——接下来的几个表格内容相似，只是户主的地方变成了成员，还多了一个“和户主关系”。
除了姓名、性别、出生年月、学历专业、已（未）婚外，还有特长一栏，其中标注了农业、技工类、异能类、信息类等各个大类，尤其是技工中的第一类和第二类被特别标注出来。
缺少技工类……么？
苏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短短四天里竖立起来的城墙，把四个人的资料填了上去：“不介意我当户主吧？”
叶涵宇扒着苏瑛的肩，探头去看夏凛手上的规章制度，闻言奇怪地撇了一眼，没明白什么是户主，也懒得管，继续试图把头伸过去。
夏凛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把手里的书竖到了她面前：“看得到了吗？”
“……嗯。”这回叶涵宇看清了，扫了一眼之后，小姑娘像是被什么打击了一样，一脸郁闷地趴回苏瑛怀里去了。
柳书楠的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倒是夏凛明白了，噗嗤一声笑了。
——小丫头才上了三年学，又中途穿越去克利蒙斯十年，回来了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已经是老天保佑了，要她看懂那一本规章制度……着实有点强人所难。
夏凛虽然不知道叶涵宇曾经的穿越，但基本上可以猜到小姑娘是因为看不懂才显得郁闷的，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她。
叶涵宇扁着嘴转头去看苏瑛填表格去了：“这个要填什么？”
苏瑛一边把柳书楠的资料填上去一边回答：“姓名性别出生年月特长……阿楠，你的特长类填异能还是建筑系？”
“你和夏姐一个医学一个心理……我就填异能类吧。”柳书楠探头看了一下，道，“好歹多个能威慑的人。”虽然平时看着似乎是动手快过动脑，但是柳书楠也绝对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真以为在服务区苏瑛说话的时候，他是闲着没事玩铁块吗？
“那就这样吧……”苏瑛刷刷刷几笔写完，转头看夏凛手上的书，“那里面说了什么？”
“一起来看吧，反正还要排队。”把表格上交之后还要等工作人员安排，前面的队伍排得老长，夏凛把《规章制度》递给柳书楠，让后者念出来。
这本不厚的小书主要就是介绍了基地内现行的制度，比如，目前RMB尚还可以充作交易币种。但在大环境的逼迫下，RMB贬值是显而易见的。但是RMB也不会一下子就被ZF抛弃掉，毕竟RMB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张纸，赋予了它货币职能的是ZF，人民相信RMB可以用来买东西是因为它是ZF所规定的货币——换句话也就是说，与其是相信RMB，其实是相信ZF的信用。
既然现在ZF还没有倒台，RMB自然现在也不会因为末世来了就被直接丢弃掉。存折和银行卡内的钱可以选择去基地的银行内取出，虽然现在的RMB购买力下降得有些厉害——通俗来讲就是通货膨胀了，但是只要T市基地的领导人还坚持，那么它就不会被淘汰掉。
但是考虑到丧尸爆发的突然性，估计很多人逃难时只带了吃食和衣物类，所以基地推出了一种换算方法，那就是工分换算。
RMB也好，粮食也好，从丧尸大脑里取出来的脑核也罢，都可以通过上缴给ZF有关部门的方式换成工分。而这个工分，则是用来向ZF租买房子、官方渠道购买粮油衣物、缴纳水电费用等等途径。
“居然还有水电费用……”柳书楠抽了抽嘴角。
夏凛倒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是自然，别以为末世来了就不用交这费那费了……”她读了下去，“第一次进入基地，可选择入住统一安排的住宿区，四人一室，大概十来个平方大，十天内住宿免费……意思是十天之后就要交费了？那十天是缓冲用的吧。”
苏瑛点点头：“十天之后开始收费，一天五个工分，十天一结算……这是四人一室的租用费用，如果是好点的房子，会更贵……而且这是没把水电费计算在内的。”
叶涵宇听了半天，忽然问：“脑核怎么换算工分？”
“根据脑核内所含有的能量来计算……这里写着，”柳书楠指着某一处的文字道，“用来测试脑核内含有的能量的仪器已经研发出来了，连同脑核的外观和所含能量的区分方式也有写，最低级的脑核一个是一个工分，比之高一级的脑核含有的能量则会多达十倍，所以划分为二级脑核，一个价值十个工分……”柳书楠咂舌，“四天研发出来测试仪器……乖乖，这也太快了吧？”
“不，不是四天。”夏凛把耳边的长发顺到耳后，道，“从第一波流星雨降临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如果丧尸的产生真的和那些陨石有关的话……半个月时间，不奇怪。”
“同样，第一次进入基地，凭借基地居民证，前十天免费领取三餐，一人限领一份。”苏瑛摸摸怀里小孩的头，“这个大概是为了那些逃出来匆忙没带食物的人准备的。”
显而易见，基地给予的缓冲时间是十天，十天之后，不管怎么样都该找到新的工作，能够养活自己了。
一句话，基地不会养闲人——当然，如果有人愿意养着你，那谁也别管。
“找工作的话可以去基地的劳务中心……”柳书楠从最后一页里找到了整个基地的平面图——其实没这张图也没事，前方不远处竖起的大大的公告牌上，就有全基地的平面示意图，旁边还罗列着各项基地规章制度，都是这本小册子里记载的。
基地内有专门的劳务中心，类似丧尸爆发前的人才市场。不管是个人还是ZF，需要用人时都会去劳务中心发布信息，选择适合的人录用。给予的报酬可以是工分可以是RMB，也可以是粮食——就现在的趋势来看，直接给予粮食的工作最为热门。
“自带车辆还是归属个人所有，可将其停放于停车场内，也可选择于劳务中心出租或者出售以换取工分或者粮食。”
后面写着更加详细的工分标准，现行的物价水平，以防新人初来乍到被骗。
“我们有多少一级和二级脑核？”柳书楠没提****的，自从那块融入苏瑛体内的****脑核自动脱离后，他们就知道这****脑核绝对不是一级和二级可以比拟的，自然不会蠢得把****脑核交出去，“我这有大概二十来个，只有四个二级的，其他的全是一级，都是在学校的时候收集的。”
“一级二级的合起来大概能有一百多个吧，”苏瑛想了想，他们后来遇到的丧尸基本上都是少量的，直接碾压过去了就算了，也不会特地下车去取脑核，所以数量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在学校里的时候拿的。
“我这也有一百多个，不过一级的很少，大部分都是二级的，”夏凛从车厢里拎出一个小袋子，里面都是亮晶晶的脑核。看在柳书楠和苏瑛眼里，那个小袋子简直就像是在发光的灯泡一样——还是二百瓦的。
柳书楠抽了抽嘴角：“为什么会二级的偏多啊……”
夏凛歪歪头想了想，道：“啊，大概是因为医院是朝阳的……设计理念问题，你们了解的。”
为了更好地治愈精神病人，那类医院的建造大部分都是阳光灿烂，不见阴暗的，据说是为了给阴郁的病人以阳光向上的积极情绪引导。
很显然，基于这个格局建造的医院里，在丧尸爆发后的第二天早上，迎接着朝阳的升起时，大部分的丧尸都完成了从一级到二级的进化……
江卿雪的那个房间，是少有的几个建造规划不同、阳光也难透入的房间，原本的用处自然也不是给病人们的……当然，这点夏凛是不会告诉叶涵宇的。
有些事情，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只要大人们知道就够了。
夏凛漆黑的眼眸里，印出叶涵宇仔细听柳书楠念书的样子。
虽然还是没多少表情，也很少看到她笑，但是……
夏凛的心情一阵轻松。
……比起两年半前，她偷偷离开医院，在叶家大宅里看到的、那个不哭不笑不管旁边人怎么对她都没反应的叶涵宇，已经好太多了。
“嗯？”忽然之间被摸头了，叶涵宇茫然地看了过来。
夏凛轻轻地笑了，放在叶涵宇脑袋上的手顺势揉了揉：“看着小涵，就觉得吧……摸起来应该会很舒服，手就自己伸过来啦。”
叶涵宇：“……”
无言以对的小姑娘扭头，没看到年轻女子眼底那般真实的温柔。
会说话，会害羞，会尴尬，会高兴，会闹别扭，会对外界有反应……
真好。
夏凛笑眯眯地逗弄着扭头的小姑娘，没有人能看到她眼底真实的温柔，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想起江卿雪时，闪过的冷意。
有些事情，夏凛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叶涵宇。
比如，江卿雪一开始进入青峰的时候，并不是在她隔壁，也不是因为叶晨宇插手了才被调到现在的那个房间；
比如，江卿雪被感染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江卿雪的致命伤是她亲手砍的；
比如，江卿雪并不是一下子就死去的；
比如，她能够精确计算出让一个人失血窒息而死需要多久，伤口需要开到什么地步，流血速度是多少；
比如，一开始的时候，她只割开了江卿雪的喉咙，划开了气管，让血液流入她的肺叶中，直到苏瑛打电话来告诉她他和叶涵宇在大学碰面的事时，她才补上那一刀，让已经在半窒息中痛苦挣扎了很久的江卿雪解脱……
不过这些，终夏凛一生，都将葬于她的心底，不会说出口。
曾经知道的人，已经死在了那个医院里。
唯一一个活着离开那个医院同时也知道这些的人，也同样是死在了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