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崔宜室只白天由平婶陪着在观里走走,傍晚回房用餐后点灯读书,两个时辰后熄灯睡觉。
平婶睡在隔壁,崔宜室的安静让众人稍稍放了心,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要迎娶了,到时候崔氏女嫁给太平将军就是定局了。
房中烛火跳动,崔宜室不喜人陪,平婶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看着放在瓷碗里的一小截蜡烛,崔宜室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从袖中拿出一片白锦,这是一片剪成女子侧像的锦片。
用篙杆固定好锦片放在烛火前,崔宜室把自己隐藏起来,果然看到秀美的女子侧影倒映在窗户上。那截烛火也是崔宜室计算好的,烧够两个时辰刚好熄灭,这一夜,不会有人发现崔宜室不在。
做好这一切的崔宜室扯下身上繁复的装饰,从后墙的窗户上爬出了房间,又轻轻关好窗户。
今天是十五,月亮很圆,照的的四周明亮可见,崔宜室外面罩着平婶拿来的褐色外套,在月色里并不显眼,不过一切仍需小心。
后窗翻出来不远处是曾经道观的道士住的地方,现在那里是一片废墟,在废墟之后,有一丛草木掩盖的小洞,刚好通向外面。这是白天崔宜室以有些冷要求外衣支走平婶发现的。
崔宜室脚步轻轻,走到草丛边扒开,果然是个小洞,刚好容得下自己。
天无绝人之路,若不是发现这个洞,崔宜室只好以死报母亲和那些世家子的情谊了。
昔日高高在上世家女,今日道观钻狗洞。可是只要能保住清白,就算钻狗洞也值得。崔宜室不想死,冥冥之中似有感应告诉崔宜室,不能死,一定不能死,要活着,一直活着。
心跳的厉害,钻狗洞屈辱让崔宜室玉脸涨的通红,可终究从那个道观逃出来了。
伏牛山是一大片连绵的山脉,从平婶口中得知平日会有村民上山打柴,不过却不会进最里面,因为中山中多豺狼虎豹,人不敢去。
崔宜室看着天空的月亮努力辨认着方向,再大的山也有个尽头,只朝一个方向走,总会走出去的。至于豺狼虎豹,就交给上天吧,上天若是想让自己被吃掉,那也是命。
认准方向的崔宜室努力在山中攀爬,从未走过山路的崔宜室发现原来山路那么难走,山上根本没有路,到处是乱草荆棘,不时有伸出来的草叶树叶划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应该是流血了,崔宜室摸到一手黏糊。
脱下第二层里衣包住头脸,露出眼睛,崔宜室继续前行,这一夜一定要走的更远,让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
月渐西斜,远处传来一阵阵狼嚎,四周静悄悄的,不时有小动物突然串出,又瞬间跑的无影无踪。崔宜室怕极了,怕的很想很想哭出来,可是她不能,路还很长。
所有的阴影都像是潜伏的妖魔鬼怪,崔宜室颤抖着心脏一步一跌的在荒山里走着,渴望着天早点亮起来,又矛盾的期盼天永远不亮,那些人永远发现不了自己逃走了。
天终究亮了……
晨光给困的恨不得睡死的崔宜室一个震喝,催的她立时有了精神。赶紧走,有的远远的!
山中的雾气升起又被初生的太阳晒化,崔宜室走到午时以后,终于累的坐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月明星稀,崔宜室肚子饿的厉害,从怀里掏出一个干饼啃了起来。
吃了东西,崔宜室又开始前行。
就这样,崔宜室靠着日月星辰指路,在山中走了四天才走出去。
这时的崔宜室,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挂着树叶草根,一张脸更是糊的看不清面目。
临出山时,崔宜室又用泥水灰土把自己涂了一遍,才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刚好一队流民路过,崔宜室躲在石头后面斟酌着,悄然跟在队伍后面融了进去。
队伍走了半天,迎面走来十几个身穿简陋皮甲的士兵。
“哈哈哈……又是一伙流民……”
“找几个女人乐呵乐呵……”
“哈哈……我要这个……”
“这个怎么这么脏……”
“有女人就不错了,洗洗还能用……”
崔宜室惊恐的被一个士兵抓在手里,难道上天真的不怜惜自己吗?
“禾生!你是禾生吧!我是你阿婆家的二大娘啊!”一个长相奇丑得老妇人走上来,拉住这个士兵。
“嫫母?嫫母你怎么在这……”
“礼王到处杀人,没活路了啊……只能逃难啊……”老妇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这个,是我娘家侄女,禾生,我弟弟就这么一个闺女,别糟蹋她了……全家都没了啊……”
见老妇人拉着崔宜室大哭,叫禾生的士兵也有些不好意思,索性放了崔宜室。
“哈哈……看着老婆子长相就知道,她侄女肯定也好不到哪去,禾生……这里有个不错的……”
士兵抢了几个女人离去,崔宜室这才腿脚发软的坐在地上,又逃过了一劫。
“多谢嫫母……”
“嘘!”
老妇人示意崔宜室不要出声。崔宜室不明所以,不过老妇人刚才救了自己,所以乖乖闭嘴不出声。
老妇人走过来扶住崔宜室,上下打量一番。
“我看小娘子不是普通人家的人……”
崔宜室心中一惊。
“莫怕莫怕,小娘子身上的衣服烂的不成样子了,可老婆子知道,这是丝帛,普通人穿不起这个……”
崔宜室正要解释,又被嫫母按了下去。
“任你是什么身份,落到这个地步怕也受了不少苦……都不容易啊……”
崔宜室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别哭,别哭!叫人看到你的脸,就是大麻烦!”看到崔宜室泪水冲下泥水后的肌肤,嫫母连忙叫崔宜室别哭,又抓了把灰土蒙上去。
“小娘子可怜啊……”
最后,嫫母给崔宜室套上一套从路边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补丁累累的破麻衣,见人就说这是自己娘家侄女,然后带着崔宜室跟着流民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