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脚下，回心石前。
说是山脚下，其实已经来到了半山腰中，此前的路段也并不平整，可以说，放在其他地方，也是一等一的险峻之地了——以柳静的体质，经过青柯坪来到这里，竟然也微微有些疲累的感觉。
“我这都出了一身汗了，却原来才来到山脚下啊，这华山还真是好厉害。”唐箐高高仰起头看看陡然拔高的地势，“怕不是天下第一高山了吧。”
“是不是天下第一高不知道，是天下第一险倒是真的。据说韩昌黎到了山上，因为山势险峻，吓得不敢下山来，最后是华阴县令亲自把他接下来的。”柳静说着话，递过去一条手巾，“出了汗的话就擦擦，这天气还有些冷，一会儿到更高的山上只怕更冷，汗身子吹冷风不好。”
“韩昌黎，哪个门派的？”唐箐接过手巾，随意擦了一下，问道：“你不是对这些武林高手都不怎么熟么？”说着话，把手巾又递了回去。
柳静惟有叹气，拿回手巾，收拾好了道：“是前朝的韩愈韩退之——你不是学过《韩昌黎集》么？”
唐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早就忘了——说起来，这韩愈该算是儒家弟子吧，你这个墨门子弟怎么会好像很清楚他的样子？”
柳静笑道：“这中间的事情跟你说不清楚，其实我自己也想不太清楚。反正，像昌黎先生这样心怀天下的人，纵然所学不同，我还是很佩服他们的品行的。”
唐箐听得倒懂不懂，遂决定转移话题：“休息好了的话我们就上去吧。”
柳静道：“不急，我们再等一会儿，可以先探探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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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早春二月，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没有多少游客才对。可是两个女孩在这山脚稍作等待，便等来了同路人。
是一个老者带着十来个年轻人。老者须发俱已花白，不过气度十分不凡；年轻人之中，为首的那人身量很高，比别人都高了半头，神采飞扬，不住指点江山。
一行十数人俱都佩剑，步履轻捷，看得出是武林中人。
唐箐就想要上去见礼，却被柳静拉住了。
“你不是想要找人打听打听么？”
柳静道：“那几个人话不多，不像是能打听出什么东西来的样子，我们再等等吧。”
很快又有一拨人路过，这一拨的人是三个汉子，俱是一身劲装，腰佩单刀，年纪在二十往上，三十往下。柳静观察了一下，拉着唐箐上前见礼。
“三位请了。”
那三人急忙还礼，中间稍矮的汉子道：“两位小姐请了。”
柳静道：“鄙姓柳，这是我唐家姐姐。我姐妹二人自蜀中来此，听闻华岳有武林盛事，于是想要见识一番，只是不知此中详细，还想请三位指教。”
先前答话的汉子道：“在下严鹭，武都神行刀门下；这是我师兄高啸，师弟袁觉，俱是为赴此次武林盛会而来。二位小姐愿意同行，我等兄弟不胜荣幸。”
柳静微笑，道：“如此，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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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太祖曾得华山派陈抟老祖指点，太祖得国后，仿唐太宗李世民封赠少林寺故事；把华山一山都封给了华山派，此后诸位先皇也都多有封赠。因为和朝廷亲近的关系，华山派在本朝徒众大盛，发展得好生兴旺。现在的华山派，已经超过了少林寺，执武林之牛耳。华山武林大会，也成了武林中三年一度最盛大的事情。
华山武林大会，本是五年一度，自檀渊之盟后，改为三年一度。不过来参加这个武林大会的，多是各派的少年英雄，在这里比武决胜……”
“这么说，这里有擂台咯？”唐箐不等严鹭说完，就急急忙忙问道。
严鹭笑道：“当然有——实际上九成九的人都是冲着这里的擂台来的，不过，这里的擂台只限二十五岁以下的人参加。所以华山武林大会的这个擂台实际上是武林后辈们一较
高下的所在。武林中人平时都居无定所，四处游荡，难得能这样聚在一处，在这种地方技压群雄的话，自然就是一战成名。这百年以来，在这华山武林大会中崭露头角的少年英雄可是不少。怎么，唐小姐也有意一试身手？”
唐箐道：“那是当然。”
严鹭笑道：“那就要请小姐手下留情了，我师兄弟三人出师未久，这次来华山也是想要在这里扬名立万的。不过我三人武艺低微，只怕首轮就被人打下来，万一遇到小姐的话，还望高抬贵手。”
唐箐道：“严兄太谦了。”
柳静道：“在比武中获胜的话，只能扬名立万么？没有别的好处？”
严鹭三人俱是一怔，再想不到柳静会有这样一问，一时间不知怎么作答才好。
严鹭想了一下，才点头道：“好像听师父说过，在比武中获胜的话，可以得到百炼精钢兵器一把。无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可以，即使是极少见的外门兵刃，也会特别订造，如果不愿要兵器，那么可以拿到百两黄金的花红。”
柳静点头，心道：“百两黄金的话，就算以箐姐姐的大手大脚，应该也能支撑一些日子了。“
没错，柳静和唐箐其实就是冲着花红来的。
自唐箐病好以后，二人逶迤而行。因为没有钱的关系，两人需要用钱的时候，就要去做点短工。正月里的工作不是那么好找，适合两个人的更少。唐箐先是提议去做保镖，结果人家不收“临时工”——有镖局子以为两人是打秋风的，奉送十两程仪，羞得唐箐急忙跑开；柳静想做游方郎中，可惜花了钱置办好行头之后结果是一亏到底——柳静年纪太轻，又是女的，很难得到患者的信任，好不容易治好了两户人家，结果因为人家贫困，反而搭上了医药费。想要打猎赚钱吧，可别说，打到的猎物还真不少，可是却惹到了一帮地痞流氓来收保护费，还想要吃两个姑娘豆腐——当然最后吃亏的是那帮地痞流氓。问题是因为这帮地痞流氓的关系，也没有人敢于买他们的东西了。
到了这时候唐箐才感叹钱之难赚，正在和柳静笑谑说自己衰神附体的时候，却在无意中听到两个武林中人正在计划想要在华山武林大会上拿到什么好处。柳静和唐箐正想要探个究竟，却又失去了两人的行踪。
于是两个女孩就跑上华山来了。
“真的能拿到百两黄金么？”唐箐问道：“这钱是哪里来的？华山派出的么？”
她对于在比武大会上一战成名很有兴趣，但当此之际，对自己一向不在乎的赏金花红也同样十分感兴趣。
严鹭答道：“当然是华山派出钱了，这华山派傍上了朝廷，有钱得一塌糊涂。听说不单是花红，凡是来华山的武林同道，在华山这里的吃住花销都是由华山派负责，花得钱那叫一个多。”
柳静沉吟起来——百两黄金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何况还要加上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的吃住花销。以华山派家大业大，偶尔为之的话，这笔花销大概不是问题；不过每三年一次的话，只怕就是华山派也会觉得难以应付。
转念却又想到：“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或许这华山派特别特别有钱也说不定。毕竟，听这位严兄所言，这个武林大会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总不会箐姐姐命真有这么差，我们一来，这华山派就没有钱了。反正，不会短了花红就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不能技压群雄，拿到花红还不一定呢，我担得哪门子心。”
“不过，以往的武林大会都是在七月份最热的时候开，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严鹭道。
“这一点我倒是我听说了。”严鹭的师兄高啸道：“因为今年二月十九是华山派少掌门封呈祥十八岁的好日子。这封呈祥十八年前刚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就是华山派掌门封贤封掌门已经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只等这封呈祥到十八岁，便为他完婚。因为今年同时也是武林大会举办的日子，于是华山派就想把两件事合成一件事来办——去年的时候，封掌门已经广撒请帖，告知此事了。”
“哼，华山派好大的面子，一个少掌门成亲，全武林的人都来给他作贺。”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袁觉这时候冷笑道。
高啸道：“师弟你不服也是不行，人家是华山派少掌门，生来就高人一等，咱们不过是三流门派的三个无名小卒。拿什么跟人家比——话说回来，这封呈祥今年十八岁的话，只怕也要参加比武，看来今次的第一，是华山派的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这封呈祥不来参加比武也就算了，如果他来参加，又被我撞上了的话，非弄他个灰头土脸不可。”袁觉狠声道。
唐箐一拍袁觉肩膀，大声赞道：“好样的，有志气。”
柳静看了三人一眼，默不作声。对于袁觉的所谓“志气”，她是不赞同的。现在的她，已经在思考，如果这个封呈祥也参加比武而又与自己相遇，而自己又很幸运地比他要强的话，应该怎么样才能在不落他面子的情况下赢他。
毕竟，那是人家的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