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整个世界仿佛要在一片灼热中晕开。无风,就连往日宁静沁凉的小巷也在一片半死不活的蝉鸣中显得烦躁不堪。
就在这时,远处慢慢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逡巡片刻之后,这轿车便在巷子口停了下来。趴在路边的流浪狗慢吞吞地抬眼看了看这边,然后又飞快地眯上了。
一个男人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估摸着三十出头的年纪,模样挺斯文,但脸上神情却有些气势凌人。他不耐地四下张望着,就这一会,额上便布上了一层汗水。
“这鬼天气!”他不由暗暗骂了一句,然后冲着驾驶座上的年轻人问道:“就是这里?”
那年轻人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道:“二爷,宴姑娘他们就是住在最里头那家。”
男人不再理他,而是颇为恭敬地对着车里道:“天府公,我们到了。”
他话音一落,一个老头便拄着拐杖走下了车。他一身肃穆的唐装,脸上神情却颇为祥和。虽说眉发皆白,双目却炯炯有神,由内而外自成一种气势,也难怪那男人对他毕恭毕敬。老头点了点头,道:“阿梁,我们这就去吧。白桑你在这等我们。”
说着他便兀自走进了巷子,那男人连忙跟上。
这老头步伐倒也矫健,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功夫,便走到了最里那户人家门口。老头微微抬头,便看见了门楣上悬着的那枚铜镜。他打量片刻,便笑道:“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那个叫白梁的男人见他似有所指,便问道:“天府公发现了什么?”
那老头拄着拐杖,笑道:“这镜子我倒记得,当年书成几人尚且年幼,那杨家小子为讨方家丫头开心,便将他老子收的宝贝偷偷送给了姑娘家。结果人不领情,转手功夫便又送给了书成他们。每次东窗事发,杨老大都心疼得吐血,可惜礼物送了人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只好假装大方,说是送给小辈们的礼物。暗地里,杨家小子却可没少挨揍。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四十多年了……”
老头目光悠远,似是沉醉在自己的记忆里。白梁却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毫无兴趣。他瞥了那镜子一眼,便不再在意,转而上前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门便开了,一个年轻人扒着半开的门,警惕地扫视两人一眼,神色不善地道:“你们找谁?”
白梁哪受过这待遇,皱着眉头就要上前跟他理论,却被那老头拦下了。他笑眯眯地看着那年轻人,和蔼地道:“你就是白澈吧?”
谁知那年轻人不为所动,反而更加警惕了,高声反问道:“你们谁啊,有事说事,没事我关门了!”
白梁忍不住了,上前喝道:“小子,放尊重点!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那年轻人听了他的话,却冷笑起来:“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白梁咬了咬牙,就要冲上前撕住那年轻人,却又被那老头拦住了。
他呵呵一笑,神情却有些捉摸不透,教训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我……”白梁不想跟他顶撞,只好冷哼一声退下了。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屋里由远及近,传过了过来。那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却变得古怪起来。白梁二人不明所以,却听一个女人娇笑道:“白澈,我是叫你来开门的,你在这儿守着,当自己是阿春吗?”
白澈眉心一跳——阿春是他家的看门狗。果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只丁点大的小狗刷的一声便从屋里冲了出来,讨好地趴在那女人脚边,一个劲地摇尾巴。
“我!”白澈正要发作,却被里面的人一把推开了。一张秀丽的脸便出现在白梁二人眼前。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天府公啊!”女人见了两人倒也不惊讶,好似早就料到二人会来。这不,她不仅笑容可掬地向二人打着招呼,还不忘向白澈以及跟在她身后的另一个年轻人介绍:“来来来,白清,白澈,我给你们引荐一下。这老头就是白家太上皇,青龙宗宗老天府公是也。怎么样,让姑姑看看,吓哭了没有?”
“白宴,你怎么说话的!”白梁恶狠狠地指着她的鼻子喝道。
白宴放佛才看到他一般,将白梁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恍然道:“你不是那谁吗!”
她叩着额头那谁了半天,最后却苦恼地摇了摇,叹道:“哎,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这小喽啰是谁,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白澈两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边白梁却气得脸都绿了,冲上前就要动手,却不想原本傻乎乎趴在白宴脚边的小狗猛然跳起,冲着他发出一声巨吼!白梁身形一滞,竟被这小狗吼住了攻势!
“哈哈,阿春咬他!”白澈不怕事多,在一边一个劲起哄。白梁回过神来,脸色越来越黑,俨然有爆发的趋势。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动静的老头却很是欣慰地开口了:“果然不愧为七司之首的贪狼,这气势,恐怕就连六圣灵也不遑多让。”
白梁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的小东西,惊讶道:“这畜生就是贪狼?”
老头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贪狼离开白家二十年,修为竟然不退反进,看来这里的灵气也不错啊。”
听到这里白宴终于收起了戏谑的神色,转而颇为冷傲地开口道:“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们找到这里到底有何贵干?总不会是来叙旧的吧?”
白梁想要开口,却被老头抬了抬手阻止了。他叹了口气,满目慈爱地对白宴道:“宴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消气吗?”
白宴冷笑:“消气?如果我哥哥嫂嫂能回来我就消气!如果白秀能变成原来的样子我就消气!”
听她这么说,白清兄弟也神色转冷,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老头却苦笑:“唉,书成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头子真的不知情。但白秀这孩子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他,但那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的,当时亡灵逆流,如果不那样做,整个白家可就都完了……”
白宴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们只是来解释的,那我想就没有再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白清,送客!”
说着她转身就要进门。白梁急了,怒气冲冲地喝道:“站住!”
白宴猛然回头,狠戾地盯了他一眼,冷笑道:“白二爷,有何贵干?”
白梁顿时一惊,余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更是有些骇然,这女人好重的戾气!
老头却不为所动,而是更加慈祥地看着白宴三人,道:“落叶尚且归根,你们在外漂泊二十载,让我们这些个老头如何放得下心?又如何对得起书成和徐婉?”
“哼!你们也配说我哥哥嫂嫂的名字?可别忘了,我们当年是为什么离开白家!”
老头不由叹息一声,神色愧疚地说道:“当年的事情,我们处理地确实有些不妥,但事实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是窥得冰山一角……”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书成的消息,这些年我们也是一直在打听,只不过依然没有什么线索……我想你还是有些思想准备,他们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了……”
白宴沉默,她又何尝不是没有努力过,但用尽手段竟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恐怕他们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或者说,归根到底,只是她一厢情愿地不肯相信罢了。
听他这么说,一边的白清兄弟也是神色黯然。当年他们年纪尚小,对于父母失踪,其实并没有多大感觉,甚至连他们什么模样现如今都记不清了。但这二十年来,白宴对他们父母的下落却是相当执着,受她影响,他们兄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期待能够找到他们父母。
老头不着痕迹地扫了三人一眼,话语间也更为慈爱:“晏姑娘,你们兄妹少年失怙,感情比之其他人更深。书成那么疼你,定然不希望你带着白清他们流离在外。在白家,有什么事情大家也好照应。况且凤凰宗常年无首,也不是办法。”
他顿了顿,最后说道:“老夫这次来,其实是想请你回去执掌凤凰玉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