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马娄郊外,飘扬著橘黄色的皇家狮鹫旌旗,而狮鹫的鸣叫声和受惊马匹的骚动声连成一片,数十顶黑色帐篷就座落在一座河湾的山丘上。
两骑一路通过数道巡检,直驱山丘最高的一座大帐篷外。
「波尔多大主教阁下亲临,鄙人不胜荣幸。」侍卫掀开帐篷後,就见到一名乌发垂肩、高额勾鼻、双目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和另外两名年轻男子一样,都穿著宫廷法师独有的镶金紫色法师袍。
「我希望能与大法师阁下进行一次联合行动,捕杀那名恶魔之子,沃尔夫冈传奇大法师和帝国的遗产绝不能落到一个罪孽深重的恶魔手中,那是整个大陆的耻辱,对奥丁大帝的亵渎,也是对光明的亵渎。」双方入席後,波尔多大主教开门见山地说。
「听说审判骑士团来了一支大队,教会的力量足以解决一名不成气候的半恶魔,不是吗?」格里高利大法师冷淡地拒绝。帝国皇室一向跟教会水火不容,他可不想因此而留下什麽把柄,哪怕他在帝国权势滔天。
「这不同。」波尔多大主教叫住在身侧侍立的弟子,「麦尔斯,告诉大法师阁下最新消息。」
「是的,老师。」麦尔斯主教领命说道:「最新消息,属於兽人的钥匙已经落到恶魔之子亚撒的手中,也就是说,他手中有了象徵地精和兽人两族的钥匙,并且到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人清楚确切的遗迹方位,这对我们相当不利。
「根据我们的判断,这个恶魔之子并非没有弱点,他的生母尤苏拉曾托庇在教会旗下,如今孤身独居圣马娄郊外。恶魔之子对这个女人有特殊的感情,因此,我们可以透过她设计一个杀局,解决掉我们的心腹之患。」
「据我们所知,在不久前,圣马娄曾经对这个恶魔之子进行过一次失败的审判。这让我们怀疑计画成功的可能性,一旦失败,那个恶魔之子就能远走高飞,我们什麽也得不到。」在格里高利的身侧,一名叫潘卡罗的弟子不怀好意地说道。
「上一次是因为有地精捣乱,这次相信有格里高利大法师阁下在,审判骑士团和狮鹫骑兵的配合必定成功。」麦尔斯一点也不生气,微笑著说。
「是吗?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要对付一个传奇呢。」潘卡罗再度嘲讽著道。
「老师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敌人,有人愿意在同一个地方连续跌倒两次吗?」麦尔斯的态度依然不温不火。
「看来教会龟缩在圣何塞王国几百年,连胆子也变小了。」潘卡罗哈哈大笑起来。
「请大法师阁下做主。」麦尔斯不再理会潘卡罗,转向了在主位上稳坐的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的另一名弟子,则制止了还要出言不逊的年轻法师。
「波尔多,你调教了个好弟子。」格里高利大法师的神情终於有了变化,显然是有了决定。
「格里高利阁下的两位弟子还不满三十岁,魔力就达到了五级,帝国也是人才辈出啊。」波尔多大主教眯起一对老眼,称赞道。
「魔法的道路是漫长的,这块土地自古就不缺天才,但真正屹立在巅峰的有几个?因为他们耐不住寂寞。」格里高利摇了摇头,好像想起什麽,说道:「那个叫尤苏拉的女人,也一并让她消失吧。她的身分,会一直让某些存在不舒服。」
「阁下放心好了,她虽曾托庇在教会旗下,但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背离了光明神巴德尔,所以必须净化掉。」波尔多大主教缓缓说道。
「那麽,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我会派出梅凯伦和潘卡罗,还有一组狮鹫骑兵小队压阵。」格里高利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亲自动手,一是自恃身分,二来,过早露出底牌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波尔多大主教也知道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最多点头到这个程度,只微微笑著说:「这将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
双方都知道,这次的谈话该就此结束了。
「你太冒险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类是绝对不可信的,哪怕是夫妻、父子,都不例外,座狼对人类已经研究了几千年,对此无比了解。」
白头座狼蹲在一座山头上,眺望著被黄昏笼罩的小镇,旁边站著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
「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得到沃尔夫冈的遗产,这是我在这个大陆立足的根本。」
「真是见鬼,为什麽你身上兼具了魔鬼的狡诈和人类的野心?」
亚撒默然不语。
「好吧,我无法劝你放弃一切过隐居生活,那麽就顺从你的意志吧,也许,我们彻底分别的时候也该到了。这块曾有史诗英雄满街走的大陆才是你的天地。」白头座狼呜咽了一声,无力地摇动了两下尾巴。
「你感到悲伤吗?」亚撒突然问。
「你在说什麽?」白头座狼竖起耳朵,以为听错了。
「没什麽。」亚撒知道自己刚才又被第二人格捣乱了,有些恼怒。
「座狼有比人类更悠久的生命,不管死亡还是别离,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孩子,虽然你一直不肯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如果有一天我想告诉谁,那麽,你一定是这个大陆上第一个知道的。」
深渊没有伦理和恩义之说,只有交易和弱肉强食,但不管怎麽样,十多年的人类生涯,还是让第二人格严重侵蚀了亚撒刚苏醒的主人格。
「好吧……但你确定一定要赴约吗?那些高傲的人类,绝不可能容许一个半恶魔掌握沃尔夫冈的遗产,何况你跟教会势不两立,那里肯定会有七级以上的强者,我不希望你去冒险,因为我有很不妙的预感……」
「你不仅变得健忘、罗嗦,而且你的预感何时变得这样无所不知了?」
「嗯……说来也怪,自从你上次从火刑架上死里逃生後,我的预知能力就增强了很多……」
「就算那是命运,我也必须去改变它!」亚撒斩钉截铁地打断白头座狼,「第二人格以至高神的名义起誓,只要我去赴约,他就同意放弃自我,跟我重归於一,我别无选择。」
「我的孩子,我必须警告你,你的第二人格已经产生自我毁灭的倾向,他迷茫了,找不到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价值。我很久以前就察觉到,他在人类和恶魔之间徘徊。」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我是否需要为适应这个大陆而改变自我,他都一定要消失。」说著,他张开双臂,环顾茫茫的恶魔之森,「我可以在这里找到足够的帮手,它们秉承深渊缝隙的堕落气息而繁衍,没有理由拒绝我。」
「你是说……」座狼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我没有记错,在这片无尽的森林里,有上万头座狼,我希望它们到时候能出现。」
「可我能约束的座狼只有不到两百头,在整个族群,半觉醒始祖血脉的座狼百中无一,否则我们也不用困守在这片千年帝国的故地上。
「我的三个哥哥和我的两个孩子、三个孙子因为血脉不能觉醒,早就已经不在了……族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座狼宝贵的财富,也是恢复远祖荣光的希望……」白头座狼的眼里沉淀了很多岁月的忧伤。
「好吧,替我命令阿鲁巴和胡安,尽快打通当年的地底幽域通道,转移地下卫城的东西。」出於第二人格的强烈反对,亚撒不再坚持。
那是一座位於圣马娄城东郊区的破旧小楼,那里隐居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叫尤苏拉,在二十多年前曾是大陆享有盛名的天才女法师,自从当年随紫荆花冒险小队从末日大裂谷回来後,就抛弃了所有荣华,在圣马娄隐居下来。
谁也不知道她何时孕育了一个孩子,父亲又是谁,并且这个孩子惊人的在妈妈肚子里待了三十六个月後,才姗姗降世。
但也就是这个不容於世的孩子,将天才女法师彻底打入了深渊,再也无法面世。
这痛苦的十四年,比炼狱还要难熬的十四年,哪怕是那个孽种刚出生不久就远离了她的视线,她内心的煎熬和痛苦也没有减轻过分毫,彷佛沉沦於无尽的黑暗中一样,无法自拔。
她有无数次亲手杀死那个孽种的机会,但最後都阴差阳错的失败了。
後来,她得知教会曾抓住这个孽种并将他推上火刑架,虽然还是让他逃走了,可她还是每每在午夜梦回纠结不已,经常问自己,如果当时亲临现场,又会是怎麽样的情景?
跟她同样选择隐居圣马娄的密友塞维妮,在到来的同时,一封打著皇家魔法印记的信件也来到她的手上。
一次多方密会後,她以为的解脱机会终於到了。
在一个正午时分,圣马娄的旧城废墟突然闯进五名不速之客。
五名冒险者打扮的男子显然是冲著尤苏拉的美貌而来,虽然她已不再年轻,但她的血脉令包裹在大麦提袍下的身材依然曼妙,而那如同少女的外貌,依然可以让所有男人疯狂。
若是二十多年前的尤苏拉,举手投足间就能收拾这样的五名冒险者。但她作为一个曾经的天才法师,已经失去魔力太久了,除了封存在几件魔法饰品中的幻术魔法之外,没有其他保护自己的手段。
若是五个缺乏经验的冒险者,也许会因此而被打发掉。但五名冒险者显然是有备而来,轻易就破去尤苏拉的幻术魔法。
过没多久,废墟中的破旧木楼内传来惊呼和尖叫声,楼梯间砰砰乱响,而门外只有一名把风的冒险者。
於是,当亚撒潜入这里的时候,第二人格彻底暴走了。
「夥计们,手脚快点,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们也搞不定吗?」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冒险者对著楼内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