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山脉绵延数千里,被荒古妖林包围在靠近南边无尽海域的位置。出于安全考虑,苏问需要由妖林最东侧一路南下,尽量避免深入其中,等绕到最南端之后再取直线径入腹地,用最短距离攀上横亘东西的岳麓山脉。
这话说起来容易,但须知一路下来少说也有数千里之遥!苏问自打出了猎户村,往东走三日出了妖林,之后靠着日月星辰辨路,又往南耗时大半月,可前方尽头依旧遥遥无期!
这一日天黑之后,苏问停下脚步,决定找个地方夜宿。金三角那三年,包括后来被警方全国通缉的经历,为苏问带来了强大的生存经验,这一路之上苏问碰到不少实力强大的野兽,都被他凭借敏锐的危险感知能力与逃跑能力,借助森林和地形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并且他发现,即便是这个世界的荒兽,对火光也有一种原始的恐惧,甚至比地球上的野兽更加强烈。苏问曾多次点燃火堆之后躺在一旁酣睡,那些不知名的强大荒兽就在数十米外虎视眈眈地看着,竟然一整夜都丝毫不敢靠近,等第二天天一亮便都悄悄散去了——毕竟荒兽也得睡觉啊!
苏问趴在地上屏住呼吸,百米之外,一只外形酷似麋鹿的动物正悠闲地啃着草,苏问从猎户们那里了解过,这种生物名为食草萼鹿,性情温顺且容易受惊,其肉质之鲜美远超常见的野獐儿,只是这食草萼鹿多在夜间出现,速度奇快不易捕捉,故而即便猎户人家也不常吃。
苏问其实早就嘴馋了,一路之上曾多次伏杀,无奈这畜生实在机警灵敏,每次都被它逃出生天,有一次倒是成功射死一只,却半路杀出一只程咬金,被荒兽大哥抢走了。苏问心中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将这家伙逮住,好好大快朵颐一顿!他连日来着急赶路已经连食数日野果,嘴里早就淡出鸟儿来了。
“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苏问从腰间悄悄取出小弓,小心翼翼地张弓满弦,那只萼鹿这时似乎有所警觉,抬头四处张望,它那双多疑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环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继续低下头进食。苏问暗暗舒了一口气,心想这畜生当真难缠,幸亏是躲在高大茂密的草丛之中,不然可能又被发现了!
苏问箭术虽然比不上猎户村中世代狩猎的神箭手,但好歹也称得上能百步穿杨了,数年的逃命经历练就了一双能够夜视的眼睛,他紧紧盯住食草萼鹿的头颅,判断它的移动规律,手中的弓箭随之轻轻移动。“就是现在!”那只萼鹿刚刚低下头,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苏问松开了右手,利箭噗地一声跨越百米,钉在了它正对苏问方向的额眉之上!
一击致命!萼鹿头部鲜血迸发,摇晃着摔在地上,不甘地蹬着四肢抽搐几下,终于就此一命呜呼!
苏问从草丛中站起来,快步上前,看着眼前的猎物,心中不禁暗暗得意。从四周找来干柴,取出火石点燃——就像猎户村众人的体质一样,这世界的植物似乎能量也都很高,一堆干柴烧一整夜完全没问题!
苏问用随身携带的剔刀随意处理了一下,剖腹扒皮之后,也顾不得上面的血腥,找来湿重气大的树枝,从它菊花刺入口腹穿出,架在猛火上开始烧烤。
不一会儿,那鹿肉颜色由红转白,滋滋油水一个劲儿往外冒,渐渐变成了高能量的蛋白质,一阵阵勾动五脏六腑的香味从中飘散出来。苏问忍住口水,在四下踅摸,挖来一种植物,将汁水挤出来洒在鹿肉上。原来这种植物含盐量极高,当地人都拿他当盐巴使。撒上盐水之后,这鹿肉肉质的鲜美终于彻底被开发了出来,苏问再也忍耐不住,用剔刀在大腿之上剔下最诱人的一块肉,送进了嘴里。
“嗯,果真好吃!不虚此行,不虚此行!”苏问眉开眼笑,含糊不清地赞叹一声,只觉得肉质筋道,软硬适中,一咬便是满嘴的浓汁,鲜美浓郁跳跃在味蕾之上,入胃则沁人心脾!
“唉!要是有孜然就好了!”苏问一边有些得瑟地想着,一边不断地将鹿肉送进嘴里,饥肠辘辘的胃里渐渐充盈温暖,一股满足感不禁油然而生。他想起当年在原始森林里躲避仇家追杀的日子,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般安逸,飞禽走兽甚至老鼠蛇虫,抓来直接就是生吃。那段时间他什么没吃过?甚至多次食物中毒都是硬抗了过去,远在美洲的贝爷也不过如此啊,因为你在保证体力的同时,还得时刻警惕着敌人突然从暗处跳出来······
刷——
苏问正自想得入神,突然听到草丛中悉悉索索。苏问头皮一紧,腾地站起来,抽出巨剑,警惕地环顾四周。一道黑影从旁边一闪而过,苏问毫不犹豫地提剑追了上去,野草扁踏之声在黑夜中显得分外清晰。苏问顶着晚风紧紧追在后面,追着追着突然停下身形,闭上眼睛侧耳静听——这时候妖林中万籁俱寂,除了偶尔从远处传来的兽吼,已经再无其他声息!
“让他跑了?”苏问皱眉四顾,火堆已只剩下丁点光亮,苏问心想竟已经跑出这么远了!那黑影跑动的时候两腿直立,双臂来回摆动,分明就是个人类,也不知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会突然蹦出个人来,难道是野人?
苏问满腹狐疑地往回走,待走到火光边缘的时候,突然双目一凝!却见自己吃剩下的鹿肉旁,一个衣衫褴褛形似乞丐的家伙正趴在上面大快朵颐!
“什么人!”苏问大喝一声,挺剑靠近。
那人影正呜啊呜啊吃的欢,听到声音顿时一滞,双手抱着鹿肉缓缓回头,露出一张满脸黑须肮脏板结的面孔来!
那人看着苏问,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尖叫一声,将手中鹿肉往天上一抛,瘫在地上不住地后退着,大叫道:“鬼啊,闹鬼啦!”
“我不是鬼,是人!”苏问见状松了一口气,将巨剑收起来,笑吟吟地看着那人,说道。
那人听了苏问的话,终于停下尖叫,从地上爬起来,借着火光上前仔细看苏问,突然他脸上扭曲,露出惊惧之色,状若疯癫地指着苏问喊道:“是你······就是你······你、你的死跟阿斗没关系啊,求你不要跟着阿斗,不要跟着阿斗······”
说完他浑身颤抖,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却还不忘地上的鹿肉,抱起来抹头就跑!
“难道他见过我?”苏问疑窦丛生,连忙跟了上去。
那疯汉生得好体力,撒开脚丫一路狂奔,跑一段儿便回头看看,见苏问依旧跟着就继续跑。苏问跟在后面,也不知追了多长时间,连东方都已翻起肚白,那人依旧狂奔不止。苏问渐渐感觉体力不支,这时二人已经跑到一座山峰之下,那疯汉突然停住,回过头来,冲着苏问大喊:“你快别追了,再追我让我爸爸收了你!”说完作出吓人模样,折个方向,顺着山岩,像只猿猴一般灵活地跳了上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浓浓晨雾之中。
苏问狂追半天,哪肯半途而废!于是猛提一口气,三两步抢上去,抓住那凸岩翘石,双臂使力腾腾往上直窜,头顶劈头盖脸洒下无数碎石,想来是那疯汉攀爬之际蹬掉的。
苏问一边躲避,一边听声辨位,身形左突右进,片刻之后只见上方那个黑影闪转腾挪,一跃数丈,再抬头看时已经消失了。
苏问心中焦急,突然用力过度,脚下一滑,双足顿时悬空跌落!好在苏问经验丰富,半空中下意识地腰腹用力,仿佛一只跳蚤,硬生生止住坠势,右臂轮圆,啪地一声扣住不远处的岩缝,堪堪险死还生!再往上看,却是一方如伞盖般横生出来的巨大岩块阻住了去路。
苏问此时悬在半空,已经退无可退,沉心静气,左右观瞧,片刻后计上心头。他掏出剔刀在岩石之上凿出拳大圆孔,然后将匕首叼在嘴里,抓住孔穴前进一步,稳住后用空出的手再凿一孔!如此冒着随时粉身碎骨的危险,一步一步攀缘向外,喘息时向下看去,竟不知不觉连那数百米高的层林都瞧不见了,胆大如苏问也不禁感到一丝头晕目眩!
从岩壁到这石盖外延,其实不过二十几米的距离,苏问这样一步一孔,竟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爬完!他双手紧紧抓住巨石边沿,深呼吸一口,两脚游荡猛然用力上翻,终于成功翻越!
苏问躺在平地上,心有余悸地喘息着,片刻后爬起来四下观察,却见已是来到了半山腰一处宽大的石台之上,只见周围整洁平整,不远处筑着两间木屋,显然是有人结庐居住在此!
没想到这荒无人烟地方竟然还有此洞天,苏问越发感觉神奇,走上前啪啪叩响紧闭的木门。
“喂,偷肉的家伙,是你在里面吗?”
“啊!阿斗不在里面,里面没人!”屋里传来那疯汉阿斗的声音,嘴里还呜啊呜啊地吃着东西,苏问不禁感觉好笑。
“没人是谁在说话?”
“没人说话,是小狗在叫,旺旺!”
任苏问各种哄骗,那阿斗在里面只是插科打诨,死活就是不出来。苏问深感无奈,追了他一路,身体已经疲乏异常,只得先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挨着岩壁坐下休息片刻,这一坐却是不小心睡了过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小心地打开了一条缝,露出阿斗那蓬头盖面的花子模样。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苏问睡得正香,梦中听见响动,顿时警醒,噌地抽出巨剑。
“是谁?”
“啊,你这鬼咋还没走!”阿斗仿佛受惊的兔子,一蹦多高,连忙重新跑回屋里,哐当一声又把门关死了。
苏问无奈一笑,抬头往天上看了看,计上心头,说道:“阿斗,说谁是鬼呢,你出来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啦,你见过敢站在大太阳底下的鬼吗?”
“也是哦······不对不对,你怎么知道阿斗叫阿斗!”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啊,你忘了吗,前几天我们还一起玩呢!”苏问这时瞧出阿斗似乎智力不高,有些懵懵懂懂,便编着谎话哄骗他,希望他能把门打开。
“你骗人,阿斗没朋友的,阿斗不认识你,阿斗只有爸爸一个朋友。”阿斗这会儿却没上当。
“那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你又骗人了,爸爸也只有阿斗一个朋友!”
“好吧,阿斗,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不是鬼呢?”苏问无奈道。
“嗯······你要是会学狗叫阿斗就相信你不是鬼!鬼不会学狗叫!”阿斗沉默了片刻,十分认真地说道。
苏问有些忍俊不禁,无奈地学了两声狗叫,那阿斗闻声突然哈哈大笑,推开门一脸嘲笑地道:“哒哒,被聪明的阿斗骗了吧!让你学狗叫你就学啊,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鬼了,鬼怎么会站在太阳底下呢?刚才我都看到你的影子啦!嘻嘻······”
苏问闻言顿时一阵无语,自己竟然让个傻子给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