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洪恩等一行兄弟七人来到张宗禹将军的墓前,设好供品,烧掉纸钱,一起扑在地上四礼八拜磕过了头,等站起身来之后,便不由自主长吁短叹地围在一起议论了起来。
向靖远肃然道:“自古道‘不可以胜败论英雄’,这话说得极有道理,象张宗禹将军这样的大英雄,虽然起事失败了,但是他的那种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的奋斗精神和不甘向满清的封建统治者屈服的高尚民族气节,是值得我们后人终生敬仰的!”
景元甫叹道:“成者王侯败者贼,若是当时太平天国和捻军得了势,一改朝换代,张宗禹将军不也就成了开国功臣了吗?实在是时也,命也!老天爷不给做主,又有什么办法?”
印谱道:“若以张宗禹将军当时的声望,屈膝降清当不失封侯拜将之尊,他不屑于此,这就是他令人钦佩的远大志向和高尚气节了!”
康洪恩顽皮地笑道:“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社会制度进步的大明朝,竟然让区区四十多万满清的八旗兵就给灭了,还延续统治了中原二三百年,压迫的大汉民族翻不过身来,岂不是一桩令人费解的怪事!这难道也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向靖远笑道:“这怎么会是老天爷安排的呢?还不都是让吴三桂、耿仲明和孔有德那些大汉奸给忽悠的,没有这些铁杆儿的大汉奸为满清效力,光凭着满清那区区四十万八旗军能够成得了什么气候?”
接着,他又令人信服地分析道:“就拿捻军来说吧,若不是在内部出了杨瑞英、李家英、潘贵升这些卖身求荣的大叛徒大汉奸,把张乐行、任化邦等捻军领袖给谋害了,就是不能够分鼎中原,最起码也不会失败的这么快的。你们大家说是不是?”
张乐行是捻军盟主,又受太平天国之封为渥王。由于他平素惜老怜贫,待人宽厚,视恶如仇,爱打抱不平,被乡人尊称为张老乐。
在张家铺一役战败之后,张乐行带着儿子张闹和义子王宛儿夜奔宿州,路过西阳集,向蓝旗捻头李家英处借宿。李家英时已暗中叛变投敌,见到张乐行等人到来,便假意安排酒席热情接待,却暗中连夜派人去到宿州找宿州知州英翰告密。黎明时分,英翰与捻军叛徒杨瑞英率领着一千多人包围了张乐行等人的住处,将张乐行等一行人全部擒获,后被僧格林沁凌迟处死。
任化邦,亦名怀邦,乳名任柱。东捻军主要领袖,又受太平天国之封为鲁王,以作战凶猛著称,铁骑飞如箭刀,所向披靡,令清军闻之丧胆。李鸿章惊呼:“任柱骁勇善战,项羽之俦,人中之怪杰也!”
同治六年六月,任化邦率领东捻军进入到山东境内后,李鸿章急调清军主力进行围剿,将东捻军追击围困于苏北赣榆一带。淮军首领刘铭传用两万两白银和一顶五品顶戴收买了捻军的叛徒潘贵升,并送给了他洋枪一支。
同年十一月十九日,在任化邦率领队伍突围冲锋陷阵之际,潘贵升趁机窜到了任化邦的身后,突然开枪偷袭,使任化邦当场饮弹而亡,死在了这个无耻叛徒的枪下,年仅三十岁。
对于捻军叛将杨瑞英、李家英、潘贵升出卖杀害捻军领袖张乐行、任化邦的这些史实,景元甫和康洪恩二人是知道的非常清楚的,听向靖远说起此事,都点头称是。
景元甫感叹道:“若不是张乐行和任化邦这两位捻军领袖给这些可恶的叛徒汉奸出卖杀害,至少还能够再支撑上一阵子,说不定还真能够割据出一片小天地来呢!”
又道:“现在咱们国家倭寇入侵,国难当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耻之徒会卖身求荣出来当汉奸呢?”
康洪恩醒道:“我听人说,于家务的大地主阎康侯现在就活动的挺厉害,已经派人去天津找日本鬼子去接头联系去了,说是要请日本鬼子派军队来支持他们在当地成立伪县政府。
这种人真是不知道礼义廉耻到了极点,这日本鬼子这还没有来呢,他就先去卖身投靠去了。要当汉奸当亡国奴还有他这样迫不及待的,真真是令人可恨可恼!”
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三人肚子里的墨水都非常有限,讲古论今的事情他们是摸不到大门的,可一说到于家务的阎家大地主和阎家大地主家的代表人物阎康侯,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翻上老阎家上辈的十八代的祖宗去,他们都知道的非常清楚。
阎家大地主祖籍山东,其先祖是明末清初大汉奸尚仲明的部下,降清当了汉奸以后,因为镇压抗清武装斗争有功被清廷封为镇海侯,驻守山东半岛一带。后来因为进京述职朝见顺治皇帝,路过新海县(当时属沧县地)的于家务一带,看到当地土地肥沃,地域辽阔,请旨跑马圈地,把周围的四十八个自然村霸为了己有,全都成了阎家的佃户村。
到阎康侯这一代刚好已历十八代。可能是老阎家自打老祖宗开始起就因为当汉奸尝尽了甜头当出了瘾,还没有等到日本鬼子的兵马入境,阎康侯就派人去天津和日本鬼子勾搭上了,所以康洪恩提起来感到特别的气愤。
听康洪恩一提起阎康侯,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都找到了话碴,吕信文嬉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他们这一家从打老祖宗开始就是当汉奸当出来的,现在是承继祖业,发扬光大,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这才是有其祖,必有其后呢!像这样操蛋的人家,你不让他们去当汉奸,他们还能够个什么材料?”说得大家都哄笑起来。
自古以来绿林武装和地主老财就是一对天敌,黑龙港和于家务相距不过几十里地,自打邹同义、吕景文等人“拉杆子”以来,从来就没有和阎家大地主和气过,双方刀枪相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阎家大地主还花钱雇请官军进黑龙港来围剿过他们这支绿林队伍。
所以,一提起阎家大地主和阎康侯来,邹同义和吕景文、吕信文三人都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要把老阎家的男女老少都砸成肉酱,方可解得心头之恨。
吕信文的话音刚落,邹同义就圆睁起一双大环眼,怒气哼哼地说道:“先让阎三薄饼子偷着蹦达几天吧,到时候看我们怎么去收拾他!有咱们弟兄在,决不能够让这种汉奸卖国贼的得了好下场的!”
他说的“阎三薄饼子”就是阎康侯,时年已经四十挂零。因为阎康侯长得长脸薄面,又是个大烟鬼,自打他年轻的时侯就因为抽大烟抽得跟个瘦猴似地,与当地用三合面烙的薄饼子(形状和用面烙的大饼相似,只是没有内瓤)形状非常相似。
又因为他在阎氏兄弟中大排行位居老三,所以人们就给他起了个和他本人的外貌特征特别贴切特别形象的绰号,叫他“阎三薄饼子”!而且名头叫得越来越响,叫得连他本人都不想丢掉了!
吕景文提醒道:“别看这个阎三薄饼子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不成器的玩艺儿,可仗持着他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又有一帮子苟吃伙骗的狐群狗党,要是他真的和日本鬼子勾搭成奸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够在阴沟里翻起点很么浪来,也是个够崴泥的主儿。我们弟兄还真得小心提防这小子点儿才是!”
大家说笑着离开了张宗禹的墓地,又向南走了一段路,景元甫道:“千里送客,终有一别,弟兄们就不要再送了,我们弟兄就在这里别过好了!”
秦二虎依依不舍地恳请道:“我那个望子岛虽然是个海里的荒岛,没有什么上眼的好东西,可是有兄弟这份儿情在,大哥、四哥和七弟可不要忘了到时候去岛上看看我呀!”
景元甫笑道:“这还用说,我们都已经是结义兄弟,怎么会断了往来呢?我们一定会去看望弟兄们的!”又叮嘱道:“昨天晚上我们弟兄一起谈过的,你回去和岛上的弟兄们好好合计合计,还是一起加入到咱们的抗日救国军中来才好,现在正是国家用人之际,出来参加抗日要比当绿林好汉好的多,就在海岛上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了局呀!”
秦二虎应道:“大哥说的极是,我回去以后一定想办法尽快把队伍给拉出来,和咱们的结义弟兄们好好地干上一场,也学着像张宗禹将军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向靖远亲热地和邹同义、吕景文、吕信文三弟兄招呼道:“我们这一次给小日本来了个下马威,说不定他们还会找来报复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给我们哥仨送个信,我们那里也有几百人枪,到时候好来给弟兄们助助威!”
“一定,一定!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有事我们不会拉下你们的!”邹同义笑呵呵地亮着自己的大嗓门回应道,“你们老哥仨也要记住,遇到和鬼子汉奸较劲的时候也给我们来个信,我们哥仨是有令必行,咱们弟兄们现在是砸断骨头连着筋,不会袖手旁观的!”
康洪恩和吕信文年龄相若,又在一起生死相依地和鬼子兵打过一次仗,互相之间都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感觉,亲热地不得了,两个人拉着手不撒把,尽说些较量枪棒武艺的事情,让众人都看着有点儿眼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