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地底大河湾附近的湿地上,一群地精和灰矮人正艰难地瑟缩在半人高的蕨类植株和湿滑的地衣上,躲避一队附近巡捕的暗黑精灵。
「比格拉斯那个魔蝠人,不会丢下我们独自跑路了吧?」多疑的地精族长阿鲁巴嘀咕道。
另一边,闷著喝酒的灰矮人族长胡安没好气地回应道:「在地底的两个月,你们不是称兄道弟吗?这会就开始怀疑了,地精真不愧是多疑胜过人类的种族。」
「如果比格拉斯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快抵达目的地,那个通道就在附近,亚撒大人应该早就抵达了圣堤斯,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地精二长老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
「如果亚撒大、大人把泰坦巨人留给我们,哪、哪里还用怕这些该、该死的黑猴子。」阿鲁巴又激动起来,结巴著捶地低骂。
「将泰坦巨人留给我们,我们也没人可以操纵,而且那东西真要出现的话,也许现在我们屁股後头跟著的,就不是两支暗黑精灵巡查队,而是一支暗黑精灵的兵团了。」地精大长老摇头说。
一阵狂风刮来,一个偌大的阴影斜掠著从远处扑下,来人长了一对连身蝙蝠翅膜,正是魔蝠人首领比格拉斯。他低吼道:「你们说对了,我们正好撞上了一支捕奴大队,除了一个大队的暗黑精灵,还有三支蜥蜴人大队,领路的是食腐獒犬。」
「食腐獒犬?」阿鲁巴露出惊恐的表情,「那、那东西的鼻子灵得很,能闻到半、半个月前的气味,我们很快、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我们前一阵经过一个暗黑精灵部落的领地,一定是你们这些贪吃的地精留下痕迹。」比格拉斯恨恨咬牙,怒瞪著阿鲁巴。
「他、他娘的,发、发就发现了,把地精炮和弩车拉、拉出来,干掉他们!」阿鲁巴当作没听见魔蝠人的指责,乾脆耍起了狠。
「蜥蜴人的矛手可以给勇猛的灰矮人对付。」灰矮人族长胡安拍了拍胸膛,跟著反问,「可是,你们谁来抵挡暗黑精灵可怕的弓箭,难道是我们最聪明的地精?」
「我们有威力无比的地精炮!一路上,我们已经成功根据炼金密卷,制造了几十颗炮弹。」地精大长老愤愤不平地说。
「暗黑精灵有疾风术加持,不是地精炮可以打中的。」比格拉斯否决。
「我们还有八座车弩!」马上有地精反驳。
「那同样必须作为火力,抵挡蜥蜴人大队的中距冲锋。就算我们的灰矮人能挡住蜥蜴人,暗黑精灵的弓箭手也会一一把我们杀掉。」作为曾经的地底统治种族,比格拉斯比灰矮人和地精更有资格作为军事统帅。
「那怎麽办,难道要我们丢下家当投降?」胡安的火爆性子发作了。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嗷呜獒犬叫声远远传来。
「被发现了!」比格拉斯轻轻拍打著翅膀飞高,随即轻声落地,「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干掉他们,一个也不能放过,否则我们永无宁日。」
他发出一阵魔蝠人独有的传讯声波,很快就有三十多名同族从河湾浮上湿地,抖著露珠,半跑半滑翔著隐入蕨丛。
三百多名地精大多没有战斗力,只能担当後勤并操纵四口地精炮和八座车弩。一百多名灰矮人全都拿起斧头,列阵在地精炮前。
点点星尘下的湿地上,在暗黑精灵命令敌方投降失败後,数百头蜥蜴人高举著长矛,对敌方阵地发起冲锋,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叫声从蜥蜴人的分叉舌头下喷发出来。
不得不说,灰矮人确实继承了先祖的勇猛,能以一斗两个甚至三个,可惜在兵力的绝对弱势下,很快就被蜥蜴人冲散了。由於双方迅速混在一起,地精炮和车弩根本来不及开火,这道屏障在地精手中完全成了摆设。
「对暗黑精灵开火!」比格拉斯无奈下令。不到最後,他还是不愿意让本族人出阵,毕竟死掉一个魔蝠人都是巨大的损失。
「轰隆」一声巨响,在一块巨岩上一字排开的暗黑精灵有数人被炸飞开去,其中一个直接被炸成肉泥。
为首的暗黑精灵首领怒极,一挥手,三十多名族人飞身四散,但没等他们拉开弓弦,相继又有地精炮砸落下来。暗黑精灵们得了教训,纷纷潜伏下去,这一次只有一名暗黑精灵受伤。
「这次抓到宝了,这群地精手中有失传的炼金宝贝,一个也别给我放过,要抓活的!」
得到命令的暗黑精灵们从战阵两翼散开,直扑大後方的地精火炮阵地。
伴随著声波晕眩攻击,早就埋伏好的魔蝠人也在这时扑了出来。
拉开弓箭的暗黑精灵们骤然遭受声波袭击,顿时感到一阵晕眩,手中的箭支失去准头。魔蝠人们在同时将短距离飞腾能力发挥到极限,双方迅速拉近距离,展开近身搏斗。
不过说到近身搏杀,暗黑精灵从不弱於任何地底种族。因为信仰蛛后罗斯邪神的暗黑精灵们不仅箭术精绝,就连暗元素魔法和诅咒魔法也具有相当大的威力。
「是魔蝠人!」
「这些家伙不是绝种了吗?」
「这次真是抓到大鱼了!」
暗黑精灵们先是震惊,而後陷入了兴奋当中。这样一批魔蝠人无疑是给他们送上门的巨大功劳,足以让家族,乃至暗黑精灵王廷赐下重赏。
「以罗斯女神的名义,让敌人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一段简短优美的咒语从暗黑精灵首领的口中念出。
刹那间,属於暗黑精灵与魔蝠人的战场就被一片黑色迷雾笼罩,而战事立即倒向了暗黑精灵一方。
跟蜥蜴人搏杀的灰矮人也被冲散了战阵,陆续有蜥蜴人冲入地精的防线,掀起一片大乱。不少地精丢下兵器就乱逃一气,甚至自己人撞成一团,让人哭笑不得。
担任首领的比格拉斯脸色冰冷地立在战阵後方。跟暗黑精灵征战无数岁月、继承了历代先辈经验及智慧的他,自然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将以悲剧收场。
他真的不甘心,很不甘心。在地底东躲西藏,如履薄冰地带著弥赛亚远征部族历经数十次凶险,穿越万里征程,眼看梦想就要拉开序幕,却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就在这时,一曲悠扬的竖琴声突然在湿地上空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股彷佛来自冰原的酷寒刮到了热火交加的战阵上,青灰色的冻气随著曲子起伏,几个呼吸就驱散了暗黑精灵的黑暗迷雾,将冰霜世界铺在这片湿地上。
吐著蛇信的蜥蜴人正凶猛地冲杀,步伐和动作却骤然缓慢下来。相反的,挥舞著斧头的灰矮人虽然同样感到寒冷,脑子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样一来,主战场的形势顿然逆转,人数占了绝对劣势的灰矮人完全夺得了上风。
而在暗黑精灵和魔蝠人的核心战场上,形势也逆转了。暗黑精灵轻盈灵巧的步伐变得不再灵活,身法不再诡异,手中的短匕在冰霜下变得迟钝。反观魔蝠人却是士气大振,手中的利爪威力暴涨。
只可惜黑暗迷雾出现後,魔蝠人在暗黑精灵出其不意的阴毒袭击下,已经折损了七、八人,将近四分之一,因此现在双方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
比格拉斯却在此时看到了机会,不管地精们是否愿意,他将他们驱赶进灰矮人和蜥蜴人的战场,让场面无比混乱。
暗中相助的人,除了化身巴巴罗萨的亚撒,自然不会有别人。藉助一件传说级的魔力竖琴,凭藉他本尊和分身合体後堪称七级顶峰的灵魂力量,足以控制眼下的战局。
一曲结束过後,大部分的蜥蜴人要嘛被冰封,要嘛被乱斧砍杀,只剩暗黑精灵和魔蝠人仍在交战。
暗黑精灵眼看战局不利,又被杀红眼的魔蝠人缠得无法脱身,纷纷狂砸毒咒或吸血鬼之吻等魔法卷轴,并命令残馀部下摆脱纠缠,全速朝来路撤退,末了还不忘丢一个沼泽术的魔法卷轴,阻挡追击。
见到族人死伤惨重,比格拉斯没有心情让他们继续追击,也无法再接受更大的损失,於是只能眼睁睁看著暗黑精灵越逃越远。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暗黑精灵的退路上。那是一个有著垂肩银发、身形极高的男子。那男子正闭著眼睛,浑身散发著极寒的气息。
暗黑精灵首领立即知道刚才是谁插手,导致他们的情势被逆转了。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他还知道分寸,眼前这个人胆敢拦路,显然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留下他们。
用脚趾头想,他也知道答案是哪个。就在他打算命令麾下绕行的时候,一股极其可怕的压力从天空传来,让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这一耽搁,後面的魔蝠人也追到了,但同样陷入可怕的压力之中。
他们纷纷仰望上空,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灰白色云气漩涡,轰隆声连绵不绝,隐隐有闪电炸响。当他们的视线重新落下,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那个银发男子迅速自我冰封,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个足有百尺高的小冰山,而那个冰山顶尖,正好对著上空那个云气漩涡的中心。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底世界变得无比亮白,一道巨大的紫色闪电轰击在小冰山上,让整个小冰山碎裂成了无数冰晶。
等暗黑精灵、魔蝠人和後来的地精、灰矮人们从耳鸣中恢复过来,便发现压迫在身上的威压消失了。天上的云气漩涡缓缓溃散,只有一团凝结的冰霜气雾在冰封数里的湿地上缓缓翻滚著。
「看!那是什麽?」一个眼尖的暗黑精灵忽然惊恐大叫。
「我的天!那是……那是一个巨人,足有我们三倍高的巨人!」
「他就是刚才那个家伙,只是变大了很多……」
「太不可思议了!」
「发什麽呆,快逃!」暗黑精灵首领首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此时,巨人的眼睛睁开了,无比苍老和充满透彻力的视线俯视下来,微微一顿足,大地就似乎晃了一晃。
才刚刚冲出几步,残馀的二十三名暗黑精灵就被冰封了。
最诡异的是,所有暗黑精灵被冰封的姿态,都是在一种彷佛时间凝结的某个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