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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纠结

从这一天起,千红像忽然被什么藤蔓缠住了,那藤蔓将她紧紧缠住,并且随着呼吸日益地收紧,逐渐地让人窒息。

她开始感受到文心那时的失魂落魄。

太阳的东升西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清醒的白日比混沌的黑夜难熬,黑夜的梦中长着发霉似的味道,不知道造了什么样的梦,半夜频频惊醒,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已流泪满面。

人一天比一天更加无力,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枯竭了——那东西曾经让气力如涌泉般充盈全身,几乎是用之不竭的,然而只是一瞬间便即干涸得再无涓滴。

无论晴天还是阴雨天在自己眼中都是一个样,充满了某种莫可名状的哀悲之意。接近初冬的寒风呼呼而来,穿过空空荡荡的躯壳,仿如无物,千红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沦陷到了下面的地狱之中。

曾经经历的所有痛苦突然变得无比清晰,那些她不愿回顾的场景日夜不停地回荡在脑袋中,大脑无法停止地高速运转,直到头痛欲裂,直到她想要发疯,直到她认为死亡也比这痛苦快乐——

千红忽然顿了顿:她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一个在之前会觉得嗤之以鼻的念头!一个被小廖打碎过的冲动,竟然在许多日的积淀中又重新慢慢地凝聚,并且发出迷惑的光芒。

为什么?

当看到她的讣告时,他会流下悔恨而痛苦的泪!不知为何,有一刻,她对这个念头无比笃信,或者是无比希望,不管怎么说,他总会有所触动吧?如果他真的流下了眼泪,自己付出的一切就值得了!

荒谬!

千红把头深深地埋进被褥之中,他不过就是个王八蛋!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为这种人生不如死?

就像爱情无法控制地突然到来一样,千红同样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去遗忘那些本该遗忘的事。

犹记得第一次和大河分手的时候,她还能拿得起放得下。不过是一晚痛哭,就能够把不开心的事统统排出体外,然后继续自己的潇洒人生。为什么今时今日就不能够了呢?

在文心失恋时,老实说,她是真的觉得文心的内心过于娇弱,小题大做或者不堪一击。现在看来,文心已经振作了,反而是自己不堪得多。

难道因为失而复得,忽然就不能承受失去之痛了吗?

不,不是的。上一次是她不要他,这一次是他不要她!是了,原来她无法接受的是被抛弃的羞辱?真是没出息!千红叹了一声,这还是那个爽利更胜男子的自己吗?怎么会钻进这个死胡同里?

终于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狠狠地敲了敲脑袋。浴室的冷水冲得她浑身一颤,却意外地减轻了胀裂似的头疼。她告诉自己:只要把这点小小的挫败感抛下,她就能全身而退,不再为一个混蛋左右情绪、痛不欲生。

对着镜子,千红声嘶力竭地大吼,好像这样就能吐掉全部的抑郁和绝望:“褚滔,你他妈去见——鬼吧!”

这时,一阵熟悉的韵律响起,千红呆滞地掏出手机,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正是褚滔的来电。几乎是习惯性动作,她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大河急切的声音:

“千红,对不起,我刚刚才拿回我的手机,他禁止我见车速,禁止我接触其他人,前几天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你是谁?”

大河愣了一下,千红的声音听起来疏离而且充满疑惑,仿佛是一个人意外接到陌生人电话的口气。他想她是真的生气了,却不知道她在长久地痛苦之后,大脑正短暂地中断了思维,以至于精神恍惚失去了正常的反应。

“对了,你是褚滔那个王八蛋!”这一刻,千红浑身的细胞突然活了过来,是的,正是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她曾经拼命地给他去电,发出了无数的短信,却毫无反馈,没想到今日他却主动送上了门,“褚滔,千万不要被我撞到,否则老娘一定杀了你,杀了你!”

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巨大的“砰。”声,大河已失去了与千红对话的机会。

他立刻又拨了电话,得到的却只有呆板的女音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郁闷之下,大河转播了另一个电话:“车速,我完了,快来帮帮我。”

车速油腔滑调地回道:“今天难得好天气啊,我正在河边晒太阳喝茶呢,哥们,你出来不?旁边儿美女一茬一茬的,养眼得很……”

“车速!”大河暴怒,“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车速立刻正色,这哥们从来文质彬彬的,难得这么怒一回,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喂喂,不关我的事啊。你父亲大人勒令我不得带坏你,勒令我不得做任何多余行动,否则他说他要把我撕成两半。你们父子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大河叹了口气:“是关于千红。”

“丑媳妇终于见公婆啦?你爹看不上她也很正常!”

“听着!这件事有点儿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得帮我个忙……”

千红神情复杂地看着掌中的手机,黑洞洞的屏幕看起来像一个死物,然而只需要一个按钮,它就会活过来,把全世界的信息传递到她的面前。千红的纠结在于,她分析了许久也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看到那个人的信息、害怕听到那个人的声音,还是讨厌与那个人再有任何牵连。

也许打开手机的时候就知道了!千红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摁动了电源。

开机音乐以后,屏幕上一片平静。心脏仿佛放下了一块石头,又仿佛失落了什么,复杂得难以辨别。看来还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千红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可能值得一个富二代花费太多的心力?再说,就算他传来任何的短信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另外一次玩弄自己的企图罢了——还是就这样了结的好!

然而,下一刻手机像得了羊癫疯似的拼命抖动,一下子就从她的指缝中滑了出去,然后继续在地板上做鱼状挣扎。足足有三分钟,手机霹雳啪啦响个不停,吵得千红心慌心跳,生怕被老妈听见,问东问西的。

当手机终于歇下来的时候,千红像做过偷天大盗一样,几乎没一口气把自己憋死。

“千红,怎么那么吵?”老妈果然叩了叩门,拉着嗓子问道。

“没有!我在调闹铃。”

老妈“哦”了一声没再开腔。千红又等了三分钟,这才小心地把捂在胸口的手机拿出来,将声音调成静音,然后慢慢地翻开收件箱,一百三十五条短信!统统都是大河发来的。

千红舒出一口气。此刻,五味杂陈——心头似乎舒服了许多,却有生出更多的纠结与矛盾。

那王八蛋到底是什么意思?终究舍不得我吗——毋庸置疑,这种想法实在是每个女人的虚荣心所必需的营养品,甘甜可口。但是放在大河身上就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这王八蛋想方设法要再坑人一次!有人会这么无聊吗?当然有,富二代就是这么无聊!

记得周星星在一部电影里面跟朋友打赌,说他可以抽人耳光而不遭反击。朋友不信,于是他走上前去对准一个光头狠狠扇了一记。光头恼羞成怒地转过头,却听见周星星兴高采烈地招呼“某某,一看光头我就知道是你了”,然后恍然大悟地道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光头忍气吞声地转身离开,却被周星星如是三番玩弄了个够。

千红感觉脑袋又开始狠命痛起来。

这王八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而且,更关键的是,自己不是已经决定放下了吗?为什么还要为这个王八蛋伤脑筋?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把他赶出自己的生活,让阳光重新照进现实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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