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木为什么还不来?”
雷万春怒气冲冲地对前来传信的手下喝道。
听了雷万春的话,那手下腰弯得更厉害了。
“回大人的话,肖堂主说魔教势大,不可力敌,希望大人能派援军过来。”
雷万春怒极反笑,斜睨了这手下一眼,又转头盯着山下的战场。
“这等屁话你也信?是不是让老夫敲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浆糊?”
那手下畏缩地退了一步,颤声道:“属下不敢,只是肖堂主说部下久攻不克、疲惫已极,已经不能再战,请求大人另派人手作战。”
雷万春霍然转身。
“你说什么?这肖木也真是得寸进尺了”,目光一厉,凛然道,“告诉肖木,若是今日午时之前拿不下谷口,老夫就奏请皇上要他的项上人头。还不快去!”
这手下本来是低着头的,被雷万春这一喝,打了个激灵,慌忙道:
“是,大人。”
随即慌不择路地远远跑开了,瞧那架势,仿佛雷万春就是一个瘟神一般。
听得手下慌乱的脚步,雷万春忍不住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不能为老夫解忧,只会给老夫添乱!”
雷万春负手走向高坡,看来这一战之后,必须要除去肖木了。自己待他不薄,没想到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你与魔教暗通款曲,就忘了是谁提拔了你,才让你有今日的风光。今日之后,老夫要将这一切统统收回来。若不是你还有点用处,不然你早已饮下老夫的毒酒。
只可恨那魔教与蓝氏犹在,如两把尖刀,抵在了大秦的腰背,此刻又是全盘计划的紧要关头,让他不能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临阵斩将。
想到这里,雷万春黯然摇头,若非国内局势已经糜烂若斯,他断不会出此下策。
大燕国内部已经到了内斗的紧要关头,燕王府与军机处势同水火,各大势力纷纷站队,可以预见不管是谁在这场争斗中获胜,在短期内都无法对外用兵,所以在未来的东部边境,将不会有太大的战事。
蓝氏盘踞大陆南方已有三百年之久,承平日久,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又在一代代人苦心孤诣地经营之下,如今的国力已经是深不可测,据说蓝城的一个中等人家,一年的收入竟相当于西川一个公侯之家,蓝氏如此富足,可为天下雄。而这样一个富饶的国度,竟甘于蛰伏在大陆一隅之地,这可能吗?
雷万春很清楚,蓝氏的那些人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值得他们撕破伪善的外衣的契机,一举收复中土,再现昔日辉煌的良机。为此蓝氏的密谍已经遍布大陆四处并深入其中,就连二十年前的那一次政变,也是在蓝氏密谍暗中支持下才得以成功的。
如今国内政局动荡,权贵们争权夺利,没有人关心一下下面的黎民百姓,国朝中枢平均三个月就会换一拨人,失败者统统下场凄惨,在西京城内砍头已经是家常便饭,市民们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就是今天谁谁谁又被抄家了,谁谁谁又被皇帝下旨诛族了,诸如此类。而在西京城外的西川各地,因为连年灾荒,又是苛捐杂税,已经是民变四起,其中不少就是魔教在背后推动的结果。
对于南方的澜风诸部,雷万春眉毛皱得更深了。
自从五年前真定河大败之后,这个一向安分惯了的邻居似乎看出了国内的虚弱,频频在边境蓄意挑衅,图谋再起兵戈。
真是多事之秋啊,雷万春如此想到。
忽听山下人声纷乱,似有伏兵杀出,雷万春转头向山下看去,不禁变了脸色。
......
东都城内,十里大街。
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边经过,街头小贩的叫卖此起彼伏,热闹无比,一点不同于内城的庄严景象,让久居王府郁郁不乐的慕容薇心情好了很多。
“小姐,你看那边!”
侍女碧荷兴冲冲地拉着慕容薇的胳膊,朝着大街远处一指,“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慕容薇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只见远处搭了一座高台,十几个汉子穿得奇形怪状在上面转来转去,一旁的角落处放着几个巨大的铁笼,只是因为盖着油布,看不见里面关着什么,但听那隐约低沉的嘶吼,又见那铁笼看起来坚固异常,想必是关着什么猛兽。
就在这个时候,台子上面的人又开始了吞剑表演。
一个光着膀子,身上遍布纹身的汉子装模作样地祷告一番,端起手里的长剑,剑尖朝下将其一点点的送入口中,只余一个剑柄露在外面。
慕容薇只觉得索然无味,那是什么鬼把戏她自是清楚,却瞥见碧荷目不转睛,看得津津有味,心里好笑,也不点破,由着她拉着自己凑了过去。
刚从老家服丧回来的碧荷比她更需要排解心里的压抑,慕容薇暗自摇头,这下碧荷家里只剩下了一个弟弟,现在寄养在远房表亲的家中。
真是可怜的姑娘。
有王府暗卫在前开路,两人很轻松就来到了台前。
那个吞剑者退下后,一个同样是赤着上身的大汉举着一块直径足有半人的镖盘挂在台柱上,随后双臂张开背依镖盘而站,一个用黑布蒙眼的飞刀客把玩着手中的飞刀,耍出几朵刀花之后倏然出手,刀光直逼台柱下的大汉而去。
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噗”
刀锋入木的声音传来,那大汉毫发未伤,飞刀贴着他的耳朵钉在脑后的木质镖盘上,刀尖深深没入,只露刀柄在外轻轻晃动。
在场的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却见那大汉眉头轻皱,似有痛苦之色,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大汉伸手朝耳后摸了摸,抬手拈着几缕发丝,向周围扬了扬,抱拳道:“无妨,是带下了几根头发来。”
有人起哄道:“蒙眼飞刀,不过如此。”
那蒙眼的飞刀客冷哼道:“某之前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待尔等看看什么才是某的真本事!”
台下顿时嘘声四起。
早有人上前拔下那把飞刀,传视众人,见刀锋上没有丝毫血迹,嘘声便小了许多。
这时之前的大汉抱拳道:“我兄弟说的没错,诸位且静一静。”
说罢他回到那个镖盘前面,重新张开双臂,倚靠其上,大喝道:“兄弟,请吧!”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那个飞刀客的身上。
飞刀客黑布蒙眼,手里的动作却是娴熟无比,双手向下一探,八把飞刀,分别夹在双手的指缝中,阳光照过,刀刃的反光晃得台下众人眯上了眼睛,就在这一晃神的刹那,这飞刀客出手了。
刀风呼啸,直奔台柱下的大汉。
大汉双目怒张,紧紧攥起了拳头。
“噗噗噗噗”
刀尖入木的声音接连响起,八把飞刀紧贴着大汉的头顶脖颈侧脸胸侧落在镖盘各处。
大汉心里扑通直跳,强捺住心头的惊骇,深深呼吸,强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朗声道:“大家都看到了,这位兄弟飞刀绝技,当真了得。我等吃这口饭的,怎能不尽心尽力让诸位满意,还望诸位多多捧场!”
当下有人端着铜盆走入人群。
有那大方的,多放了点赏钱,可也有不少人,却是往后躲。
那端铜盆的汉子转到了慕容薇这边,慕容薇努了努嘴,示意侍卫打赏,眼睛却看着台上的那个蒙眼飞刀客。
那飞刀客此刻已经解下了黑布,露出了本来面目。深陷的眼窝与高耸的颧骨,有点鹰钩的鼻子,神色剽悍,分明不是中土人物,而且眼珠漆黑,必是西南人士无疑了。观此人飞刀之术出神入化,听说西南的一些少数民族之中不乏这样的高手。
况且,慕容薇也是习武的,自然看出这人的拳脚功夫也是极好。
慕容薇轻眯双眼,思忖片刻,悄声道:“我要此人的详细资料,越快越好。”
若是能收服此人,或许对爷爷有些用处呢?
想到这里,慕容薇不由得暗暗点头。
随意地一偏头,不经意间却看见了不远处的冷子默,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冷子默她是知道的,是西北军军团长冷奎的儿子,也是目前冷氏家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自己的慕容氏背后最大的助力之一就是在西北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冷氏家族。
爷爷有意安排冷子默接近自己的用意她很清楚,毕竟是在权力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人,但是爷爷却没有考虑她的感受。
冷子默穿着常服,但是头上束发的雕冠却彰显了身份。
冷子默朝这边看了一眼,笑道:“真巧了,会在这里碰上小姐。”
旁边的碧荷撅了撅嘴,心道:还真巧呢,骗谁呢,我看是不巧吧。
......
冰蝶园,慕容昭远的书房。
“陛下,卑职无能,跟丢了人。”莫林一脸歉疚。
慕容昭远却没什么反应,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手里的书本。
过了一会儿,慕容昭远这才摘下眼镜。
“哦,再派点人手就是了。”
慕容昭远淡淡道,“除非他们真的从此隐姓埋名,不然就一定能查到他们的踪迹。”
莫林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陛下,根据下面的回报说,去盯梢的人都被扒光了衣服挂在道边的树上,不过,都是没收什么伤,应该是被人打晕了才被制服的。”
“嗯,竟有这等事儿?”
慕容昭远犹疑道,“看来这是给吾一个下马威呢。”
“陛下”,莫林想了想,道,“下官以为,这是魔教释放的讯号。”
“怎么说?”
莫林道:“若是依常理,这些被魔教抓住的人,断无幸免的可能。”
看见慕容昭远点了点头,莫林继续道,“可是这些人非但被放了回来,而且是毫发无伤,那么,要么就是这些人里面有魔教的内奸,要么,就是魔教现在不欲与我们为敌,或者,我们掌握了他们某位重要人物的信息。”
慕容昭远抚须不语。
“而这些人的忠诚,陛下是知道的,那么就只有后两种可能,还请陛下斟酌。”
慕容昭远垂下眼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你说的不错。对了,子默和薇儿他们怎么样了?”
“回陛下,虽然子默兄和殿下已经算是相识了,或许是相识日浅的缘故,下官也不太清楚殿下的心思。”
“子默那孩子不错,听说你跟子默关系极好?”
莫林讪笑道,“不敢,志同道合罢了。”
慕容昭远笑了笑,“那你多帮帮他吧,你跟薇儿从小都是相熟了的,她什么脾气你还不清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