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日本正是樱花怒放的季节。从伏见到三宝院的路上戒备森严,丰臣秀吉坐在一顶小轿上往三宝院方向走去,石田三成和宇喜多秀家跟在后面。二日后,德川家康、前田利家、上杉景胜、前田玄以、长束正家都来到了三宝院,秀吉和住持义演在门前迎接。
此时三宝院寺内樱花繁华似锦,众人倘佯其中,丰臣秀吉满脸笑容,领着众人指指点点,众人纷纷向秀吉贺喜。
“太阁手下兵马神勇,大破明军于蔚山,看来朝鲜战局还扑朔迷离啊!”
“小早川秀秋小小年纪竟能掌控大局,看来江山后继有人啊!”
“这场战争一拖就是七年,大明对我国也是无可奈何,看来大明也是气数尽了。”
众人纷纷议论。
丰臣秀吉一言不发,脸色难看。赏了一会花,秀吉安排众人品茶,秀吉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古诗上虽如斯说,但我秀吉却始终如一,无论是对国家、对陛下,还是对诸位,所以我希望诸位也能像秀吉一样,为了这个国家安定,孩子的幸福而始终如一。”
“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太阁就放心吧。”德川家康说。
“哈!哈!太阁多虑了,现今太阁已经有了继承人,未来我们会像辅佐太阁一样辅佐他。”上杉景胜说。
丰臣秀吉已经渐渐的不耐烦了,最后干脆不再说话。
秀吉一连在三宝院住了七天,七天后天空飘起了雨,丰臣秀吉、宇喜多秀家、石田三成撑着伞走在三宝院内的山路上,一阵冷风刮来,如雨的樱花纷纷飘落,秀吉感慨道:“人生虽好,却像这樱花一般如此短暂。”
“主公没听说过枯木又逢春吗?我看今年的樱花还有二季。”宇喜多秀家说。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来寺院里住吗?”丰臣秀吉问。
“为何?”
“我喜欢寺院的静谧,多少个夜晚我都是在寺院的钟声中入眠。”丰臣秀吉说。
“我们回去吧,天气凉了。”石田三成说。
众人回到屋内,丰臣秀吉坐了下来,已显得气喘吁吁。
“连续两年了,他们没再递交誓书,我知道,他们都在等,等我死。”丰臣秀吉说。
“主公,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今天说出来,主公不要不喜欢。”石田三成说。
“你说吧,佐吉。”秀吉说。
“现在我大军待在朝鲜已毫无意义,明军正在调兵遣将酝酿大的攻势,而今国内各大名心怀鬼胎,还不如将剩下军队全部撤回国内,保存实力。”石田三成说。
“这场战争延续七年,我国劳民伤财,兵士死伤无数,却落个这样的结果,我心不甘啊!”秀吉说。
“主公不要再幻想了,大明是不可能让步,现在撤比将来撤要好,等大明水师来到后封锁海峡就撤不回来了。”三成说。
秀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这是什么?”秀家和三成问道。
“这是杨镐给寡人的信,句句打在寡人的心上,看来世人皆洞若观火啊!”丰臣秀吉说。
五月的时候,丰臣秀吉身体越发瘦弱,不断呕吐,无法进食。这两天勉强吃了点东西,秀吉让三成陪着他又来到了三宝院,院内僧人说义演云游去了,秀吉便跟三成在寺院住了下来。
这天天气阴霾,秀吉和三成来到后山上,看见山下有个老和尚走了上来。秀吉看着老僧人觉得似曾相识,便立在那里微笑着等待那老僧人。老僧人上来后,跟秀吉施了礼,然后两人便来到山路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大师高寿啊?”秀吉问。
“六十四了。”僧人说。
“哦,比我长两岁啊。”秀吉说。
那僧人捋着胡须笑着看着秀吉。
“我来此多次,怎么没见到大师?”秀吉问。
“贫僧在后山种菜、打柴,到前院不多。”老僧答。
“大师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秀吉说。
秀吉说完,老僧笑了笑。
“昔日同盟战无敌,
千戈铁马吾自哀。
若是一心向佛人,
相逢必是曾相识。”老僧念道。
秀吉似乎也没在意老僧讲什么,便继续说道:“寡人一生充满志向,为此历尽艰难险阻,却总感到寂寞空虚,理想似乎已经实现,却又很遥远,寡人已做了许多,却又得不到别人的认可,一切都是那么实在,却又是那么缥缈。”
老僧笑了笑,说:“施主思虑过重,凡事皆有因果,天地轮回,万物生灭,事事皆可为,事事皆不可为,施主所要做的就是放下。”
秀吉突然圆睁双眼,抓住老僧的手,颤抖的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信长,你是信长。”
老僧笑了笑,推开秀吉的双手,双手合什,起身离开了。秀吉在后面追赶,老僧飘然下山而去。
“信长,信长——”秀吉在后面不断的喊,整个山上回荡着秀吉凄惨的喊声。
一连三天,秀吉满山的寻找老僧,却不见其踪影,秀吉精神愈加错乱。接下来的日子里,丰臣秀吉风雨飘摇的生命在神乐和祈祷中度过。
七月十五日各大名送来了跟以前内容相同的效忠誓书,秀吉一份份接过这些誓书,用手抚摸着这些誓书,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阅读,不断露出满意的神色。八月五日,秀吉把五大老、五奉行都招到了伏见城。
秀吉看着众人说:“我死之后,秀赖拜托各位了,国家大事的决策由大老们商议,具体执行就由奉行们去做,三中老负责监督,凡事要听家康和利家的,另外,我死之后,从朝鲜撤军一事还有劳各位。”
说完秀吉慈爱的久久看着各位,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秀吉是何意思。石田三成铺开一张白纸,拿了一把小刀,将右手食指割开,在纸上写誓书,写着写着手指上的血凝固了,石田用嘴吮吸了一下,继续写。
众人顿时明白了,都笑了起来。稍顷,众人把写好的誓书交给了秀吉,秀吉拿过了一一看了,脸上洋溢着满足的表情。然后,秀吉将五大老的血誓书交给五奉行保管,将五奉行的血誓书交给五大老保管。
八月十八日夜里,秀吉躺在卧榻之上,神情迷糊。
“欲易吾朝风俗于四百余州,施帝都政化于亿万斯年,显佳名于三国。”秀吉喃喃的念道。
“勿使我六万大军作了海外鬼。”秀吉突然大喊一声,随即逝世。
万历二十六年八月十八日,丰臣秀吉病逝于伏见城,临死前作诗一首:随露珠凋零,随露珠消逝,此即吾身。大阪的往事,宛如梦中之梦。
秀吉死后,德川家康和前田利家召开会议,商量从朝鲜撤军一事。
“现今大明水师已经抵达朝鲜西南海岸,如果我军创促撤军,必定会被敌方水军发现,到时候封锁海峡,我军将无法撤退,所以我和利家公商量的结果是在朝军队分两批撤回:东部驻岛山、西生浦、梁山、竹岛各部,先行撤退,在釜山集结,候船回国;西部驻顺天、泗川、南海、固城各部,待东部人马撤离后,分头到巨济岛集结,再乘船回国。撤退的时候分小股进行,以免明军发觉,到时候我们会派水军支援,大家回去后分头准备撤退所需船只,另外,根据太阁临终要求,对太阁逝世暂不发丧,毛利辉元将军去朝鲜通知驻朝将领撤军计划,太阁逝世一事仅限驻朝将领中极个别人知道。我驻朝大军仍要摆出与明军决战的姿态,万不能让明军发现我军撤退意图。”德川家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