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好晴天。温馨的阳光使人们感觉暖和和的。
中饭时分,场员们下工回来,正准备洗手刷碗吃中餐。门外传来了马秀丽的高喊:“快来帮忙,把猪崽抓进猪圈。”
张汉俊带领场员们一块走出食堂,只见一辆半新旧的货车,停在猪圈门口。车上的猪崽,也许是颠簸受了惊吓,或许是一大早上车,肚子已饿,叽里呱啦地叫个不停。
大伙七手八脚地把猪崽抓进猪圈。胆小、自私的猪崽,见人来人往,吓得躲到最里面的角落里,你争我挤,只想抢占最里面自认为最安全的位置,把外边觉得有危险的地方让给别的。
一会功夫,猪崽全卸下了,一共一百四十八头。
来人把发票交给张汉俊,张汉俊把发票交给李丹,要李丹退还押金收据。
来人掏出一百多元钱,对张汉俊说:“你们交的定金,还剩这些,钱、票都给你们了,我走了。”说着就要上车。张汉俊一把拽住,热情挽留:“吃了饭再走。”
马秀丽顾不上吃饭,提了一桶水,拿了一个瓢,在每间猪圈最里面的角落里倒一瓢水。
李丹见秀丽嫂子没来吃饭,端了饭碗来猪圈喊。见到马秀丽正在倒水,不解地问:“嫂子,猪圈干干净净的,你为何要倒水?”
马秀丽一边忙手上的活,一边含笑答道:“猪崽也讲卫生。把这个地方倒湿,他们就知道把粪尿排到这个地方。时间长了,它们习以为常,屎尿就不会排到其他的地方。出尿口就在这里,排出的尿就流出去了,铲粪也方便,不会弄脏猪圈的其它地方。它们就有了干净的地方睡觉。它们睡得舒适,增长就快。”
马秀丽干完了,才随李丹来到食堂。
来送猪崽的人要走了,张汉俊送出门来。叮嘱他回家告诉场长,过半年再留同样多的猪崽。
送猪崽的人上了车,司机发动了马达。
马秀丽在猪圈里忙着,先扳开电闸开关,把玉米磨粉,接着把知青锄地时拣回来的猪草放在水池洗净,投入电机,把它打碎。再倒入配料池里,用耙子把猪草、玉米粉和乳猪饲料一起拌匀。
马秀丽拿来两个桶子盛满,拿了已做好钩子的扁担挑了,逐间倒入食槽。还未吃到食的猪崽,以为马秀丽看薄它们,尖着嗓子叫唤。
惊蛰已过,大地回春,天气放晴,气温上升。林场如约送来了树苗。
张汉俊组织场员、知青卸车,把树苗堆放在水泥场上。
卸完后,点数、验票、付款。司机开车走了。
场员、知青都很主动,拿来畚箕,小心地把树苗装入,挑着上山栽种。几天时间,一百多亩荒山,就生长出一棵棵的小苗。
这天,天气阴沉,天空中飘荡着乌云,地面上见不着太阳的影。
马秀丽打碎了猪草,去寻找筐子,好把猪草倒进配料池里。在门口,看到了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马秀丽下意识地关上了猪圈的大门,并上了拴。
鬼魅来了,一推大门,里面上了拴,不得不“嘭、嘭、嘭”地敲了起来。
“秀丽,开门啊,我是王书记。”
“我很忙,你来这里干什么?”马秀丽鄙夷地质问。
“我听说张汉俊那小子,要你一人养那么多猪,很辛苦的,我顺路过来,给你帮忙。”
“你黄鼠狼拜年,恐怕是惦记着鸡来的吧?”
“我是真心来给你帮忙的。那天鱼水之欢,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记念,好久不见,心里挺想你的。”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不是,不是。秀丽你开开门,让我进来再说吧。”
“快滚,你死了那条心吧!”
“你个娘们,给你面子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你家借我的钱,年终分红两个多月了,为何迟迟一分不还?”
“我没借你的钱,谁借你的,你找谁要去!”
“你娘们还跟我赖上了,你信不信我把我们的事讲出去,看你丈夫休不休了你?”王大魁厚颜无耻,使出了地痞无赖的解数,嚣张透顶。
马秀丽面对无赖,一时不知怎么答复,有了短暂的沉默。
“怕了吧,不想我说出去,就开门吧!”王大魁得寸进尺,进一步威胁。
马秀丽心里想:在色狼面前,你越显弱,他就觉得他越强,不如把它说破,看你又待怎样。“我怕你干吗?我早就对我丈夫说了。我丈夫正愁找不到揍你的机会。你不怕他揍你,尽管到处去说吧!”马秀丽壮着胆子。
“你娘们跟我赖上了,不开门,我撞了。”说着用身子狠狠地一撞门。
这一撞,哑巴吃亏,有口难言。右臂针钻似地疼痛。以为脱臼了,甩甩手,前后又摇摆了几下,没有,心里暗暗庆幸。
三角眼一瞟,猪圈与瓦面留有二、三尺高,便于通风。不觉窃窃心喜,折到猪圈。猪圈本不高,才二米,纵身一跳,手抓着上沿。然后用力把身子一提,翻过猪圈的墙,踩着猪圈的间墙,轻手轻脚地纵了下来。
马秀丽正在用力地搅拌着饲料。
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来,握紧耙子向后戳去,没料来人向旁一闪,耙子落空。来人从后面把马秀丽紧紧抱住,就地旋了一转,马秀丽手中的耙子掉落在地上。来人把马秀丽扑翻在地,坐在马秀丽的大腿上,双手就来撕扯马秀丽的裤子。
马秀丽捡过身侧的耙子,用耙杆往他胯下一戳,王大魁大叫一声“哎哟。”马秀丽趁机挣脱了王大魁,滚向一旁,抡了耙子,向他头上击去。王大魁一仰身,躲了过去。
马秀丽迅速从地上爬起,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栓。正待开门走出,王大魁使劲把她拉了进来,拦腰抱起马秀丽,往里间卧室走去。
马秀丽拼命反抗,扭打着又被掀翻在地。
曾玉琼把在橘园劳动的知青拣出来的猪草,装了一担,拿了扁担,挑了送去猪舍。赵飞燕抢过扁担,“还是我力气大点,我去送。”挑了猪草就往猪舍走。
离猪舍还有十来米,听到猪舍内传来了打斗声。马秀丽大骂:“你个畜生,你个衣冠禽兽。”接着“啪”的一个耳光。
起初,赵飞燕以为马秀丽在骂哪头不听话的小猪,停下脚步一听,猪又哪来的衣冠?赵飞燕觉得很不对劲,忙放下担子,拿了扁担,快步走向猪舍。
猪舍大门关了,赵飞燕飞起一脚,门开了,手拿扁担,冲了进去。见王大魁和马秀丽在地上扭打,马秀丽的裤子已被拉到胯间,脏手不停地乱抓马秀丽的胸。赵飞燕照王大魁的后脑勺就是一扁担。
“轰”的一声,王大魁眼冒金星,已不知是云里,还是雾里,是人间还是地狱,檩条、瓦面到了脚下,地板飞上了半空。“啪”一声,倒在地板上。
马秀丽找来了绳子,将王大魁五花大绑。赵飞燕忙把张汉俊找回。
马秀丽一个劲地哭个不停,口里大骂“你个畜生,千刀割,万刀剐!”
王大魁见张汉俊来了,恶人先告状,“赵飞燕拿扁担打他,马秀丽擅自捆绑革命干部。”强烈要求张汉俊为他做主。
马秀丽愤怒地控诉王大魁欺侮她,欲图不轨。
王大魁极力辩驳,说他是来要债的。
赵飞燕怒火中烧,痛斥王大魁“要债怎么坐到秀丽嫂子的身上去了。”说着狠狠地唾了王大魁一口,女知青们也把无数的唾沫,射向王大魁的三角脸。
场员们陆续赶来,张汉俊要曾玉琼去请老支书来。
郭大勇说,不用去了,老支书刚来,说要去看看新栽的油茶树,听说这里出了事,说喝杯水就过来。
老支书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伸出手掌就要搧王大魁的耳光。怒斥王大魁:“畜生,你身为干部,却干出如此道德败坏的事来。”
王大魁强词夺理,说自己是来要债的,马秀丽还不起债勾引他。
老支书问秀丽:“你家借了他的钱?”
马秀丽答说:“我们家虽然房子窄,本没打算建房。一天王大魁从场里回去,绕道来到我家。自我嫁来雨岭,他遇到我时,总拿话挑逗我,时不时地还动手动脚。我对他十分厌恶,就抱了孩子到邻居家。他极力怂恿我男人建房,并慷慨地拿出一百元,借给我男人,要我男人写了借据。说好了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他。谁知这畜生不安好心,时不时地以此为借口来纠缠我,威逼我。”马秀丽愤怒地指着王大魁,“钱是你借给我男人的,你去找他要去,为何要到这猪舍里来了?”
张汉俊说:“由此看来,你畜生觊觎秀丽嫂子的美色已久,借钱只是你设的圈套。今天,惩罚你,你咎无可词。但是,由于秀丽嫂子的反抗,你没有得逞,这笔账,今天我们给你记着,来日一并和你算总账!”
“王大魁,你说她借你的钱,有借据吗?借据何在?”赵飞燕厉声地问。
“就在上衣口袋里。”
赵飞燕走近王大魁,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字条,拿到马秀丽面前,让她辨认是不是她男人的笔迹。
马秀丽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是的。”
赵飞燕愤怒地将借据撕了个稀巴烂。
王大魁声嘶力竭地说:“你敢撕毁借条,这钱你得还我,否则我跟你没完!”
赵飞燕举手就想抽王大魁的嘴巴,被张汉俊止住了。赵飞燕转身对知青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社会“主义”的美德。今天秀丽嫂子家有困难,被坏人纠缠,我们义不容辞地援手相助。我呢,去年年终分红,回家过年花了,也没剩下多少,大家看看还有没有些剩余,多多少少,也算我们的一番心意。”张汉俊带头拿出了十元,赵飞燕五元,李丹五元。知青们三元的、五元的,一下子就凑齐了一百元。走在后面的,因钱凑齐了,都怨自己晚来了一点。
马秀丽被眼前的一幕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上前拉着张汉俊的手,面对知青,激动地说:“小弟,多亏你带出了这么多的好人。你们情重泰山,我记着,我们一家记着。还了色狼的债,他再也没有理由来纠缠我了。你们的情,我领了。但这里面还有很多兄弟姐妹,我一时还叫不上名来,请你帮我登记一下,钱,算我借你们的。我一个村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感谢你们,只是衷心地祝愿你们:好人一生平安,永远幸福美满!”
张汉俊拉了马秀丽一把,马秀丽跟张汉俊走出猪舍。
“嫂子,暂时放了他吧?”
“就这么便宜了他?”
“不会。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会向他算总账的。”
“我也没读多少书,事情看不透,就依你吧。”
张汉俊与老支书商量了一阵,老支书点了点头。
老支书叫赵飞燕解开王大魁。
赵飞燕把个绳索解一下,勒一下。勒一下又解一下,口里说:“我看你个王八蛋,今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勒得王大魁呼爹喊娘。
王大魁磕头如捣葱,口口声声说:“不敢了。”赵飞燕这才松了绳索。
张汉俊把知青们凑的钱丢到王大魁面前的地上。
老支书指着王大魁的鼻子骂道:“畜生,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看在今天没有产生恶劣的后果,暂时饶了你。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老账新账跟你一块算。今天这么多人在场,马秀丽家的钱已还给你了,还不拿着你的臭钱快滚!”
王大魁捡起地上的钱,夹着尾巴,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地走了。
王大魁与胡造一样,从来不知道反省自己,只是一个劲地埋怨赵飞燕多事,羊肉没吃着,反而惹了一身臊。转动着三角眼,寻找着报复张汉俊、赵飞燕的机会。
老支书又问:“七队的场员来了没有?”
“来了。”人群里挤出个四十来岁的壮汉。
老支书以商量的口吻对他说:“你今天也看到了,马秀丽是我们刚培养出来的饲养员,人勤快、能干,场里少不了她。是不是请你做点好事,你回生产队,把马秀丽的男人换来场里,晚上在猪舍守猪,也好有个伴。”
壮汉一点也没犹豫,开口答道:“完全可以。只要为了果场,为了大队的利益,我个人的得失算什么。”
知青们齐呼:“大叔真是好样的,思想境界高,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我才不是呢,你们的榜样,是你们的场长,我也是从他那里学了一点。你们这些后生、妹仔,个个都是好样的,慷慨解囊,解决了秀丽家的困难,才真正值得我学习!”
“好,既然有此境界,我老汉也不多说,大家散了吧,吃完中饭,还得干活。”又转身对壮汉说:“吃完饭,我与你一起回生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