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想到,这个我冥思苦想得不到的答案,会在两日之后,由北冥佑亲自为我解开。
那一日的阳光很好,我被侍卫带出牢狱的时候交给管事太监的时候,甚至有些不适应这样刺眼的光亮,只得赶紧的用衣袖遮了遮。那个太监见此冷讽一笑:“娘娘在牢狱之中待了几日,如今愈发的不能见光了么?这身脏兮兮的衣衫,的确是遮掩了娘娘昔日的风采呢?啧啧,真是可怜。”
我亦轻蔑一笑,蹙眉看他:“‘人配衣裳马配鞍’,我的衣裳不好,你的鞍子倒不错。”
“你?”他受了我的骂,又见身后的侍卫憋不住的笑出了声,脸色愈发的难看,上前推了一把我的胳膊,喝道:“你已是阶下之囚,还嚣张个什么劲?快走吧,皇上在宗庙等着你呢,今日是贵诚皇后下葬的日子,皇上要你前去跪着,以赎你害死贵诚皇后的罪孽。”
贵诚皇后?我微微一怔,蓦然才想起那一日晴乐曾告诉我,说北冥佑封了白雪颜为贵诚皇后,给她死后殊荣。可惜,再高抬身价又如何,死了的人,如何还能看到身后的事情。
宗庙前,一众身着白色孝服的皇亲国戚跟大臣们恭敬的跪着,个个神色哀伤,拼命的抹着干涩的眼角。贪恋权势的人都想着好好的表现,哪怕,是在一个死人面前。我被那个管事太监领着,匆匆的走在他们之间,可以看到他们看我的时候那种平静的眼神,带着诧异与好奇。
我无动于衷,更懒得回顾。白雪颜的死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心情起伏,除了让我无缘无故的做了几天牢狱,更让我无意中见到了羽的母亲,仅此而已。我只是没有想到,相对于我的无动于衷,北冥佑看起来,也不像外界所描绘的那般悲伤,相反的,我只看到了他的容光焕发。
他站在宗庙的正殿里,面对着白雪颜棺椁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哀伤,见我被管事太监领着上前,他反而微微一笑,笑容里除了淡然之外,还夹杂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他挥手退下一众宫女太监,只留我一人与他相向而站在阴冷的大殿里。厚重的木门不知被谁用力的关上,吱哟吱哟的声音让我心惊胆颤。
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只有白色烛灯在那里一跳一跳,似幽灵一般令人生怕。我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北冥佑明黄色的龙袍上那些栩栩如生的金龙,它们盘绕错生,不知锁住了多少人的爱恨情愁。稍许,他招呼我走至他的身旁,指着平躺在棺椁中的白雪颜道:“你来看看她的样子。”
我闻言只觉头皮发麻,看看她的样子?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好看的?遂道:“我不是皇上,没有想要一辈子记住她的想法。况且,我一个戴罪之身来瞻仰贵诚皇后的遗容,会让人觉得不敬的。”
北冥佑淡淡一笑,并没有过多勉强,只道:“我知道你害怕,即便人不是你杀的。可面对一个意外横死的人的遗体,任何人都会觉得恐惧的。可是偏偏,那个亲手杀死她的我,却可以安安静静的陪着她七天,看着她像是沉睡了一样,便是过了七天,也还是这般美丽动人,让人喜欢。”
这一刻,我不只是头皮发麻,更觉得浑身发冷,北冥佑,他就像是一个恶魔一般,面对一个死去七天的女子露出贪婪的目光,他爱恋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像面对一件稀世珍宝。我吓的后退一步,却蓦然嚼出他话中的意思,惊道:“你刚刚说什么?是你、是你杀死了白雪颜?”
我怀疑了千百个可能是凶手的人,甚至是那个疯掉的安太妃,但我却从来没有想到,那个真正害死白雪颜的人,就是眼前站在我面前的男子。昔日,他宠爱她的种种一一重现,他为她种植牡丹,封她为贵妃,甚至为了她一句喜欢,就要我当众将发间的步摇奉上。这样的宠爱,原本是无人能及的呀。
看到我惊异的神色,北冥佑轻蔑的一笑:“很难以置信是么?那一杯鸩毒,是我亲手喂她喝下去的,她再哭再喊也没有用,因为,我要她的命来成全我的计划。”他说着,举起自己的手对准一旁的烛灯,细细的看着:“你能看到这手上的鲜血么?这么红,这么艳。”
“你疯了……”我的声音颤抖的厉害,脚下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那一刻,我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因为这样的北冥佑,让我从来没有过的升起一股恐惧。是的,是恐惧,即便现在的他笑如谪仙,可那阴冷的眼底却分明带出一股地狱里嗜血魔鬼的凶恶,只让人冷汗淋漓,胆颤心惊。
“你觉得我疯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用力的将我扯入他的怀中,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为何会这么疯狂的想要征服天下?曾经,我也喜欢能够跟你花前月下,白头到老的。可惜,你既然给不了我爱情,给我权利也一样,只要我拥有天下,就能拥有你!”
我用力的推开他,怒喝:“不要将你的贪婪归罪在我的身上,我爱上谁是我的权利,不是你拿来生灵涂炭的借口。我只是没有想到,为了你那所谓的天下,你连你最爱的人都不放过。”
“我没有最爱的人。”他看着我笑,笑的俊美而冷冽:“从你爱上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北冥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我爱的人,爱上了别的男人。即便现在的我坐拥天下又如何,没有爱人在身边的日子,也不过是寂寞,永远的寂寞。”
我蹙眉,继而冷笑:“昔日里,看你如此宠爱白雪颜,我还以为你当真是喜欢她。还想着,即便你在我的心中心狠手辣,却也总有温情的一片。可惜,终究还是我看错了你,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过那个计划。你之前一直劝我放手,原来,只是为了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是么?”
“我自然不会放弃。”他凝神望着我,不露痕迹的笑着:“其实,从一开始你说出那个计划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一个一箭双雕的绝好计谋。可是,一个想要成功的计谋,知道的人越多就会越假。只有我一个人亲力亲为的时候,旁人才不会看出破绽。也只有这样,我才能骗的了所有人跟我一起演好这场戏,如果我连你都骗不了,如何骗得了全天下呢?”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我,伸手托起我的下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现在,我不正是在按照你说的再做么?你想要龙毅死,我就让他死,你想要北冥羽还你的情,我就让他千百倍的还回来。我只要你答应我,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我冷冷的看着他,勾起嘲讽的笑:“如何结束?”
“以你之计,我除掉了北冥羽,你除掉了龙毅。我们两个便是天下的霸主。我为皇,你为后。从此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倒我们,不是么?”他舒怀的一笑,在我耳际留下轻轻一吻:“不过,暂时还要委屈你先待在天牢里,因为,我不希望我的计划落空,这是我盼了很多年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