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下山只是为了去寻一把趁手的兵器。”墨襄最终无奈的解释到。“若是还止步不前那不是让人看扁了?”
“谁敢这么说?”墨灵菡修眉一挑,“在墨家谁不知道大师兄剑术通玄?”
“武功再好有什么用?百年之后也是一杯黄土而已。”一言至此墨襄情绪有些枉然。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读书可以养气,书读的多了心念就会通达,心念通达人便能修出法,如若成圣甚至可借终生愿力为己行事,终生愿力无穷无尽,成圣者就几乎拥有无穷无尽的法力,这也就是当初墨子携着墨襄一步就能跨越万里之遥,从鲁国东山来到宋国的原因。
墨襄原以为凭借自己的天赋自己只要在墨子身边混迹上两年自己自然就能成圣,墨子年纪有些大了,整天和墨襄讲些大道理,这让他早就有些不厌其烦,等自己成圣便就不用再看着老农脸色了。
墨襄当然有自信,从小到大他只要下定决心去做的事便没有做不成的。
但是墨襄却是是将成圣这件事看的太过简单了,墨襄的天赋虽然足够高,修法上他似乎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天赋,整整十年,他阅遍万本典籍,可别说找到成圣之机,就连最基础的法术都用不出来。
其实墨襄只是想要力量而已,若想要做万人度并不只有修法这一条路可走,武道走到尽头也未必比法术差上几分。但是只有研习法术才能成圣,只有成了圣人人的寿元才会大大增加,所以虽然法术难修,但依旧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武者逞的是一时之勇,血气旺盛的时候最强,顶尖的武者在巅峰的年纪甚至可以与圣人交手而不落下风,但是武者受到寿元的影响极为严重,人年纪一大血气便会逐渐衰弱,到时候就算你有通天的武艺也再难使出年轻时的半分威势。
墨襄虽然还年轻,但是他也想多在这个世界上多活几年,他也不可以接受自己有朝一日会逐渐羸弱这件事,他曾经拥有过的东西,谁都别想拿走,便是力量也一样。
可是上苍仿佛给他开了个大玩笑,他将所有大门为墨襄敞开着,在墨襄最需要的法术一道上连窗户都没有开。
墨襄平日间杀人都只凭一双赤手,他一直都不愿意拿兵器,他不能保证当自己在武道上越走越远之后他还不会像以前这样对法术抱有无比的执着。
世人皆知如果读书养不出气便只能够习武,可是墨襄实在是不甘心,习武只是修己身,修己身终究是小道,即使他剑法通玄却只能做万人敌,只有圣人借众生之力才可以定国,安邦,他凭借己身永远到不了圣人那种翻云覆雨的境界。
或许孔子说的对,他是妖孽,妖孽是不能学习人间的道的。
“那大师兄你不修法了?”墨灵菡小心翼翼的问到。
“当然没有!只不过修法这种事急不得,我需要再碰碰机缘而已。”墨襄眯起了眼,不让墨灵菡看到他眼中的那一抹黯然之色。
“那就好。”墨灵菡长出了一口气。“我再去问问我爹,让他再想想办法。”
墨襄一笑,并不答话。
如果墨子能够解决的话他又怎么会拖到今日,圣人即使是法力通天可毕竟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最终要的事墨府的力量已经超过了墨家太多,如果他还止步不前实在是有些难以服众。
不过既然自己要下山,在走之前还是与老头打声招呼吧。
墨子的妻子原为孔门中人,自从墨子和孔门分道扬镳了之后他的妻子孔氏就郁郁而终,只为墨子留下了墨灵菡一女。墨子老来得女如今已经年近六十,若是放在后事便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孤寡老人。
自从孔氏死了之后墨子就再也没有续娶,而是选择将墨灵菡拉扯大,但是墨子一生钻研儒术,就连天文地理也无一不精,却唯独拿这个幼女没有办法。他的那双巧手能够制出天下最精巧的机关暗器,但是唯独抱着墨灵菡的时候总是手忙脚乱。
这个时候年纪大了墨灵菡四岁的墨襄就承担起了照顾墨灵菡的重任,墨子为人讲究节用,平日众弟子都只能穿自己织的麻衣,自己做的草鞋,吃自己种粮食,喝自己打的水。不仅墨子以身作则,而且对墨灵菡的要求也同样的严格。
但是一个小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小姑娘喜欢吃零嘴,墨襄不仅仅爬高上低为她寻蜂蜜鸟蛋,而且一到春天就去偷墨子种的那四方神竹的春笋。小姑娘穿麻衣嫌冷,墨襄跑到鲁山深处和那只与墨家一向相安无事的火乌大打出手,最后从它尾翼处拔下来了一簇火羽装在墨灵菡的衣服内侧用来防寒。小姑娘喜欢吃桂花糕,亲自跑到宋国公府上去,将宋国公准备进贡给周王的桂花糕偷了来,为这墨子罚墨襄在门前跪了三天。
墨家众弟子皆知大师兄不走正道,只好投机取巧诓骗墨灵菡来讨师傅欢心,其实实在是墨灵菡这么多年已经被墨襄养出了古灵精怪的性子,着实是十二分的难伺候。
墨襄有时在想,如若不是他逼迫虽然墨子不会成圣,墨子会不会还在东山与他那一群相敬相亲的师兄师弟坐而论道?他本应家庭和睦,妻妾成群如今却守在在菜园子里种菜养竹。
不过与其说是墨襄让墨子选择了这样的人生也不恰当,因为圣人讲求顺心意,墨襄的出现只是墨子与儒家分道扬镳的契机,墨子的现状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但是墨灵菡不同。
墨襄每当想要拒绝墨灵菡的无理取闹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墨灵菡本应有众多兄弟姐妹,她是天之骄女,应该被人捧在手心,如今却为山下的一个桂花糕眼馋不已。
在墨襄之前的十几年的生命中是从未出现过同情这种情绪的,因为在他眼中所有人的悲剧结果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但是唯有墨灵菡是在无知中就陷入了这种窘境。
而且墨襄还是让她陷入这种窘境的起因,他又没法一走了之。
所以墨襄对于墨灵菡总有一种奇妙的情绪,这种情绪不是他看到漂亮姑娘时那种感到名为暴虐的因子在血液中沸腾时所产生的强烈的占有欲,而是一种很轻很淡的情绪,仿佛在他和墨灵菡之间存在着斩不断的丝线一样,丝线上铭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碎碎念。
这种情绪驱使着他不断的答应着墨灵菡对他的请求。
墨襄从未有过这种情绪的体验,不过他根据别人对情绪的描述他将这种情绪命名为同情。
对,大概就只是同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