獐子随着那中年汉子往着他主人的方向走去,北国的冬比江南冷得多,方才舞刀之后不觉得冷。突然一阵寒风吹来,獐子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裹紧了衣衫,伸手摸了摸没有被大火彻底烧掉的小册子又挺直腰板走了起来,仿佛摸了那师傅给他纪念之物就能感觉温暖。其实那册子里的所有东西都被獐子记在心里,不过对着这本宛如自己血脉一部分的册子,哪怕今天已经被烧的基本看不了几页,獐子还是舍不得扔。
正想着册子的事,却看到官道转角处出现了几辆华丽的马车,就连驱马的马夫也都是锦衣皮裘,穿着华丽,那马匹也是大宋难得一见的良驹。那中年汉子加快了步伐,獐子立马加快速度追了上去。这时有几个少年,骑着千金难买的战驹从远处回到马车旁,看着他们一边吟诗一边纵马驰骋的模样,看样子大概是一伙官宦子弟出来郊游。
那些官宦子弟也不知是嫌官道太平整了,还是什么原因都特地往那些田地上踏。虽说獐子并不知道随着流民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但无论是哪里,几乎都没什么两样,靠近边境等着战争一结束,大多先前出门避难的百姓都已回了故土,田里翻耕过的泥土裸露在地表上,透着新鲜的气息,这便是来年辛苦劳作的百姓的全部希望。不过对于那些官宦子弟这显然不会想到这些。不要说现在仅仅是翻耕过的土地,就是秋季那快要丰收的粮食,他们也还不是照样踏下去。
所以如此说来,无论蒙古人过来取代了金人,那些豪宅又换了多少新主人,对于底层最大的梦想就只是活下来的百姓来说,富豪依旧是富豪,奴仆还是奴仆,生活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改变。
“阳叔,你身边的这位,可是我爹所说的壮士?”
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听这口气颇为老到,但声音却透着女子特有的娇柔。獐子身边的中年汉子回道:“禀二小姐,这位正是老爷所指的壮士!”不一会,一个身着白色的蝶裙的少女驾着马走了过来。白色的衣衫在纯黑的骏马上飘洒,如此的和谐,恍然中如若天外仙子降临凡间,再衬着她那一张素雅清绝的面容,一双亮丽灵动的双眸,对着她专注的眼神,獐子竟一时心神激荡,几无适从。少女看着獐子呆呆的表情,用手掩着半边脸轻轻得一笑,一笑倾国莫过于此。
刘彰只得赶紧转过自己的脑袋,盯着方才纵马的少年们看去,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狂乱不已。虽说獐子也不是没见过什么绝色女子,不过可能孙阑更多的是男装出现,就是知道了她的女儿身,獐子心中还是始终停留在钟离边境一战,那个弯弓射马胜人一筹的战友。至于博博阿黛,獐子虽说也许有些朦胧的好感在,不过一是那时候领军的压力和罪恶感充斥了他的心,博博阿黛又是蒙古人,敌我立场不同,对于男女之事还是很懵懂的少年自然不知道少女的心思,也没有往那边想。
少女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孩,虽说长得很平凡不过有一番真正勇士的气度。这气度像是战地厮杀出来的,却又和自己护卫的不同。还有一点就是其他人不是肆无忌惮盯着看,要不就是害羞得不敢看,只是偷偷得瞄上几眼。而对面的少年显然也被自己的容貌所摄,不过他很快即恢复了理智,很快得看向别处,而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都是那些恶少纵马的后果。少女有些厌恶得看着那几个恶少,仍是柔声说道:“汾阳伯他们实在太顽劣了。壮士你莫见怪。我爹在前边的马车上稍作歇息,阳叔你带他过去后,把旭弟喊回来。别让他跟着那些人胡闹。”
“是,二小姐。”“多谢二小姐”獐子身边的中年汉子领命道,随后獐子马上顺着相同的称呼答谢道。
从见到二小姐的地方到他们老爷歇息地方的路不过区区百步。在这短短的百来步,那被称为阳叔的中年汉子,突然热情了起来,方才带着刘彰走了那么多路都没说一句话的他,打开了话闸。他絮絮叨叨得说着,见到老爷要注意些什么,还有什么礼仪是少不了。獐子毕竟不是以前一样稚嫩,他方才虽说因为那女子的绝世容貌惊住了,不过还是有用眼角打量身边的人,看着阳叔看那二小姐慈父般的眼神。獐子突然想,会不会他不说这二小姐的容貌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呢。越想越肯定了心中的意见,虽说不清楚是不是算通过阳叔的这层考验,不过看着现在他的神情应该不会印象太差吧。
那老爷的衣衫却是比那些随从要朴素得多,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像是久病缠身的模样不过却透露着一丝让人不得违抗他的贵气。
那老爷轻声问道“方才在大道旁舞刀的可是你。”
“正是在下。”獐子行礼说道,不过一行礼獐子暗暗在心中喊遭,这南北礼仪差别之大,獐子早已经被孙阑教导无数遍了。对于怎么逃离这敌国,之前显然獐子也没什么很大头绪。毕竟李绩他们不过是一伙流民,虽说李绩的见识不凡,不过格局却还没达到这等层次,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能通过宋军和蒙古人双重的关卡往南走,要是真知道,他们也早往南跑了,至少那还有一门显赫的亲戚在。獐子不愿意只得走一算一步,像这种天上砸下来的机会怎么也得拼一把,却是不小心弄砸了。
“既然如此,阳叔说了,能使出这套刀法的必然不是什么阴森小人。他的眼光我最信任不过了。你可有大名,可愿意当我的随从呢。”那老爷似乎没看到这少年出的差错一般,出言邀请道。
“在下刘雷虎,自当效命大人。不过可否让我和那些同伴道个别。”獐子感激得看了一眼去外面喊人的阳叔,诚恳得说道。
那老爷咳了几声,赞道:“富贵不往难友,确实是阳叔说得那样,只有坦荡荡的人,才能舞出这样的刀。你去吧。”
刘彰向着来的方向走去,心中突然前路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