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枫，
不过更多时候，我都被人叫做“垃圾”、“无赖”或者“小流氓”。
十四岁的我，像是洛阳城墙下苦涩的青苔，扎根在淤泥里，活在潮湿阴冷的墙角。
我喜欢爬到城墙上，在太阳下眯着眼睛，看着人来人往热闹的洛阳大街，有时候会有胸大腰细的女人走过去，我抽抽鼻子，似乎阳光里都能闻到胭脂的香味。
可是，热闹的洛阳不属于我，阳光里的胭脂味也不属于我。
我们只能每天去抢富人施舍的粥，像是一群野狗争夺没有肉的骨头，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
烂泥一样的生活。
因为捡了一个满身金玉，身着绸缎的家伙掉的两个铜板，没走多远，我就被他的护卫抓到，被打的半死。
临走前，他鄙夷的吐了口唾沫，骂道：“小流氓还想偷我的银子。”
我拖着断腿，蜷缩在城墙的背风处晒着太阳，骨头几乎要散架，不停地抖阿抖。
今天的洛阳比哪一天的都要冷，我想我可能要死了。
突然我鼻子一热，流出来两条血迹。我的小弟弟很激动，我也很激动。
因为我看到一个美女，一个销魂勾人的大美女。
美女腰身柔软如同美女蛇，漆黑色头的垂落在高耸的胸前，她径直走过来，丰满到爆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湿漉漉的眼神盯着我，像极了一条刚刚出水的蛇。
美女蛇站在我面前，眉头皱起来，声音柔魅勾人：“这个小流氓，需要我们亲自跑一趟？”
“阳寿已尽，该带他上路了。”
因为太激动，我完全没有注意到美女蛇旁边还跟着一个枯瘦如同老树皮的老头，老头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墓地里的夜枭。
我扭头看了老头一眼，老头隐藏在黑色长袍兜帽下的脸干枯的像是一具骷髅，眼睛是诡异的碧油油的绿色，只是跟他对视一眼，我就觉得头晕眼花，站都站不稳。
“你快要死了。”美女蛇贴近我，在我耳边吹着气，“跟我们走，也许还能活下去。”
我笑嘻嘻地问：“跟你们走有吃有喝有女人吗？”
美女蛇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倒是老头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让我心里有点发毛。
“不想死就上车。”跟美女蛇一比老头声音真难听，他的眼神阴毒，像是要择人而噬。美女蛇和怪老头身后，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那里。
怎么没有车夫？我挠了挠头，不过为了活命，我还是费劲的爬上了马车。
车厢里一片昏暗，美女蛇和怪老头也进来，坐在对面直勾勾的看着我。
马车震动，我有些奇怪，明明没有车夫，马车为什么会动？我拉开车厢的窗子，一道阳光洒落进来。
当阳光照射进来的一瞬间，我看到美女蛇的脸，在阳光下变成了骷髅，两颗尖尖的牙齿，血红的眼睛，我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想要跳下去。
“真是胆小呢。”美女蛇咯咯的笑着，柔软的胸部一阵波涛汹涌，只是一瞬间，她的脸再次变成妖媚的样子，红颜骷髅，一笑百媚生。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马车一路颠簸，无声的向北飞奔，四周人烟渐渐稀薄。我觉得不太对劲，但是转念一想，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挺起胸，小弟弟也跟着昂首挺胸，向美女蛇致敬。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从昏昏欲睡中醒来的时候，猛地吓了一跳。
雕琢精致的马车，已经变成破破烂烂，缠着白色的像是出丧用的布条，拉车的两头高头大马，变成了两具骷髅，眼眶里闪着跳动的绿色火焰，拉着马车向前飞奔。
而周围的景色更是诡异，惨绿色的雾气弥漫在枯死的树林里，雾气浓重，不停翻腾，如同雾气的海洋。
一只乌鸦扑闪着翅膀，哇哇的惨叫着，想要靠近马车，但是绿色的雾气如同触手一样缠过来，乌鸦颓然坠地，变成了骨架子。
地上的几个零散的骨头，徒然立起，迅速重组长出血肉，马车与其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看到骨头变成一只三头恶犬，龇牙咧嘴，凶态毕露。
不断有刺眼的闪电落雷落入无边无际的雾气中，劈中某一具骸骨，可以看到骸骨在雷电里扭曲挣扎，无声的嘶嚎。到处都是闪动的白色线条，撕开了漆黑的夜空。
骸骨，雾气，枯木，闪电，交织描绘的像是人间地狱。
我惊叫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尸骸之林。”美女蛇神色不变，一阵雾气飘过，坐在我面前娇滴滴的大美人，身上的肌肤骇然消失，只剩下可怖的白骨，端坐在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尤姬。”
我伸出手，手掌在触碰到雾气的刹那，血肉消失，只剩下惨白渗人的骨头。而当我收回手的时候，血肉重生，肌肤如初。
“这是通往森罗的必经之路，无数不得超脱的生灵，都要在尸骸之林，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死生往复。”雾气散开，尤姬娇笑如花。
“这里，不是大唐？”我吞咽着口水，问道。
“这里是大唐，也不是大唐。”尤姬神色诡异，“这里是三山碧落，这里是十殿森罗，这里，才是真正的大唐！”
“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骸骨头颅，从树林里抬起，额头上惨白的独角，两根锋利的牙齿，如同长蛇一样的骨节，每一节上都有狰狞的倒刺。骸骨怪物扬天嘶吼，我才发现，整个树林都在怪物的腹腔中，而怪物的身体被埋在土里，不知道埋入多深。
蛇形怪物张开大嘴，碧绿色的雾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连带马车一起，被怪物一口吞下。
两个背负剑匣的道袍男子，御风立于半空，历喝道：“蛇姬休要为祸！”
两道刺眼的剑光，如同闪电从半空劈落，照亮了夜空，径直劈向怪物的头颅。
天旋地转中，我努力的扭头，朝洛阳的方向看去。
洛阳春日最繁华，红绿荫中十万家。
而我只是个小流氓。
我这一生都只能是个小流氓。
我的命只值两个铜板。
洛阳如梦，纸醉金迷养美人，只是繁华的洛阳城离我好远好远；少年如梦，我只能像是城墙边的青苔，苦涩难以下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