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十里扬州,除了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形容它的了。扬州西北郊蜀冈林壑幽美,茂林修竹清流急湍应代左右。其中峰上有着扬州城最著名的古刹大明寺。相传,唐代高僧鉴真,曾为该寺住持,扬州人感念鉴真东渡的诚心,每年古寺香火不断。因此地风景秀丽,又有古寺相伴,扬州人民春日总喜在此处游玩。
然而今日蜀冈比往日热闹许多,那是因为扬州最大的富豪,振威镖局的金家要来进香祈福。金家是跑江湖发家的,过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最看中的就是求平安,每年三月中元是金家夫人的生辰寿日,金家家主会带全家来大明寺祈福进香,一是为了给夫人贺寿,二是为了给镖局的伙计们祈个平安。
但见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前面有十几个壮汉开道,那都是镖局有名的镖头,之后跟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一个相貌俊郎的中年汉子,但见他眉分八彩目若朗星,三绺须髯飘洒前胸,红袍大带,威风凛凛。不说二十年前,纵是此时也是个风流标致的人物。那人就是金家家主金措金生辉了。那男子后面跟了十几个小厮。小厮后面抬了两张轿子。前头那张轿为红色,后面的为翠绿色。在后面又是跟了几十个镖客。路人看了这金家的排场不住的指点说道:“快看快看,那大马上骑得就是金老爷了,多威风呀,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这样,啧啧。”又有人说道:“前面轿子坐的定是金家的夫人王涚了,听说没有,金夫人的父亲又升官了,他们家呀,我看还是金夫人说的算。”“谁说的算都行呀,要是我能娶到后面轿子里的金铃儿小姐,就是给她当狗我都高兴。”“做美梦去吧,人家狗吃的都比你好,哈哈。”话虽粗俗,但满大街都充斥着对金家的羡慕。却说金铃儿和丫鬟小红坐在翠绿的轿中,她穿了一身淡蓝色外衣,云鬓高耸,翠华罩头,一只精美的凤钗插在鬓角,极是好看。她用手拉着小红的手道:“小红,你看到了么?”小红抿着嘴笑道:“没呢,这人这么多,上哪去找呀,小姐你也太心急了,我听书里说都是男人想姑娘想的心急,你怎的想起男人来了。”铃儿让她说的满面通红道:“也不是想,就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令我的心静不下来,看到他好像看到了我的男性装扮,也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人,这已经不是感觉了,而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吸引。哎,说了你也不懂。”金铃儿又撇了撇嘴,隔着帘子向外张望着。这时金家已经来到了大明寺门前。
大明寺前,有一座古朴的牌楼,四柱三檐斗拱托顶,仰如华盖。下铺白玉石,牌楼上方正中篆刻“栖灵遗址”四字,背面有“丰乐名区”匾额。牌楼前一对青石石狮。彰显着寺庙的古老。其南为一高阜,高阜上苍松翠柏,草木葱笼。大明寺山门的三座大门都敞开着,正门上端嵌砌唐代扬州书法家李邕题书的“大明寺”石额。金老爷看了一眼石额,向手下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停下来,他身子一飘下了马,然后由小厮通报轿子里的金夫人和金铃儿小姐,金夫人和铃儿小姐都是由丫鬟搀扶着走出轿子。就在下轿的刹那,金铃儿瞥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易孤鸿,白衣飘飘,气度依旧是那么优雅。她的目光和易孤鸿对上了仿佛听到他说“我来了”她也用眼神回答道“我知道了”。铃儿一颗牵挂的心终于放下了,她也优雅的走向前去,走向自己的父亲。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在在意的人面前都想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金老爷只让女儿和夫人跟着他进寺,三人率先进了山门殿,其余的镖头跟在后面,小厮们和两个丫鬟则在外面侯着。山门殿又叫天王殿,面南三楹。正中设佛龛,正面供奉弥勒佛,背后站立护法神韦陀。两旁分列威风凛凛的四大金刚。金措领着夫人女儿先拜了弥勒,又拜了韦陀和四大金刚,接着向里面的大雄宝殿走去。
大雄宝殿外本寺的住持元空大师早领着弟子们在那等候了,金措一见元空大师赶紧下拜。元空用手相搀道:“金施主何必如此客气呢。”金措道:“大师,小生平日俗务繁多,没能来看您,恕罪恕罪”元空大师生的慈眉善目,两道雪白的弯眉分外好看,他哈哈一笑道:“何为俗物,何为非俗物,何为牵挂,何为非牵挂。香案都已备好,施主先做法事吧。”金措又是一拜道:“多谢大师指点,小生受教了。”说着几人来到大雄宝殿内。
大雄宝殿坐北朝南,三楹三重檐,底层设走廊,二层檐下悬“大雄宝殿”横匾。屋脊嵌宝镜一面,迎面嵌砖刻“风调雨顺”四字,背面嵌砖刻“国泰民安”四字。大殿内正中佛坛上供奉释迦牟尼的前生佛、今世佛和来生佛,两侧供形态各异的十八罗汉,北边分塑禅宗六大祖师坐像。三尊大佛背后是造型别致的观音海岛。
金措和金夫人、小姐先拜祭了如来佛祖,又向十八罗汉和六大祖师做了参拜。这是为金夫人的寿诞进香祈福。拜完佛后小姐和夫人走出来,那些镖头们依次走进去,这才开始真正的祈福,那住持元空也在一旁念经说法。由于这祈福活动繁琐异常,金夫人提出要到禅房休息休息,那铃儿小姐心里一直挂念着易孤鸿,自是不会去的,只是推脱说要到后面的栖灵塔玩玩,夫人也由得她,只是嘱咐了小姐一定要小红陪她去才行,铃儿点头答应了,金夫人这才到禅房休息去了。
这栖灵塔始建于隋文帝仁寿元年,原在大明寺内,塔高九层,高耸入云,最宜登临远眺。唐代著各诗人李白、高适、刘禹锡、白居易等,曾临此塔,写下脍炙人口的诗章。唐会昌三年,栖灵塔遭火焚。宋景德年间,僧人可政曾募资在原地建一十七层塔,取名“多宝塔”。经郡守王化基奏于朝廷,又赐名“普惠塔”。不久,塔身倒塌。此后,虽屡有重建之议,终未施行。现在能看到的只有半截残垣断壁了,此处平日人烟稀少,却是个私会的好地方。
再说小红,铃儿虽进了寺,但她这种身份低微的下人自然不能跟着,这也给她创造了机会。小红在寺外自然也看到了易孤鸿,她找个借口就离开了小厮他们,然后小红给易孤鸿连使眼色,易孤鸿何等聪明的人,他也在人群中向小红走的方向移动,小红趁这机会给易孤鸿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他走大明寺后门,到栖灵塔相见。回来时刚好小姐走出来,她偷偷对金铃儿说道:“小姐,易公子已经过去了。”金铃儿满面含羞的点点头,伴着丫鬟小红向栖灵塔走去。
金铃儿小姐刚走到栖灵塔,就看到一个白衣公子在来回踱步,那自是易孤鸿了。金铃儿随即张口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那公子听了赶忙答道:“金风玉露一相逢,变胜却了人间无数。”这时两人已经走到近前。易孤鸿一把抓住金铃儿柔软的小手,两双情眸默默注视对方,谁也不再开口,只是互相确认这长久的思念与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两人越看越是深情,这个人好像另一个我,好像我们前世就相识,好像我们的吸引不是来自表面,而是出自内心深处。而那小红急得直跺脚道:“哎呦,我说我的小姐,易公子,你们倒是说话呀,我费了挨老爷太太责罚的风险给你们制造相见的机会,怎么你们就连声也不吱呢。平日里你想我我想你的,现在有啥就说呀。”小红哪知道,真正的爱人,看着对方的眼神就已经懂他的千言万语了。而这对璧人所有的话,所有的浓情蜜意都从眼睛传到对方的心里。过了良久,铃儿才开口道:“你瘦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易孤鸿只是那么轻轻一答,铃儿的心就觉得被他带走了。“你也瘦了,变得更俊俏了。”易孤鸿由衷的赞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铃儿也说了一句诗文。两人相视一笑。“哎呦小姐,你俩就别掉书袋了,时间可不早了,一会太太要是发现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小红不解风情的催促着。此时铃儿和易孤鸿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说闲话,听了小红的催促,但见日头已经偏西了,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铃儿无奈的站起身来,眼眶中含着泪,心想着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小红看出了小姐的意思,忙打趣道:“这次你们俩能相见要多亏我小红呀,别看我年纪小,办的事可不小,嘻嘻,小姐这会放心了吧,也不用再写什么千种相思万点恨,多情只为无情愁了。”那铃儿小姐脸上绯红,见小红把平日写的相思语句都说了出来,更感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这时以听到小厮在喊小姐的名字,看来老爷的祈福法事以经做完了。铃儿小姐与小红也要赶紧回去了。那铃儿和易孤鸿互相握紧对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双方眼中含泪,也都无话了。小红费了好大劲才将两人劝开,铃儿也是一步三回头的走去,那孤鸿直目送到看不见了才离开,回去的路上又跟着金家的队伍一路回了扬州。铃儿也拉起轿帘,只为了多看情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