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洼中没有路!要说有路的话,那也是猎人和樵夫踩出来的小道儿。只是这些踩出来的草间小道儿既没有个起始的出处,也没有个明确的途径,更没有个通达的终点,全然没有一点有规律的踪迹可言,所以根本算不上是路!
贾相臣等人这一路人马总共有八九十人,其中伤员就有三十余人,这些伤员多是被敌人的炮火给炸伤的,大都不能够自己走路,需要有人背着才能成行。所以,在这一行人中除去背运伤员的人之外,剩下的战斗人员就没有多少了。
这样一行人在没有路的草丛中负重穿行是极为不容易的。好在此时正是干旱的春季,天上一滴雨水也未曾落过,草地上除了常年积水的水洼之外还是干爽处居多,行起来并没有太多的障碍。即使如此,也提不起行进的速度来。
在这个时候,人们满脑子想的就是要尽快地脱离开是非之地去寻求一个安全的所在,谁也不情愿把自己的性命扔在这荒草野洼之中,在这种渴望的企求驱使下,大家相互扶持着勉力前行,一步一步地向前赶奔着。
他们之所以要勉力地赶奔,一方面是为了求得尽快地脱离险境,另一方面也是想给在后面担任掩护的战友们尽量地减轻一下负担。如果没有这样精神力量作为源泉他们是难以坚持长途赶奔下去的。
许耀亭、孙兴国率领着一路人马虽然在一直向南撤退,却在时时关注着贾相臣等一行人的行踪,他们要在侧翼担任掩护阻击追击上来的敌人,人人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他们的担子也是很重的。
韩德平之所以要与高歧山所部最后撤离,目的就是要吸引敌人前来追击,在生死存亡之际,他更多顾及的是要尽量保护其他战友们的安全,在心底里他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他要用鲜血甚至生命来力挽狂澜。
对于许耀亭、韩德平等抗日救国军的将士们来讲,如果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们完全可以进入村庄依托房屋街道做屏障来抵挡敌人的进攻,更多的杀伤敌人而减少自己的伤亡,从而达到脱险的目的的。
可是,如果这样一来,他们虽然有功于国家和民族,有利于抗击优势敌人的进攻,有利于保存自己的军事实力,却会殃及村里的老百姓,会让老百姓为此而招致到敌人兽性的血腥屠杀。这种结果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的。
在血火交织的战场上,英雄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在身处逆境的时候,英雄就更加不容易做!能够把生的希望让给战友,而把死亡的威胁留给自己,这该需要多么无私无畏的宽广情怀呀!
战友之间的深厚情谊是鲜血浇灌出来的,舍生取义的民族之魂是在反侵略战争中凝聚起来的,坚强不屈的战斗意志是在战火之中锤炼出来的,他们的英雄行为的展现为伟大的中华民族而增色!
手里握着众多的精兵猛将,初初交手接战就遭受到这样的重创,这是伍代雄介所没有料到的,做为一个军队指挥官,他打心眼里佩服对手的胆识和精明,同时,这也更加激发了他要与对手一较高下的斗志。
他的心中暗暗思量道:“中国的兵法上说得好,兵不在多而在用,这话说的一点儿不假,看来,眼前的这个土八路指挥官还真是个棘手的家伙,就用这么区区几百人枪便打了我一个下马威,还真得小心应对才是!”
又自我解嘲地为自己宽解道:“唉!这又算得了什么,胜负乃兵家常事,我这不过是大意失荆州太过轻敌罢了,既然土八路的诡计已经给我识破,那他们还能够有什么能为呢!”
思前想后,他下定了要把眼前的土八路赶尽杀绝的决心,一定要用胜利的战斗来报这一箭之仇,也好让他英勇善战的部下领略领略他高超的指挥艺术,也好在脓包似的皇协军官兵面前抖一抖大日本皇军的威风。
为了振作士气,他对在作战中负伤的酒井义雄、南云千鹤、宫本次郎等鬼子军官和士兵大加抚慰激励,又将临阵退缩指挥不力的董祥荣、翁君达、慕连成等伪军头目骂了个狗血喷头,才催动着各路人马展开了追击。
按照伍代雄介下达的命令,第一路追击部队由酒井义雄担任总指挥,由慕连担任副总指挥;第二路追击部队由宫本次郎担任总指挥,由翁君达担任副总指挥;第三路追击部队由南云千鹤担任总指挥,由赫连洪担任副总指挥。
在各路追击部队之中,均配备有一个日军步兵中队和一个营的伪军,另将残余的炮兵分化到了各路追击部队当中。三路人马各有八九百人,与撤退转移的抗日救国军各路人马相比,依然具有绝对的优势。
伍代雄介非常忌惮抗日救国军的骑兵,为了以策万全,他从三个日军中队各抽调了一个班的鬼子兵来做为自己的贴身护卫,跟随在第一路追击部队之过后随行,又将董祥荣留在自己身边参赞军机,这才在后面跟着上了路。
伍代雄介之所以要跟随在第一路追击部队后面随行,是因为第一路追击部队追击的是从阻击阵地上最后撤离的韩德平和高歧山所率领的一支人马。
他从望远镜里已经清楚地看到,这一支土八路不仅追击的距离最近,而且行动迟缓,大有力不从心疲惫不堪的状态,柿子应该先拣软的捏,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要拿这一支土八路先行开刀。
他哪里会知道,韩德平、高歧山所部人马之所以要摆出这样的行军姿态,不过是使得一个诱敌之计。这一支抗日救国军在韩德平和高歧山的率领下虽然行走的缓慢,却个顶个的都是棒小伙,其中一个伤员也没有。
韩德平和高歧山一直跟随在队伍的后面随行,当他远远地看到敌人的大队人马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心里的一块石头马上落了地。他笑着对高歧山说道:“你来看,敌人已经上钩了!”
这个时候,高歧山也已经看到了追击上来的敌人,他见韩德平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欢声应道:“上来就好,上来就好,这就省得咱们牵肠挂肚的了!”又问道:“怎么样,咱们是不是该与小鬼子赛赛跑了!”
韩德平又注目观察了一会儿,笑道:“不忙,不忙,这些小鬼子离咱们还远着呢,跑早了就钩不住了,别让他们失去了信心!”忽而又道:“真是壁虎子跟着人行事儿,小鬼子也是兵分了三路,这是要把我们给包圆呀!”
高歧山笑道:“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正中咱们的下怀么,许县长他们已经出来起码有三四里地了,还怕这些兔崽子来追,窜不死他才怪了!”
韩德平忧虑道:“许县长他们好说,脚跟脚地追着撵,一时半会儿这些兔崽子也撵不上的,我只是担心贾主任他们,背着那么多伤员,远道无轻载!不知道曹连长他们接应到什么地方了!”
高歧山宽解道:“算了,韩副司令,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再想这么多也没有用了,等一会儿咱们打得狠巴一点儿,多吸引敌人过来也就是了!”
“好吧,咱们先把眼前这些小鬼子的牛鼻子牵住了再说,许县长他们怎么也能够抵挡上一阵子的,大不了咱们再转过去救援!”韩德平转回头来说道,“一个一个吩咐下去,让战士们做好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伍代雄介骑在马上,站得高,看得远,他见到自己的队伍追击得距离前面的土八路越来越近,不由得心下大喜,向酒井义雄吩咐道:“赶快命令部队加速跑步前进,土八路已经跑不动了,追上去吃掉他们!”
酒井义雄的酒糟鼻子已经被飞蝗石给砸瘪,虽然经随队医官救治做过包扎处理,两个鼻孔已经难以通气,全凭着一张大嘴来呼吸,时间一长上下嘴唇都给风干裂了。他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听伍代雄介吩咐,那里敢怠慢,也不顾自己的伤痛,又催赶着手下的日伪军猛追了下来。
韩德平一直在用心地观察着,见到后面的敌人追得越来越近,而且追击得速度越来越快,如果再缩短一些距离就要进入步枪的有效射程了,便高扬起手臂大叫道:“弟兄们,同小鬼子赛跑的时候到了,铆足了劲快点跑呀!”率先与高歧山领跑了起来。
命令一下,全连二百多个战士便加快脚步向东跑了起来。这些战士都是个顶个的棒小伙儿,为了逗引追击的敌人上钩,在半路上又养精蓄锐攒足了劲儿,这个时候一跑起来就如追逐猎物的豹子一般,跑得飞快,没有跑出多大一会儿,又与追击上来的敌人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韩德平向后望了望,见把追击的敌人甩得都快没了影儿,便缓缓地停住了脚步,气喘吁吁地摆着两手叫道:“别跑了,别跑了,大家都停下歇息歇息吧,小鬼子又让咱们给甩远了!”一行人马又停歇了下来。
高歧山这时已经跑得通身是汗,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见韩德平已经停住了脚步,用两个巴掌给自己扇了扇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喘着笑道:“咱们这哪儿是在同小鬼子打仗呀,这不是在搞龟兔赛跑么!”他这话一出口,引得周围的战士们轰然大笑了起来,顿时间,欢快的笑声连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