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久德突然地大声一喊叫,那伪军排长不禁大感诧异,叱喝道:“你这是瞎嚷嚷什么呀,什么八路、奸细的,八路奸细不是在十里河么?”
“那个货郎,那个货郎就是个土八路的探子!”沈久德见伪排长晕头晕脑的不知所措,紧跑几步冲到了他的近前,指着匡国文奔跑的方向示意着。
伪排长本来不想多事儿,可送上门来的土八路是口肥肉,他哪儿能不动动馋虫,又见到匡国文只有一个人,大有便宜可占,一脚踹在了沈久德的屁股上,气哼哼地叱骂道:“你他娘的是个死人吗,还不给我快点去追!”
趁着沈久德与那伪排长打哑巴缠的当儿,匡国文一拐弯儿便钻进了一个小胡同,向着村北奔了下去。待跑出胡同口才发觉挑着个货郎担子是个累赘,随手将货郎担子向地下一扔,把藏在怀中的驳壳枪拽了出来。
他四下里一打量,只见村子北面大都是光地,一点儿遮挡也没有,只有附近的打麦场上有几个秫秸垛,便想冲过去暂避一时,忽又一闪念:“不可,就这么巴掌大的个地方,敌人上来一围,我不就成了秃子头顶上的虱子了吗!”
急切之间,他脑际中的灵光一闪,自忖道:“还是他娘的上房保险,只要这些王八日的不上房搜查,爬在房顶上不动也能够挨上几时,等到天黑下来再想办法摸出村去也不迟!”
思念及此,便闪身来到了北房檐下,一纵身两只手扒住了房檐,然后一翻身滚了上去。他虽然有些武功家底,手脚也算利落,可轻功习练的还不到家,能够 这样上得房去就阿弥陀佛了!
为了不让追击搜寻上来的敌人发现,他又滚了两个过儿,滚到了房脊儿的南侧爬了下来。这样一来,就是站在平地里从远处了望也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初初跑离现场的时候,他与沈久德相隔有三五十步,等到沈久德与那伪排长打完哑巴缠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胡同的尽头,说来话长,实际上到他上得房去前后用了不过五七分钟的时间。
那沈久德对匡国文恨之入骨,并非不想立马就追上去把匡国文给逮住,可他知道匡国文的功夫不一般,在沈仲文的伪军中他是靠着裙带关系爬到班长的位置上去的,单打独斗他未必就能得手,所以未敢立即上手。
伪排长一踹他,他不得不勉力向前,可向前跑了没有三五步,他又回过头来向伪排长请求道:“这个八路探子有点儿扎手,我一个人去怕是拿不下他,您得赶快派人过来帮我呀!”
伪排长大声叱喝道:“你他娘的哪儿来的这些臭毛病呀,我还不知道派人去追,拿不住你给我看住了就成,可千万不能给我看跑了!”
那胡财主三儿媳听沈久德突然一喊,初时也觉得心惊,等见到匡国文已经跑得没了影儿,忍不住讥讽道:“你看看你带的这些郎当兵,哪儿有个干净麻利劲儿呀,接屁吃也赶不上热的!”
伪排长不以为意地辩解道:“这又有什么关系,整个村子都是咱们的人,八路探子还能飞到天上去,捉住他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怕什么!”
接着,他又摆出一副英雄护美的架势,催促道:“你也不要在街上站着看西洋景了,打起仗来枪子是不认人的,我先送你回家去吧!”说着,拉着胡财主三儿媳的手儿就走了。
人们常说“皇帝不急太监急!”事实上,那伪排长与沈久德就是这么一种微妙的关系。在沈久德说来,他急于要抓住匡国文是为了泄私愤报私仇;而对于伪排长来讲,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是做人的诀窍。
那伪排长本要到胡财主家去享受美酒佳肴和美人玉体的,被沈久德半路上给冲了好事儿,先有三分的不高兴;及至想到捉住土八路的探子可以邀功请赏升官发财,这才来了一点儿兴致。
他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还不紧不慢地与胡财主三儿媳调情,主要目的就是要在自己的情人面前展现出一种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好得到心上人的青睐;此外,正如他所言,各个路口都有他手下的伪军把守,个把土八路的探子又能够跑到哪儿去呢?
伪排长把胡财主三儿媳送到家中去以后,这才急匆匆地向自己的指挥部跑去,他要赶紧调动人手去帮沈久德捉拿土八路的探子。
在胡家庄这个不大的村庄里,只驻有他所部一个排的伪军,他虽然职位卑下,却是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他不去调动人马,别人是调动不了的。
此时此刻,除了有十来个伪军在村口值班放哨,大部分伪军都聚集在指挥部院子里临时开设的食堂里吃晚饭,熙熙攘攘地闹成了一片。
伪排长赶到食堂一看,见三四十个伪军散落在各个角落里吃得正起劲儿,便大声喝喊道:“弟兄们,不要再吃了,咱们村里混进了土八路的探子来了,大家赶快抄家伙去追,捉住的重重有赏!”
俗话说“军令如山倒!”那些伪军虽然吃得正香甜,一见到伪排长凶神恶煞的样子,谁敢道半个“不”字,只好把手中的饭碗乖乖地一扔,懒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到枪架上抓起枪来就往外跑。
有几个伪军已经跑出了大门口,觉得情形有点儿不大对头,又返回身来向伪排长问道:“土八路探子的脑袋上又没有贴着贴儿,我们大家又不认识,到哪里去找去追呀!”
“是个二十多岁的货郎,沈班长已经在前面追下去了,就在村子北面,你们赶过去以后找到沈班长就找到土八路的探子了,听明白了没有!”伪排长一边催促着,一边大声地解释着。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外面乱成了一个蛋,七嘴八舌地吵嚷道:“快去抓土八路的探子呀,快去抓货郎呀!”嘈杂声把大半个村子都给架了起来!
那沈久德虽然被逼无奈,只身前去追击匡国文,毕竟还是有点儿心虚,为了给自己壮胆儿,离着匡国文隐身的胡同口还有三二十步的时候就开了枪。等到他战战兢兢追击到胡同口时候,匡国文早在村后上了房。
其时,索勇正蹲在不远处的一个车屋(存放马车的地方)门口与同来的一个名叫毕小春的战士等待匡国文的到来,一听到在村子北面响起了枪声,当即警觉了起来。索勇心道:“不好,可能是老匡出事儿了!”
思念及此,他赶忙向毕小春招呼道:“咱们混过去看一看!”说着,抄起两个车把就把虾酱车子推了起来;毕小春也抄起货郎担子追了上去。
两个人转过胡同跑了没有多远,就听得伪军指挥部的方向传来了一片嘈杂声,口口声声地吵嚷着要去捉“土八路的探子”,去捉“货郎”!这一下把两个人都给惊呆了!
到了这个时候,索勇的心里已经确信无疑:“肯定是匡国文出了纰漏!”他禁不住苦笑道:“咱们不用去看了,赶快向南冲,把敌人给引过来再说!”推着虾酱车子顺着路口就向村南冲去。
跑到半路,他见毕小春还挑着货郎担子,便立眉瞪眼地叱呵道:“你小子这不是一根儿筋么,赶快把担子给扔了,带着这个招子干什么,快扔掉!”
离着村口还有百十步的时候,索勇就瞄见在路旁站岗的两个伪军正探头探脑地向北张望,便扯开嗓门大叫大喊了起来:“不好了,八路的人马打过来了,快快逃命去呀!”一路推着虾酱车子跑着一路喊叫着。
索勇来到胡家庄换虾酱已经有大半个下午,已经成了那两个伪军哨兵眼中的一景儿,他们虽然隐隐约约听到村子北头有人在喊抓“货郎”、抓“探子”,却怎么着也与他联系不大上,只当他惊吓过度,并没有太过在意。
等索勇推着虾酱车子跑到近前,一个伪军哨兵还向他发问道:“海家子,村子北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呀,这么大呼小叫的!”
索勇气喘吁吁地答应道:“老、老总,是、是八路攻进村子里来了,赶、赶快逃命去吧!”他一边打着马虎眼,猛然间一探手使出了一个“锁喉指”,当即就把问话的伪军给制住了。
另一个伪军哨兵一见大事不好,把怀中的大枪一顺就要搂火;说时迟,那时快,在这紧要关头,只见毕小春从索勇后面一闪身,把手中的驳壳枪一抡,当头一梭子,立地把他给击毙在当场。
索勇将拇食二指一紧,把那问话的伪军给锁了个闭气,大声呵斥道:“哥们儿,想活命的话,就给我老实点儿,乖乖地不要乱动!”随即用手一抄就把他怀中的步枪给抄了过来。
他见另一个伪军已经被毕小春给打倒,枪也落在了毕小春的手里,便把手一招:“快,快走!”说着,一拉枪栓朝着空中连开了三枪!
随着枪声响起,就听到村子里的伪军像是开了锅似地乱叫乱嚷了起来:“弟兄们,快去追呀,土八路的探子跑到村子南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