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还是那么暴晒。
可昌穿戴整齐,一个小挎包紧贴腰间系好,包里放有一瓶水,两个绿豆饼,两条上好引信的炸药,一个打火机,一个手提强光矿灯。
除了包,背后还背了一把铲,或者称作枪?可昌都不知该怎么叫。一截长方形的汽车减震钢板,三指宽十多厘米长,咬合焊接在一条自来水管上,打磨锋利,像把小铲,又像是把略大的平口凿,拿起来还挺沉手,挖老鼠专用。
虽然说也许只是些风声水声,但实际上大家都不知道洞里到底有什么,多做些防备总没害处,因此可昌想了想,又拿了把水果刀插在腰间。
“等一下我先进,你随后一点。”可昌对黑仔道。
“行。”黑仔也不废话。
可以说黑仔与可昌混得最熟,当初两人一同进的采石场,当时两人一商量决定一起留了下来。
“等一下见到鬼,记得大吼一声,我们会把你俩飞快地拉上来。”
“如果鬼见到了黑仔,也会大吼一声,哇,黑鬼!”
众人都很轻松,相互说笑打趣。
“遇到鬼也好啊,嘿嘿,说明里面有宝藏,鬼银。”
鬼银的传说在农村乡下很有市场。据说以前古代的地主山贼喜欢把金银财宝埋藏起来,为了防止被人挖走,一般都会杀人同埋,用厉鬼守银。这样,财宝就算被人取走那人也用不了,花了便会被厉鬼取命,只有杀人埋银的主人家才镇得住它,花了也相安无事。
像这样的故事,可昌就算没听过十个也听过八九个,在他们村子里就有留传,例如说同村的某某人,他是个泥瓦匠,隔壁村有人请他去检修房子,说是屋顶破了,在漏水。第二天一早某某人就出发了,在路过一个叫风门坳的地方时,发现路边山坡有一个不知是被牛还是其它什么动物踩塌出来的洞,露出了一大缸的白银。既然相约好今天修房,不好失信于人家,于是他铲来草皮,封好破洞,打算返程时再来取走。只是等他到了邻村一问,都说村里没这个人,再返回风门坳时,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洞,这时他恍然大悟,原来请他修房的是鬼,而顺手揣进兜里的两枚元宝算是工钱了。
鬼故事可昌喜欢听,却不怎么信,而黑仔则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但他还是装作两眼发光,表情夸张,道:“哇,有鬼啊,还有宝藏,那我发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来到山洞,然而又不约而同住了声,静悄悄的一片。
洞口四周遍布大小石块,只能翻爬而走。
烈日底下,石头都被晒得滚热,而这里附近的空气则寒飕飕的。
不知是不是太过安静,大家都感到有些发毛,心里挖凉挖凉的,这寒意绝对不能用冷气来形容。
“小心,这块石头松动。”可昌走在前面,随口告诉后人。
“都积了几十车了,都不来拉。”四眼自言自语。
无意义的两句话,众人却无来由觉得一阵轻松,似乎不知何时,不知不觉间心里开始绷紧,沉重。
山洞很邪门,在附近呆久了会令人精神恍惚,有种想死了好的冲动,因此车主都不愿意来这拉石头,也就没人为了标榜自己勇敢而非要往洞口靠,因此石头越积越多。
到了洞口,先燃起一个火把往洞里扔,验明空气正常再放绳子,可昌就顺着绳子滑下去。
本来打算放两条绳子的,只是山洞很深,所以只好将绳子接起来,因而只放了一条。
洞口很小而洞里却很大,像个巨大的石室大厅,可昌就这样吊在半空一路往下滑。
大约滑了两三百米,可昌终于双脚着地,他拿矿灯朝上照了照,示意黑仔可以下来。
地面很平坦,泥土混合沙石,很干燥,没有水,也没有风,有些不可思议,一般情况下像这样深的山洞都很潮湿。
“哇,好黑啊,都看不到周围石壁。”黑仔感叹道。
“嗯,山体吸光,照不远。”可昌一手提着矿灯一手紧握着那把自造的铁枪。
洞里很空旷,没有虫蚁生物存在过的痕迹,可昌他也意想不到山洞竟然会这么宽。
“那边是石壁,我过去瞧瞧。”黑仔也提着一盏矿灯到处乱照。
可昌朝洞口看了看,外面太阳正大,还有一点点光线下来,应该可以找到此处绳索,于是说道:“小心,别走太远。”
他们靠着石壁走,确如想象中一样,这山洞是一个巨大的圆,洞壁光滑一片,没有钟乳,没有裂缝,没有洞孔。
最终,他们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
“看,这里有画。”黑仔首先发现。
画?等到可昌走近一看,才发现所谓的画只是一些涂鸦,用一种红褐色不知名颜料画在石壁上,里面的人物身体手脚全部是一条线条构成,极其简陋。
黑仔仔细地研究那些画,自言自语:“这是狩猎,这是祭祀......”
可昌直翻白眼,我怎么就看不出哪是狩猎哪是祭祀呢?
“别看了,这洞应该还有出口,有人曾经来过在这乱涂乱画,那年代躲山贼躲鬼子......”
“不对不对,可昌你看,这幅图一些人围着一座山,应该是在狩猎;还有这幅,这圆圈里,这些人在跪拜,中间这个应该是祭坛......”
黑仔说着说着便顿住了,因为他们愕然发现,这个圈会不会就是代表这个山洞?那他们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就在中间?两人一下子大眼瞪小眼。
“走完这段,我们再到中间去看看。”可昌说道。
一圈走下来,时间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想不到洞内竟然会那么大,整个山腹都被掏空。地面很平坦,很空旷,除了那几幅乱七八糟的涂鸦,再也找不到人的痕迹。
黑仔还带了个手电筒,于是绑在进来时的绳索上,防止找不着地方。
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两人提着矿灯朝洞中央走,黑仔不怕鬼也不信邪,一马当先。
洞里应该有些什么东西会影响到人的感观,使人神经错乱,可昌就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谁?!”可昌一声大吼,拿灯朝后乱照。
洞里激起回音,“谁,谁,谁......”
“怎么了?怎么了?”黑仔跳了起来,看来他还是很紧张的。
“没什么,有点疑神疑鬼。”
“快被你吓死。”
一番乱照,没发现有什么,两人又继续前进。
走了不大一会,他们又有了新的发现。
黑仔走在前面,最先发现一些东西。
“真有个祭坛。”
等他们小心翼翼走近才发现,所谓的祭坛只是个乱石堆,一米多高,两米大小,与他们在外面胡乱扔些石头堆起的没什么两样。
石堆很正常,周围地面也很干净平坦,但还是发现了一些不一样。
矿灯强光之下,石堆上空一米,竟然凌空悬浮着一个“足球”。
“足球”?
真的就是一个足球,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六边形方块,就这么凌空飘浮在空中,无依无托。
向石堆靠近,那种自骨子里发出的寒意更甚了。
“足球”上下一片幽黑,就那么静静的悬挂在那里,似乎能吸取光线。
“啪”
黑仔扔了一块石头。
石头砸中“足球”,发出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相撞。
“足球”只是抖动了一下,无声无息。
“啊”,“足球”震动,一种莫名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可昌失声发出一声惨叫。
黑仔的情况也一样,而且还叫得更惨烈一些。可昌只觉得汗毛竖起,肌肉绷紧,身体不停发抖颤动,这是极度恐惧的自然反应,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片刻之后,情绪终于有所放缓。
“怎么办?”黑仔小声问了下可昌,听他声音,牙齿还在打架。
可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东西似乎就是所发生一切的源头,如果不是神,不是鬼,那么就是高科技,外星人?
“要么我们先出去,找多些人再来。”可昌不想冒险,他还有一个爷爷,他还不能死。
“呃,人多也没用。”恐惧过后,黑仔的胆子又重新回来。
黑仔放下工具,脱起了衣服,看他样子,是打算把球用衣服兜走。
“可昌,如果我们把这球弄出去,那么有可能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做苦力,搬石头......”
也许是被黑仔的喋喋不休所打动,可昌也就没能下定决心制止他。
黑仔一手提着矿灯一手拿着衣服,小心翼翼地向石堆靠近。
可昌屏住呼吸,预防那来自未知的危险。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没有出现,可昌看着黑仔走近石堆,爬上石堆,衣服往那“足球”一兜。
“呼......”没有危险,可昌长长呼了口气。
可昌还看见黑仔转脸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正打算笑骂一下,可昌又无来由地觉得很疲倦,一种发自内心,一种灵魂深处的疲倦。他情绪很平静,古井无波,激不起半点涟涤,好像这世界一切都是那么无聊透顶,活着真是了无生趣。
他就那么冷漠地看着黑仔用力扯了下包裹着“足球”的衣服,然后“足球”像有生命的一样挣扎抖动,再然后是衣服燃烧化为灰烬,“足球”内部像熔岩一样通红,欲破壳而出,黑仔就那么站在石堆上,反手用力扠着脖子,两眼翻白。
一切一切,都是那么无聊。
可昌收回目光,有点意兴阑珊。
哦,落石了,还砸到头上,流血了,血流多了会死吧......
他慢吞吞地摸了下头,一手的血,但似乎与他毫无联系。
死?
可昌猛然一惊。
“不,我不能死,我还有爷爷......”
可昌努力地回想,回想记忆中的爷爷奶奶,父母,叔叔阿姨,回想他们的声笑,全家人都不愿意放弃他,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遥远,淡忘的记忆慢慢变得越来越清晰,就像一块小石子扔进水里荡漾开来,终于激起了惊涛骇浪。
可昌怒目圆瞪,最后一句话都是吼的出来。
只是等他完全清醒,眼前的一切又令他陷入紧张,着急,恐惧,无措。
只见那个“足球”剧烈震动,整个石室大厅都在跟随晃动。那“足球”内部红光从裂缝透出,一个个幽黑的六边形方块就似一块块破碎的蛋壳,随时炸裂。
黑仔已经从石堆上滚落下来,昏迷倒地,但昏迷之前双手还死命地狠扠自己脖子。
“黑仔醒醒,黑仔醒醒......”
可昌两步化做一步跑到黑仔身边,掰手指,探鼻息,听心跳。
还好没死。可昌松了口气,然后立刻提起黑仔,半提半拖提着他转身就跑。
还好整天搬石头,练就了一身力气,可昌从来不知道,他还可以提着人飞跑。
“快拉我们上去,洞要塌了。”
可昌一边大叫,一边狂闪矿灯,示意上面的人。
绳索竖下太长,绳子自身很重,只能一个一个人地拉。
绳子从黑仔腋下穿过,系好,可昌看着他慢慢往上拉,自己则在洞下漫长等待。
落石更密了,洞快塌了,可昌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是站在这里还是靠到边上?
只是还没等他决定,那“足球”却突然“轰”的一声炸开了。
红光闪过,可昌两眼一黑,昏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