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两淮的局势突然剧变了起来,本来还在对李庭芝部穷追猛打的阿术军,突然放弃大好局面,开始往河南行省退了去。而奉行稳扎稳打的多摩尔也突然连着对以前围而不打的滁州军发动了几次进攻。
曾经沧海难为水,当年的汴京路的地方,经过百来年异族的统治,人们早已经忘记自己曾为大宋都城子民的荣耀。也许,还有几个人会回忆起他们在金朝统治的时候,那时候还被称为南京路,大伙还能好好活得下去。不过现在算了。关注一点世道,能保住命就好了,大伙自然对淮河边上的事情关切的很。
现在除了那些大族,大伙的日子都过得很艰辛,自然也会对现在这个朝廷的失败幸灾乐祸。蒙古国被大宋的兵马打败了,而且是活生生的发生在蒙古国的境内。那个叫合宜谷的地方,悍将居章、博思克战死,主将忽失海牙被打得只身骑马逃命。阿里海牙据说因儿子失了颜面,决定亲自出征,召多摩尔和阿术两支队伍暂时先放下其先前的指派,合力灭了已经和刘伯颜会合的醉翁营所部。
不过嘛,这集结大军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阿里海牙自己手头上并没有军队,要不他也不会派一支汉军给自己的儿子指挥,其次嘛,阿术和多摩尔都有自己的事物也解决。虽说宋军野战不成,不过李庭芝怎么也算老于军务的悍将,虽说双方怎么看情势都有些奇怪,犹豫之下,找阿术麻烦的兵显然不多,更在阿术无以伦比的指挥下吃了点亏,不过还是拖住了阿术退军的速度。而多摩尔更别提了,虽说滁州军主将受伤,可现在带军那个孙阑也用兵老辣,虽说有些中规中矩了点,但也让多摩尔感觉蛇吞刺猬般难受,明明知道对方已经脆弱到极点,但是又偏偏浑身都是刺,无从入口;只有等对方松懈就可以搞定,却又没有时间可以慢慢等。如果马上执行阿里海牙的命令呢,他又担心滁州军北上同刘伯颜一行会合。到时候更加不好意思,不过自己再不下决心,那一票人马就将能越过淮河,借道濠州,逃回滁州了。
不过在数十里之外的刘彰显然有另外的烦恼,自从合宜谷一战之后,自己就找到了闻讯而来的刘伯颜和他属下的近二十多个侍卫,出于长幼尊卑、还是官职,按理说都该交出兵权。不过伯颜叔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把事情又推回到了刘彰的手上。除了正常的军务之外,刘彰还得有一件烦心的事情,那就是如何处置那蒙古的郡主。显然不能让她死了,自己叔父绝不会让自己落下一个能使蒙古国全面开战的借口,但是更加不能把他放了,要是让她说出了些地名,自己和那么多兄弟将死无葬身之地。而且不能在捂着嘴巴。最近的醉翁营的汉子都和吃了豹子胆一样,看到她眼睛绿油油的发光。最后几番衡量之下,叔父和自己商讨的结果竟然让她住在獐子的旁边。两人手上都系上些麻绳,免得那小郡主跑掉。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几天了,博博阿黛小郡主看着躺在自己不远处地上的少年却是一脸的宁静。是的,很宁静,虽说要是认识小郡主的人都会认为宁静这个词离她很远。少年和往常一样,蜷缩着睡觉,年轻却又让人感到有些经历沧桑的脸上不断露出痛苦的表情,少年的睡姿很可爱,宽广的额头总是皱着眉,微微咬着他自己的嘴唇,还不时把手送进嘴里面,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似地。
不,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博博阿黛一开始还真担心,这小子不学好要是敢侵犯自己,自己就,嗯,自己就咬舌自尽。这两天听说了他不少传闻后,她终于知道原来这个还只有十五岁,算月份还没我大呢,博博阿黛心里念叨着。他和自己所见过的人不一样,在他的脸上还没有开始长胡子呢。
博博阿黛轻轻用手碰了一下刘彰光滑的下巴,突然想起少年还有一件糗事,当日第一夜,自己睡了很久都没睡着,既是担心那刘彰有所不轨,也是感觉缺了点东西,就是睡不习惯。看了半天瞄过别人的床铺才想起这笨蛋居然没铺席子,他自己是随便找了块地方和衣而睡,把毯子给自己了。晚上半夜的时候,自己把手伸过去本来想推醒那笨蛋,哪知道这笨蛋抓着自己的手哭着说:“阿爸,我真的不想杀人。我不是人,我做得都是禽兽做的事情。”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自己当时就很可怜这家伙,还伸了另外一只手揽过他的头想要安慰一下,不想他居然还有理了,还认为自己要对他不利。
“大夏天要什么席子。我都没让你睡地上,自己好好得赖地上干嘛?”那小子小声说道。
“我没席子睡不着。”博博阿黛声音显然大了些,她心里积蓄了些火气。
“席子,席子,我没那东西,你凑合一晚。”刘彰想了好半会才想起自己的席子早已经给那些受蒙古折磨得勇士了,看到还在望着他的博博阿黛恶声恶气的说道。但又由于看着是女孩子,凶不起来,一句威胁的话听起来更加像商量了。
“哦”博博阿黛看着刘彰像个小孩为自己辩解一样的神情不由得乐开了花。
“你笑什么笑?”刘彰鼓着嘴,浑然不觉自己像是抢糖吃的孩子一般。
“没什么,哈哈。”博博阿黛仍是哧哧得笑着。
“不同你计较。”刘彰转过头继续睡到。
以后的日子,博博阿黛有了她的席子,不过,每个晚上她还是愿意,先用手轻轻展开刘彰额头皱成一团的眉头,就是看到不远处那些士兵饥饿的眼神,也能安然得睡过去了,这已经会咬人的小老虎都在自己身体躺着,难道还怕那些不入流的野狼不成。
在这生死不知的日子,却有一曲“芄兰之支,童子佩觽。虽则佩觽,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的古歌荡漾在少女的心中。(注)
注:诗经的芄兰,大意是少女抱怨自己钦慕的少年过于懵懂。芄(Wan)兰:植物名,又称萝藦。支:枝条。觽(Xi):古代骨制的解绳结用具,俗称角锥,也为成人佩饰,少年婚后也佩,象征成人。能:乃、而。容:走路得意摇摆的样子。遂:一种玉名垂带悸兮:低垂的腰带飘扬。韘(She):抉拾,俗称扳指,古代射箭时套在右手大拇指上用来钩弦的工具,用玉或骨制作。甲:狎,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