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第二天中午,张顺、张贵准备带着属下的兵马自滚河,直指汉水,开始救援行动之际,却下了瓢泼大雨,众人护着救援物资,不被大雨打坏就费去不少时间,竟不得行。连着近一个月大雨倾盆,别说行军就是把救援物资搬上船都难,而这批物资可是整个湖广地区百姓凑出来的,要是被打坏了,可没有地方再去找第二份。这支由江东子弟为主的“铁军”,被大雨硬生生得拖在襄阳城外的角落。
而襄阳已经临近断粮了,吕文焕不断在心中骂着自己早已经见阎王去了的兄长吕文德,他倒好享尽荣华富贵就撒手走了,留下自己在这襄阳苦苦守了这么多年。还有他不是说够整个城吃喝十年的粮草,现在五年的份都不够好,到现在自己还怎么去弄粮草,最多只能眼巴巴看着援军来。而且为了防止大雨淹了襄阳城,吕文焕还命人偷偷开了几道门,引水入河。好在此时蒙古军既要忙于处置那些汉军以及那些死人腐烂可能带来的瘟疫,同样也为忽如其来的大雨所困,未能乘乱攻城。要不,襄阳决定不日即下。
五月己巳(注),舞阳山山脚,张顺神色复杂的看着麾下的士卒,不过才因为大雨耽误了一个月,很多人都已经生出了很多其他的想法,但是这些他不能和自己的哥哥张贵说。甚至有不少人预备着走了,最让他痛恨的是却虎营的将士有几个甚至装病来逃脱这一场战事。
自己兄长张贵是个好将军,不过对于麾下的士卒略有些严苛,加上为人沉默寡言,麾下的士卒都是畏大于敬,这种时候一个处置不当,就是哗变。而和獐子更加不能说,獐子虽说已经在军中建立了极高的威信,但是他毕竟不是一军主帅,甚至不过是应自己之邀来助拳的友军,要是主客不分,迟早会乱了军心的,而且要是说了那几个装病的半大小子怕是没脸做人了自己又有些于心不忍。
衡量了许久,张顺终于想出一个还勉强过得去的方法,让大家不至于难堪,而且可以略微解决当下的危机。
“顺子,你想什么呢?快上船。”张贵大喊道,话毕率先站到了船头。原来商议之时,张贵宣传将乃兵之胆,因此他要在前镇住场面,而张顺则在后面随时面对进行包围的蒙古军,只有獐子既是客军,而且一个月前作战出力太多,被张贵执意要求居中管理物资。
獐子虽说并不是很愿意领这份情,但是毕竟他和张顺都是这支军队的主帅,而且他在李庭芝军中地位超然。的确,对方有所顾忌,百般推辞不果之后也只得应下。
张顺对着张贵的提问未作回答,而是站在船的顶处,对着那些士卒喊道:“此行有死而已,吾辈或非本心,宜速去,勿败吾事。”
话毕,下面顿时炸开了锅,这几天下雨未必不是没有人越想越怕心中有那么几分后悔但是要他们就这样承认自己是个懦夫,却怎么也不甘心,正在彷徨间,却是几个夹在人群中的却虎营士兵却是说了:“张将军,这蒙古番子和我们都有深仇大恨,再说今日就算我们走了,那说不定那天蒙古攻破襄阳城了,也会把整个襄阳的人都给杀了,他以前这种事做得还少吗?就算战死也好过坐着等他们杀。”
虽说这些话都是装病却虎营的将士说得,他们滁州口音和襄阳的完全不同,但是蒙古大军害的大伙家破人亡,却是相同的。是,他们,现在他们还能得以苟安,但是等蒙古人打下襄阳之后呢,那些蒙古番子可不管你是谁,只要有抵抗过不是向来都屠杀殆尽,虽说不知道天下间还有一句话叫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但这道理他们懂,他们这些小民百姓比任何人都懂。无论是那些当时大儒,还是那些名师大将都懂,因为他们可不比那些大儒和名师大将他们还有一条投降得康庄大道等着他们,说不定投敌还能有更大的富贵。如果是小民百姓在失败者的一方的话,唯一能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天可怜,这些上位者的野心,却只能由小民百姓付出代价默默承受。既然那些“病号”都要奋勇杀敌,自己还有什么道畏缩呢
沉默了半响,大伙随之爆发出愤怒的声响:“我们要杀进襄阳,杀退那些该死的番子。就算我们不能好好得活,也该让父母妻儿好好活下去。”没有人下了船,所有人都举起兵器,热切得响应着。更是有不少人自感身世泣不成声的回应道。
将乃一军之胆,自己可不能辜负了獐子方才的谋划。虽说心中仍是有些复杂,自己本意绝非是想那些心中尚有疑虑之人也随着自己去那可以说九死一生的地方,来赌个生死。可是再说下去,要不是獐子早有这一番布置这军队怕是要散了。
要不是獐子早些天看到他的神情,不由联想到当日去驰援钟离之时和今日何其相似。更重要的是,獐子自己带多了兵也慢慢清楚,其实张顺这番鼓舞很有效果也有很大的风险,若是像当日一般群情激奋之下自然是理想效果,若是哪一天士兵心情本就徘徊很有可能效果适得其反。不过这时候要是有人振臂高呼,解答诸人心中的疑惑,又是另外一份结果,必将三军用命,勇不可挡。
张顺露出信心满满的样子上了船,大声喝到:“我们走。”
注:《宋史,忠义五》五月己巳,大元兵久围襄、樊,援兵厄关险,不克进。诏荆、襄将帅移驻新郢,遣部辖张顺、张贵将死士三千人自上流夜半轻舟转战。比明达襄城,收军阅视,失张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