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忧狠狠咬了一口,听见静姝说,“青忧姑娘差事办得好,公子自然记在心上。”
“郡主和无双回来了吗?”
“早就回来了。可能是听说你睡了,就没打扰。”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青忧只觉身子暖和了许多。静姝收了碗筷食盒,又细细嘱咐她早些休息,走出房门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静姝一走,青忧倒是睡不着了。
她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无法入眠。每每闭上眼睛,她都会想起赵高炽的那些话。
她并非冷血无情之人,来到这异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秦家的人。沐阳、无双、秦楚之、长公主等人虽然身份高贵,可从来不曾苛待于她。
更何况沐阳,她是真心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相处久了,她竟生出不舍来。
若是秦家真有不测,她又该如何。
她扪心自问,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袖手旁观的。
就算保不了秦家一百多条人命,也至少要尽她所能,保住无双和沐阳。可是她无权无势,地位卑微。赵高炽一旦动手,她要如何才能保全自己所在乎之人呢?
思及此处,青忧长长探出一口气来,内心惆怅,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她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披了件披风,撑着油纸伞,便走出了房门。
此刻已是入睡时分,将军府十分安静,唯有淅沥沥的雨水滴滴落在叶子上,零落成泥。府里不时有人巡逻,见着她,都是规规矩矩喊一声,“青忧姑娘。”
青忧一直走到來鹿院。
她收了伞,沿着楼梯走到二楼。
书房里空荡荡的,安静得叫人害怕。她手里提着灯笼,照得那书房影影绰绰,整个书纸像是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中,发着盈盈的水光。
刚走几步,她一下愣住了。
却见正前方的书桌边,一盏油灯快要熄灭,正中央放着几本翻开的书和笔墨,椅榻上斜靠着一个身着青色家居服的男子。他单手撑腮,双目紧闭,黑发斜斜散散的垂下来,衣袍宽大,窗子大开着,风呼呼地吹进来,吹得他面前的书本哗哗的翻动。
那人不是秦楚之是谁。
青忧吹了灯,上前几步将窗户关好。
回过头,却见桌上放着一卷羊皮纸,上面画着山川河流小径,还标注有地名地貌,下角还有红笔批注。她细细看了一眼,才发现时西境边界的地图。秦楚之批注之地,全是便于隐藏和攻击的好地势。
怪不得都说大楚秦家少帅秦楚之,玉面罗刹,上阵杀敌,以一当千,令敌人闻风丧胆。
她见秦楚之手里抓着本书,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即使是闭着眼,眉头却还是深深皱起。
青忧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抽出他手里的书,眼看那书要抽离他的手掌,那人却猛然瞪大了眼,还没反应过来,青忧只觉脖子上大力袭来,像是要扭断她的脖子一般。
呼吸一下就上不来,青忧涨红了脸,用尽全力大喊一声,“秦楚之!”
秦楚之一下松了手,似乎这才醒了过来,茫然的双眼这才缓缓聚焦到她的身上。
青忧弯下了腰,不断咳嗽了起来,她的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显然被他吓得不轻。
那人回过神来,望着她,“你刚才叫我什么?”
青忧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时情急,她竟然直呼他的名讳。
聪明如她,只是悄无声息的转了话题,“世子可是做噩梦了?”
“嗯。”他弯腰捡起地上从他手里飞出的书,顿了一下,才说,“梦见我十五岁那年,带兵出征西南。年少轻狂,不听父亲和部下劝告,一意孤行带着一千将士深入西南深山腹地。”
“然后呢。”
他的呼吸微微窒了一下,再去看他双眼时,已然清朗如星,“一千将士除了我,无一生还。”
“父亲罚我跪了一天一夜,还命我亲自去装捡战士们的尸骸。”
青忧一下沉默了,她望着那人平淡无波的眼神,心底却莫名有一丝心疼。
“你十五岁时在干什么?”突然,他轻轻发问。
青忧陷入了沉思,十五岁,她应该刚好初中毕业。初三的暑假,她背着父母出去打工,然后给母亲买了黄金吊坠。
她抬起眸来,却见对面那人乌发如墨,双眼如炬,就那么直直的望着她。
“十五岁那年……”青忧看着那眼神,突然欲言又止。
脑子里有什么飞快的在闪过。
英华唤她妹妹,而英华前日刚过十五岁生日,那么慕青忧本身的年纪也就是十四岁。
莫非,他是在试探她?!
青忧脑中警铃大作,望着那沉若寒潭的双眸,她心底已然翻江倒海。
她面上却还是镇定,“奴婢希望十五岁时能觅得良婿。”
秦楚之脸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大约二十岁出头,本就长得极为好看,此刻在明灭微黄的灯火之下,一笑起来便是倾国倾城。
当时青忧脑子里也只能想起这四个字。
“你过来。”秦楚之冲她招了招手,青忧上前一步,突然之间面前的木桌一动,将她狠狠撞了一下。
一声惊呼出口,青忧眼看就要栽到秦楚之怀里。
偏偏那人往后一躲,两人抱成团,“哐啷”一声双双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