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闻此言,夜十灵动的眉眼间掩不住的喜色,“好啊好啊,就知道主子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圣主对您……”
“停,小十儿,你可不可以不碎碎念?”玟烟头疼地盯着这个长相精致的小姑娘,就不明白了,年纪轻轻的,怎么那么能叨叨。
走的却不是回内殿的路,看着玟烟疑惑的目光,夜十解释道,“主子,这是圣主专门为您准备的听雨轩,他说很适合您。”
“噢,劳他费心了。”玟烟淡淡地应着。
这倒不是玟烟不领将离的情,清醒过来后,玟烟恢复了平常的果敢和判断,她明白自己的处境,连楚轻那事肯定是将离想栽赃自己,但是一码归一码,这几天他为自己做的却也不可抹杀。
听雨轩,不像天宫建筑那么华美高贵,也不似神宫那样庄严肃穆,更没有魔宫的鬼魅晦暗,只是很有人情味的江南格调的建筑,竹影斑驳,木窗映水,布局精巧却不繁杂,胸中有丘壑者,足以见其心思缜密。
而玟烟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却让夜十觉得不敢亲近。
听雨轩里阁,浅浅的水绿漾在整个屋子,仿佛还有令人心旷神怡的青草香,让人心情放松了不少。
玟烟和夜十相对而坐,夜十却是坐立难安,她本不该坐下,而玟烟却坚持要她坐着,又不敢忤逆,心中又惶恐,夜十总感觉玟烟有什么事。
“小十儿啊,我母君留给我的那把扇子你看到过没?”玟烟抬眸,紧紧地盯着夜十。
被盯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夜十皱了皱眉,“主子,你那扇子不是自己随身保管着么?”
是吗?玟烟一愣,一直是自己保管的么?,可是自己身上并没有啊。
像是看出了玟烟眼中的不信任,夜十颇有些受伤,“主子,夜十虽为你的奴婢,也知道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更何况您是圣主心尖儿上的人,圣主吩咐过的事,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不完成啊。”配着那委委屈屈的眉眼,玟烟真觉得自己像是什么恶主一样。
“夜十,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母君已经神陨了,那是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都没守好……”说着玟烟便垂下了螓首,说不出的惹人怜。
“主子,恕夜十直言,当初圣主带您回来的时候,就是我一直在照顾您,即使在昏迷中您也死死抓住那柄扇子,连圣主都抽不出来。”玟烟像是觉察到什么,抬头望着夜十,“所以,夜十猜测,是不是您身体好了之后,遗忘在哪里了?”
将离都抽不出来,有点意思,自己会死命抓着那扇子是没错,可是连将离都抽不出吗,这到底是真是假呢?
如果是将离,他不是说这不是母君的神器吗,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若不是将离,还会是谁呢?
正在沉思中,却听得夜十恭敬的声音,“属下参见圣主。”
玟烟一抬眸,一身烟紫色笼着的将离整一个儿的入了眼中,夜十识趣地退下了。
“那个,将离,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我很感动,真的……”玟烟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该再魔宫再呆下去了,不曾想,话头生生的哽在喉咙里,因为她看见,眼前这个一向自视甚高孤傲绝尘的妖魔圣主,竟然将头靠在她坐着的腿上。
“将离,你别这样,将离,将离,哎,你……”玟烟深觉不妥,忙伸出手想推开他。
“玟烟,别动。孤不会乱来,孤只靠一会儿。”将离沙哑的声音这样听来却别有一番韵味。
就这样靠着,将离不说话,玟烟也不敢乱动,不知过了多久,玟烟只感觉两腿都快麻了,心里在想将离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让那么不可一世的他变得这么脆弱呢。
“玟烟,我问你,如果我做了一件不能饶恕的事,你会原谅我吗?”将离优雅地抬起头,竟出奇的没有自称“孤”。
不过玟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是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真是废话,都说了是不可饶恕了,那为什么还要求原谅啊?
可能是听到她心里的想法了吧,将离嘴边自嘲地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全天下的人都觉得孤不可饶恕了,玟烟,你也不能这样对孤。”
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玟烟道,“将离,你没事吧,怎么了,你手下不满你的残暴统治,起义造反啦?”
“不,你娘留给你的那把扇子,被孤强行破开了。”说完这话,将离竟也会逃避似的,不敢再看她眼睛。
昆仑扇?就是那把扇子,母君最后留给我的,将离你干了什么啊。
玟烟脑子里一团乱,只回响着将离刚才说的话,“被孤强行破开了”,“强行破开了”,“破开了”。
半晌,玟烟听到自己像被抽掉生命的声音响起,“将离,那扇子,还在吗?”
久久得不到答复,玟烟瞬间红了眼,怒吼起来,“将离,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什么心尖儿上的人,我的命都被你扔在地上,你还不屑地碾上一脚。”
将离宽大的紫袖一挥,空中出现将离精血圣泽蕴养着的昆仑扇,古朴的扇身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一触即散,玟烟心中一疼,眸中紫光乍现,将离忙开口道,“玟烟,你先别急,这里面藏着你娘要说的秘密。”
玟烟半信半疑,“将离,你还想骗我,这种事你自己听了便是,还会告诉我吗?”劈手便是一记杀招。
将离竟然不避,任那一掌直劈在胸口上,左手还支持着在空中的昆仑扇,右手运气硬生生地把那口血逼了回去,断断续续道,“这一掌,是孤在仙山上,欠你的。”
玟烟不禁有些动容,脸色缓了几分,将离喘了口气,“玟烟,你太性急了。这是夏蕖神君用昆仑镜布下的结界,只能由下一任昆仑镜的主人解开。我想你应该就是昆仑镜下一任主人了,你娘把昆仑镜交给你了么?”
“昆仑镜,昆仑镜,又是昆仑镜。可是母君真的没给过我啊。”玟烟气急败坏地吼着,“什么劳什子破结界,让我来破开它。”
将离根本来不及阻止,自己用精血圣泽护着的扇子已经被吸到玟烟手中,这小丫头片子竟然用佛家典藏手法,真是不要命了,这手法也属退敌一万自损八千之类,将离不自觉皱了皱眉。
而结界根本没有一点裂缝,再这样下去,昆仑扇会因承受不住外力而粉碎,那样的话,夏蕖留下的话更是无从知道。
“玟烟,这样不行,孤刚刚就是想强行破开,只得知了这是夏蕖留给你的,再用蛮力的话,昆仑扇,会碎掉的。”
正被佛光笼罩着的玟烟显得格外肃穆,显然,她在思考将离的话。过了一会儿,玟烟眸中紫光愈来愈烈,由暗紫色转向了明紫色,整个一双紫光潋滟的眸子,熠熠生光。
与此同时,昆仑扇周遭的结界应声而碎,夏蕖的幻影出现在空中,“烟儿,如果你哪天打开了这柄扇子,说明你遇到了非同寻常的危险,娘没用,不能护你周全。你带着昆仑镜去找你爹吧,他就是神界之首,父神,希望他能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救你一命,昆仑镜早在你出生之时,我就炼化封印进你的双眼中了,你能打开这扇子也算是解了它的封印。可是我更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打开这扇子,哪怕永远也不知道父亲是谁。”
说完,夏蕖的幻影,随着昆仑扇一同湮灭了。
“不,母君,娘啊!”玟烟又一次悲恸地大哭,父神,她的父亲竟然是那处死了母亲的父神,他还想要捉拿我是吗?
神界,我要你全部来给我娘殉葬!
像是感应到主人此时的悲伤,那双紫眸闪着妖异的光,将离小心地靠着一边站着,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里,噢不止,整个魔宫将会被夷为平地。
不过,这不重要,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不是吗?
随着玟烟一声又一声带着啼血般的怒吼和哀鸣,眼中紫光越来越亮,本是一袭水墨色的拖地长裙配着纯净如初的倾城韶颜,却变得妖冶无比,额心绽开了一朵妖媚的红莲,魔化的紫色眼角向上微挑,全身裹着一袭暗黑的绸缎锦袍,绣着紫金色的莲花。
将离看着这个和之前完全是两个人的玟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玟烟终于堕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