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禁地梵禁山,天下第一聂水寒。
这句话在武林中流传已久,所称赞的当然是傲寒山庄,庄主聂水寒,聂水寒年少得志,可谓这一代年轻俊杰中当属第一人,凡是学武人士无不想一睹这天下第一的风采,如今他们终于在贺府见到这天下第一,心下诸多繁杂之情,久久难以平复。
这些人来的不多,但却是代表着天下,他们见到疯子乐持剑而立,白衣飘然,虽朴实无华,但却有一股冰冷而又傲然之气,倒的确是天下第一的风采。
可这天下第一却已濒临死亡的边缘,他们虽不认识聂水寒,但却忍不住生起惜才之心,武林不缺乏天骄,可如聂水寒这样的人,还是百年难得出一人。
当然有的人却发出唏嘘,说道:“聂水寒不是天下第一么?当年还将武林中人敬为武学巅峰的蝉空大师打败,那一战蝉空大师的确是死在了其手下,即有这般能耐,武功又如何不敌十八王爷?十八王爷的武功虽然高强,可比之蝉空大师,恐怕还是略显不足。”
如这样的唏嘘只多不少,有的说道:“看来聂水寒这天下第一之名,纯属名不副实,想要做天下第一,当然得有真本事,如若不然,下场只有死,聂水寒现在是想要后悔,怕也是晚了。”
疯子乐变成了一个傻子,因为他的确开始后悔,他曾说过:“后悔的人就是一个傻子。”他虽然不想成为傻子,但不得不说他确实后悔了,他不甘心这样死,因为他身上有一个天大的疑团,这疑团对他来说滑稽又可笑,可偏偏就是滑稽又可笑使得他非要去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其实是另外一个人,相信不管是谁都会感觉到好笑,不管是谁都非要去查个清楚。
十八王爷拳头上缠绕着黑气,黑气就像一条条黑龙一样在他拳头上盘旋,然后一拳就击了过来。
疯子乐紧握宿剑,对于怎样接下这招他丝毫没有把握。剑光闪烁,他步伐不断后退,他使出的剑招一碰到十八王爷的拳头,均被粉碎,叮叮当当之声,就像是刺到了钢铁。反震之力,几度欲震飞他手中的宿剑。
突然,十八王爷拳头飞快般蹿过宿剑,拳头突然伸出两根手指,然后飞快般点在他手腕之上,一股黑气直接穿透他的手腕,然后手腕就失去了知觉。
宿剑掉在地上,响声传遍了贺府大院。
疯子乐没有了剑,就感觉像鸟儿没有了翅膀。可是十八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他这只没有翅膀的鸟儿,一拳击在他腹部,被这样击中,人怕是没了性命。疯子乐飘风而出,砸在地上的时候已然不知死活。
十八王爷双手平放胸前,冥神吐气,显然是在调理真力,一会过后,他睁开双目,朗声说道:“各位武林中的好汉,贺府发生这样的变故,本王出手杀人也属迫不得已,但这人胆敢欺辱我孩儿,夺我孩儿妻子,这般不仁之举,死不足惜。”
在场的人没有一人说话。
十八王爷叹口气,接着道:“原本今日乃是贺府的喜庆之日,却不想最后出现这样的变故,也罢!这喜事也就不再做了,各位如有想留在贺府做客的,便留下,想走的便散去吧!”
人渐渐都散了。当然没有任何人想留在贺府做客,这些人都是识抬举的人,当然不会去触霉头。
十八王爷瞧向贺公子,道:“允儿,我看你一声不吭,莫不是还在想念那个女子?”
贺允目中露出悲伤,道:“义父,孩儿····。”
十八王爷道:“男子汉何患无妻,你这般没有志气,实在令我十分失望!”
贺允哀叹一声,目中带着无尽柔情,他低下头,当他抬起头时,已带着微笑:“身为义父的孩儿,当以大事为重。请义父原谅,孩儿以后定然不会再犯。”
十八王爷道:“嗯,这便是我的孩儿了。”忽然瞧向远处躺着的疯子乐,道:“这人如今我已将他杀了,不过死虽容易,本王却要将他鞭尸,以告示天下,多少可以挽回你的尊严。”
贺公子瞧向疯子乐的尸体,心下已恨到极致,仿佛已在滴血。他心中有无数的怨气想要发泄,他恨不得杀死疯子乐的人是他,可是终究不是他。
可疯子乐终究已死,他只知道死人是感觉不到活人的思想,就算你将其千刀万剐,将身体的每一部分切下来喂狗,死人还是不了解活人,即是如此,那又何必呢?
最后他缓缓道:“义父,虽然这人与我仇深似海,可毕竟已经死了,我想还是放过这他,尽管是一具尸体。”
十八王爷道:“你想怎样,难道还要厚葬他?”
贺公子道:“青州城外有一片乱坟岗,便将他葬到那里好了,这人喜欢喝酒,也许他在那里会找到一些很好的酒友。”其实要他好生对待一个夺自己妻子的人,就算他胸怀仁义,也是很难办到的,对他来说安葬之意,已然是最大的宽容。
十八王爷道:“也罢!你即已仗义为先,那我便将这人尸体交于你处理。”十八王爷说完,转身去将宿剑拿起,又道:“这把天下第一的宝剑,当然要配天下第一,这个人死在本王拳下,又怎配天下第一之名。”突然发出一串狂笑,笑声渐止,他人已离去。
天依然还是白天,可却像是蒙上了一成乌纱,看去灰蒙蒙,阴沉沉。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得树林里的树叶沙沙作响,也许是风太大,吹得太久,天变得更加灰蒙蒙,阴沉沉,然后就下起了雨。
雨不大,但却足够淋湿衣衫。林中小道上,四名家丁模样的人抬着一具尸体,一路小跑而来,他们身上的衣衫湿透了,脸上带着抱怨的神情,其中一个人忽然说道:“这是我进贺府以来,最倒霉的一次,不光摊上这个掩埋尸体的倒霉差事,还摊上这个倒霉的天气,成了落汤鸡。”
另一人回道:“早上还好好的,这鬼天气说变就变,你们说这段时间又不是六月,怎么下起雨了?”
另一人笑道:“兴许咱们真碰上了鬼,要不然这天气怎么这么怪呢?说变就变!”他说的这句话就他一人在笑,就像是平时做别的事情一样,一边说一边笑,可他们现在做的不是别的事情,是最倒霉的事情。家丁们有些愤怒,愤怒的责骂,因为在这个时候,有人说了他们最不愿想起,最忌讳的东西——鬼!
说四个大汉怕鬼,当然很滑稽可笑,但是当你面前躺着一具陌生的尸体时,你的心情就不一样了。
风吹着树木的声音,雨滴在树叶上,又落到地上的声音,当然是非常清新,悦耳,舒心,就如同江南的烟雨。可此刻这样的天气,灰蒙蒙,阴沉沉,面对着一具尸体,四名家丁一点愉快的心情都没有,他们只想快点干完这件事,他们来到一处坟头,数不清的野坟,碑上都没有字的野坟,有的甚至连碑都没有。
一名家丁急促的道:“赶快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咱们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只觉得多呆一分钟,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然后他们找了一块地,挖坑。忽然有一名家丁好奇的道:“你们可知道这人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聂水寒,听说这人武功天下第一,十分了不起。”
一家丁冷笑道:“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死在咱们十八王爷手中,如果他真是天下第一,又怎么会败?像这样的沽名钓誉之人,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不过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一家丁却叹了口气,道:“像咱们这样,安安静静做个平凡人岂不甚好,至少可以一生平安,不至于死后落得这样凄惨。”
忽然,风吹得更大了,树叶沙沙不停的落下来,连他们眼睛都睁不开,连忙捂住面庞,树林深处忽然又传来莫名的声音,声音竟是诡异,阴森,恐怖。
呜呜呜。
这样的声音在林中飘飘荡荡,就像是有人在哭泣。在乱坟岗听见这样的声音,不管是谁都绝对会吓得魂不附体,四名家丁当然也不例外,他们脸变得惨白,四人相视,都瞧出各人目中惊恐之色。
一家丁哆哆嗦嗦的道:“这·····这是什么声音?”
一家丁回道:“我····我哪儿知道?”他不想说这是鬼的声音,因为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鬼’这个字,如果说出来,四人绝对会被吓死,所以他绝对不能说这个字。
四名家丁静静待在原地不敢动,目光向四周瞧去,声音忽然没有了,于是他们心想也许是因为恐惧,所以产生了幻觉,自己吓自己而已。
一家丁定了定神,道:“赶快将这人埋了,赶尽离开这个鬼地方。”坑挖了一半,他们就火急火燎的将尸体扔进去,刚要掩上土时,一名家丁突然一声惊叫:“谁?”
其余三名家丁登时被吓得跳了起来,四人急忙挤在一起,一同向其中一名家丁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一棵大树旁站着一个黑影,这个黑影一动不动,仿佛也在盯着这边,但却一句话也不说。
四名家丁见此情形,全身一阵颤抖,瞬间想到了一个字——鬼。不知谁先退了一步,四名家丁立时不顾一起狼狈奔离。
四名家丁离开后,乱风岗还是一样,风还在继续吹,雨还在继续下,大树旁的黑影却突然动了,不光动了,他身后还出现一个黑影。
两个黑影当然不是鬼,是大活人,是全振龙和他的一位师弟。两人走到尸体旁停下。
雨淋湿了土地,形成一滩浑浊的泥水,聚在坑内,如果再不把尸体搬出来,泥水便要将尸体掩没。全振龙表情露出哀伤,在替尸体哀伤。
师弟也是同样的哀伤,忽然道:“师兄,疯子乐与咱们也算有缘,一起从万州到青州的这些时日,他虽然说话疯疯癫癫,倒也算是一个豪气云天之人,经常请咱师兄弟们喝酒,哪曾想如今落了个这般凄惨的下场。”
全振龙叹了口气,道:“我的确没有想到啊!”
师弟问道:“师兄,你没想到什么?”
全振龙道:“没想到他就是聂水寒。”
师弟道:“聂水寒又怎样?还不是一样死了。”
全振龙道:“说得对啊!不管是谁,还不都一样要死。不过算我倒霉,大人不记小人过过,给他选个好地方,将他好好安葬。”于是他们两人将疯子乐搬了出来,放到一处干净平坦的地方。
突然师弟惊呼了一声:“咦!不对啊?”
全振龙问道:“怎么了?”
师弟道:“师兄,人死了,身体会不会变得冰冷。”
全振龙道:“当然会。死人没有体温,血液凝固,身体就会冰冷。你问这是什么意思?”
师弟抓着疯子乐的手掌,道:“师兄,你来摸摸他手掌的温度。”
全振龙带着疑惑,抓着疯子乐的手掌,忽然眉头深锁。师弟忽然开口:“他的手掌好像冰块一样,这绝对不是正常人死后该有的温度。”
全振龙道:“你的意思说他不是正常人!”
师弟道:“那倒不是。”
全振龙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师弟道:“我的意思是也许他还没有死。”
全振龙脸色变了,目光亮了。他忽然去探疯子乐的脉搏,很久,他眉头皱的更深,几乎看不见眼睛,脸皮几乎聚在了一起。然后他突然笑了起来,赞叹道:“真乃奇人。”
师弟知道全振龙肯定发现了什么惊喜,连忙问道:“师兄,你知道了什么?”
全振龙喜道:“我感觉到了他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的确是存在的。这就证明他还没有死。”
师弟也摸着疯子乐的手掌,感受了一遍,惊喜的道:“果然如我猜测,师兄你那句话说的不错,这人确是奇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神仙只怕也活不下来,可是他竟然还有脉搏。”
全振龙将疯子乐平平抱起,道:“咱们赶快回去,叫个大夫。”于是两人带着疯子乐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