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王正在李国庆屋里看李国庆画图，心里暗暗佩服李国庆的才华非同一般，鬼聪明。他自己是学设计的，可是要他画，他也不会有李国庆画得好。这时他腰间的叩机响了，他一看显示屏上的号码是黄娟的，就拿起李国庆家的电话回了话，他说：亲爱的我现在正有事。黄娟在电话那头一笑，说我们有五天没见面了。王正觉得自己有些愧对黄娟，因为这五天他连一个电话都没跟黄娟打，就说：那我们一起吃晚饭吧。黄娟又轻轻一笑，问他：那我们在哪里碰面？王正想了想，说我等下来接你。王正口袋里有两千块钱，是焦小红从银行里取了给他的。昨天下午，他陪焦小红去买鞋子，路上，他垂着头对焦小红说他连一分钱都没了。焦小红同情地瞅他一眼，就转身进了交通银行，取了两千块钱给他做活动经费。王正对李国庆说：国庆，我留在这里守着你画图纸也是浪费时间，而且还妨碍你。干脆……李国庆打断他，说你去玩妹子吧，你在这里罗罗唆唆的还真讨嫌。王正嘿嘿笑着，五点多钟时，只身走了出来。他原想乘中巴，但他不愿意在黄娟面前露出贫困相，便上了辆捷达的士，向话剧团飙去。黄娟站在话剧团门前等他，他让的士在话剧团前停下，对她招了下手，黄娟穿得很青春，一件藕色短吊衫，一条牛仔短裤，脚上穿着他在阿波罗商业城买了送给她的那双黑高跟皮凉鞋，肩上挂着他今年春天于友谊商店买了送给她的精巧的挎包――笑盈盈地来了。她上车就一笑，说好凉快的。她是指车内。外面很热，傍晚的气温有三十八九度，这一天是一九九四年八月底的一天。王正嘻嘻一笑，对的士司机说：去蒸菜一条街。黄娟说：我没你狠，你可以五天不跟我打电话。王正说：我最近跟李国庆忙着设计Ｈ酒店的图纸。黄娟撒娇道：你骗人。王正发誓说：畜生骗你了。不信我们就可以去李国庆家，他正在替我画图纸，打着一个赤膊，一台电风扇斗着他的背吹。黄娟相信了，说好啦好啦，我相信你。
的士在蒸菜一条街停下，两人步入建军餐馆，选了个面对空调的位置坐下，要了几个菜，刚举起筷子，王正腰间的叩机响了。叩机上显示着焦小红表哥的手机号码。王正忙出去打公用电话，表哥要他赶快去中华大酒店，表哥说他自己就不去了，他怕呷酒，因为那天呷酒害他的头整整痛了一个星期。表哥在电话里说：你跟王总说我有事，来不成。王正很高兴地回答：那我马上去。王正倒不是贪杯想去，而是装修业务驱使他去巴结有着海量的王总。黄娟希望的是她和王正的两人世界，两人一并吃饭，一起在五一大街上散步，或者一起去听歌或看电影。王正很想自己一个人去，却又怕冷待了黄娟，就说我随便你，我很想陪你吃饭和玩，但人家是甲方，明白吗？黄娟失望地叹口气，说好吧，那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就去了中华大酒店，一走进王总的房间王正就很尴尬，这是口里说不去的焦小红的表哥居然坐在沙发上。王总坐在另张沙发上，见王正带着一身短打的黄娟走进来就斜觑着黄娟。王正马上镇静下来，对焦小红的表哥说：我表妹。黄娟觑王正一眼，王正装做没看见，马上问满脸疑惑的表哥说：你刚才说你不来怎么还是来了？表哥睃一眼王总，说王总要我来，我敢不来？王总把目光放到王正身上，淡淡一笑，说坐，你们。又说：昨天晚上玩了一通晚麻将，直玩到今天上午九点钟。我刚起床，坐在沙发上抽烟时忽然想喝酒。王总又瞥了眼有些腼腆地坐到沙发上的黄娟，又淡淡一笑说：坐一下，等下还会有两个人来。说话间，有一个人敲门进来了，是曾经把建筑施工图给他们的老李鳖。老李鳖一进门就说：我已经在家里吃过饭了。王总非常骄傲的样子指着另张沙发要老李鳖坐，边说：老李鳖你打邓总的电话，要这杂种快点来。老李鳖就拨通了邓总的电话，邓总说他已经到餐厅的门口了。五个人便走出房间，来到了餐厅里，邓总果然站在餐厅门口。喝酒时，又来了三人，两男一女，于是一张桌子就热闹起来了。喝酒，王总逼视着焦小红的表哥，说你一杯酒喝了半天还只喝去三分之一，哪个还敢跟你玩？表哥在王正面前很胆气，在王总面前却像个小瘪三。表哥慌忙说：你莫害我要得不王总？我喝酒真的不行。王总可不愿意听不行两个字，他说：男人不能说不行，干了。表哥一脸苦相地喝掉了杯中之物，王总又要服务员给表哥盛满酒。王总又把目光放到邓总脸上，邓总忙解释说：我今天中午已喝了半斤五粮液。王总淡淡一笑，说中午是中午，晚上是晚上，你这杂种把中午和晚上搅在一起干什么？喝，一口把它干了。王总又命令另外两个人把杯里的酒喝掉，王总指着王正且表扬王正道：只有他喝酒老实，你们都不老实。老李鳖把自己跟那几个人区别开来道：我还不老实？你哪次要我喝我没喝？
王总把桌上的男士们一一敬了，又端起杯子，看着黄娟：来，为你的漂亮，我们碰一下杯。黄娟很少喝酒，已喝得脸红喷喷的像一只红富士苹果了，说我喝不得酒王总。王总举起酒杯，对她笑着。王正就鼓励黄娟，说你就还喝一点，醉了我送你回去。王总把酒杯伸到黄娟面前，来，我们搞一下。这话有点一语双关样，一桌人笑起来。王正没吭声，黄娟却不好意思地瞟了眼王正。她举起酒杯同王总碰了，王总一笑，抿了口酒，黄娟不敢怠慢，红着脸也喝了口。王总放下杯子冲她说：醉了没关系，等下我叫老李鳖开间房，你睡在这里就是了。邓总笑笑，说王总，我怀疑你一年要喝掉五粮液酒厂的一吨酒。王总说：我自己喝不了那么多，都是朋友们喝了。邓总点上支烟说：王总，你这么金贵的身体，应该少喝点酒。王总说话有些粗痞，说我怕卵。老李鳖也劝王总少喝点酒道：王总你是要少喝点酒。
一桌酒菜吃吃喝喝到九点多钟，四个人又回房间里打麻将。表哥又喝醉了，到卫生间吐了三次，走路都腿发软，看人时眼睛是红的。他骑摩托车，王总怕他把摩托车骑到汽车轮子下去，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去。王正没醉，想跟着表哥走，但王总不让，王总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喜欢热闹的人当然不希望家里冷冷清清的。王正便没走，带着黄娟坐在沙发上看王总他们打麻将。黄娟却有些坐不稳，她头晕晕地想睡觉又睡不着。她对王正说：王正，走吧？王总说：走什么？等下还要吃宵夜。黄娟说：我头很晕。王正关心地扫一眼黄娟，他也喝多了点，也有些头重脚轻，就向王总说：王总，我表妹醉了，我送表妹先走了。王总也没强留他们，他的心摆在麻将上了，就改口说：好罗，下次再喝酒。王正带着黄娟走出中华大酒店，黄娟头靠在王正肩上，问王正：王总是干什么的？他蛮骄傲样的？王正说：他是大老板，他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父亲。黄娟说：有什么了不起？我不喜欢他那种傲慢的样子。
两天后，王正接了个叩机，是王总叩他，王总让他去中华大酒店。王正去了，王总单独一人坐在沙发上看报表，见他进来，就放下报表，笑着问：没把你表妹带来？王正不知王总是什么意思，说那天是碰在一起。王总直言不讳道：我喜欢你表妹，你表妹不像社会上那种怪里怪气的女人，显得很有气质。王正有些吃惊，王总问：她是搞什么的？王正说：话剧团的演员。王总晃然大悟的样子笑笑：难怪，走路和坐姿都不一样。把你表妹叫来玩。王正推脱说：找她不到，她又没有手机和叩机。王总递支软中华烟给王正，说Ｈ酒店二十三层楼高，装修业务准备投资一个亿，一到五楼的大堂、餐厅和娱乐城及桑拿按摩中心，我考虑给广州的一家装饰公司做；外墙装修初步决定给省建六公司做，那是相对危险的工作，搞不好会出安全事故。六到十楼的客房、卫生间、大会议厅和小会议室及走道有可能给你们做，那加起来会有七八百万的业务。王正一听这话，嘴巴笑得都合不拢了，谢谢谢谢，他说，我保证尽我最大的能力把它做好。王总扫他一眼，王正立即说：只要一签合同，我就付百分之五的回扣给您，王总。王总一笑，王正又表白说：我说话兑现，如果业务是八百万，我提四十万现金给您。王总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中华烟，点上，你同杨进（焦小红的表哥）一起搞装修？王正摇摇头，杨进不晓得搞装修，他没搞过。他是替我接业务。王总把一条腿架到茶几上，说听杨进说话的口气，他好像是同你一起搞装修。王正摇头说：不是，他跟我接业务，到时候我付他一点业务费。王总把另一条腿也架到茶几上，你跟杨进是铁关系还是一般关系？王正告诉王总：杨进是我女朋友的表哥。王总摸着自己腿上的毛，说你女朋友是干什么的？王正回答：在电视台搞编导。王总望一眼王正，说你这鳖有几个女朋友？那天带来的话剧团的演员不是你女朋友？王正说：那是我表妹。王总说：你这鳖去把你表妹找来喝酒，我喜欢你表妹的味道。王正愕然地瞅着王总，王总说：怎么？你舍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