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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同的人生

引言——

谎言

这是一个关于这个人间最真实的谎言。

那些不幸与欺骗,如同世界的阴影,在炙热的柏油路下疯狂的滋生。

路上的行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匆忙地前行,每个人都是一个疏离的个体,只能无限靠近,或而转身便是一生。

大多数的人们看起来都很快乐或者平静,然而大地犹如一面镜子,每个人脚下都踩着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不同在于,那个世界一片漆黑。它是一切的影子,地上是艳阳,地下是阴暗,地上的人们在狂欢,地下的人们在痛哭——总之,任何东西都有自己的影子,本体与阴影,便构成了所谓的人间。

那个一模一样的,黑暗潮湿的影子世界,人们都在刻意地回避,或是不愿意面对。人们都在忙碌地追求幸福,却将所有的不幸抛给了另一个自己。

所以,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一切源于死亡。

镜头逐渐由黑暗转向模糊,接着一切开始慢慢变得清晰。

这是一个庞大的灵堂,诡异的哥特风格,青黑色的砖石在炙热的阳光下烧的滚烫。

镜头开始摇晃着向灵堂移动,牧师的悼词声配合着沉重的钟声从里面传来。来到灵堂的门口,门旁已被摆满了各种颜色大小的花圈。灵堂的正中央,一个缠着白布的黑色相框静静地挂在墙上,相框里的男人有些拘谨地笑着,大概四十多岁,高挺的鼻梁,脸上仍旧散发着一种刚毅的英气。旁边是穿着白衣表情凝重的牧师,额上有着细小的汗珠,顶着高温有气无力地念着一些陈词滥调。两旁坐着很多人,都整齐地穿着整洁的黑色礼服,不知是被闷得够呛还是真的悲痛万分,偌大的礼堂只有钟声与牧师的嗡嗡声回荡,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深不可测地僵硬。第一排的人们都通红着眼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扶着身旁的少女微微地抽泣。这个少女却出奇地安静,只是呆坐在那里,眸子里是满满的失魂与空洞,她的头发乌亮睫毛长而浓密,突兀雪白的绷带蒙住了她的半张脸。

她叫琳娜,一周前一家人开车旅行却不料翻了车,前排的父亲脑袋撞碎了车玻璃飞了出去,滚了几米远后血肉模糊地躺在了那里,再也没有起来过。坐在后排的她和母亲幸免于死亡,然而在母亲把她动弹不得的身体向外拽的过程中,支离破碎的汽车油箱中外泄的汽油蹭满了她的半张脸。也许是因为这个,琳娜被拽出后汽车轰的一声随后燃起了大火,飞溅到火星引燃了她脸上的汽油,琳娜撕心裂肺地在地上挣扎着,火最终被扑灭了。然而,她不知道,比起火烧的痛苦,这把火也将原本天生丽质的她,从此烧向了另一个世界。

那年她17岁。

琳娜就这样安静地坐着,随后跪着向父亲的遗像磕了几个头,便静静地跟随着母亲从灵堂走了出来。

八月的广陵如同一个被瘫在锅上煎烤的烙饼。脸上的疼痛开始渐渐地清晰,琳娜低着头快步走上司机的车,不敢去想象绷带后面自己将会是一张怎样的脸。这张忧虑与焦躁已经折磨了她整整一周,以至于完全吞噬了对父亲永别的苦痛。陈雪然看出了女儿的心思,揉揉通红的眼眶,坐在了女儿旁边,紧紧地握着女儿几近冰凉的手,虽然她也在轻轻地发抖,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没有底气地说了一句。“去广陵第一人民医院。”

车仿佛被路面也烫得够呛,一路上疾驰而过。刚刚绝望的心情还未从谷底爬出,前面等待她们的又将是一次与恐惧的对峙——今天,是琳娜拆线的日子。

其实命运都是从出生便注定了的,如同一个顽固的肿瘤,你看得见,却无能无力。任凭它渐渐摧残你本完好无缺的生活,你的心智,你周围的一切。而你能做的,便是从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里绝望的醒来,然后被它恶心上一整天。

绷带缓缓的落下,沾染着斑斑的血迹托在医院的瓷砖上。琳娜始终紧闭着双眼,此时此刻能做的,便是央求上帝不要对自己下手太狠。然而上帝似乎都没去搭理她,于是伴随着母亲捂着嘴在一旁的哽咽,琳娜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意料之中的,随着镜子的碎裂声,镜头被颤的开始晃动,少女的背影“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下一个镜头便转到了一栋被花园簇拥着的花园洋房。街边有来来往往的路上,园丁穿着背心在修剪着花园,不时用手擦擦额上细密的汗珠。洋房的门前停着一辆很高档的车。

洋房里面,一个少女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梳妆镜前,发愣。炙热的季节让每一个生物都显得焦躁不安,而此刻她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微弱的可以忽略,就这样如一尊铜像静静地坐着。她身后不远处,陈雪然倚着门框偷看着这一切,她捂着胸口,尽量不去惊动女儿。泪水顺着脸颊不经意地留着,滴在了红木地板上,其实她的泪水早已出卖了她的行踪。

空气静的让人窒息,仿佛完全隔绝了房间外面的烦躁。琳娜仿佛死去了一样,瞳孔里暗淡无光。她对着一面落地镜子坐着,镜子里面的少女,如同一个鬼魅的幽灵,正毫无保留的暴露着她的丑陋。

与车后前的她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那突兀殷红的伤疤。她的整张左脸,如同被烧焦地鲜肉,脸皮大部分已经脱落,只剩下深红腐烂的肉,似乎还可以看见下面流淌的鲜血,红肿的左眼视网膜受损,也就宣布着她以后眼中的世界,都将会是扭曲变形的。医生背着她告诉陈雪然,你女儿是四极烧伤,很难再痊愈,唯一的希望便是二年后进行皮肤移植。

但那也是两年后,换种说法就是,她从今天开始,人生中的后两年,要因为这把火,把自己烧进一个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一个影子里的人间——或是一个真实的人间。

镜头渐渐下坠,直至黑暗。再次清晰过来,是一个萧条的经济住宅区。因为背光的缘故,让这个小区显得潮湿而阴冷。保安懒洋洋的搭着腿在门口午睡,几个提着菜篮的中年妇女在一个楼道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门口堆放着垃圾,一只肮脏的小狗在翻着午餐。走进这个单元向上,经过湿热的楼道,墙皮很多已经剥落,最后,镜头停在了三楼的一家防盗门外。而里面的嘈杂声,仿佛一场末日的进行。

“**的张丽,我说了多少次我跟那个女的只是同事,她是刚来的,我就帮了她那么几下,你还有完没完了?!”

“没完了!”女人头发散乱,手扶着墙咆哮着,脸上是一个鲜红的掌印。“就算你没有和那个女的怎样。你看看你郑兴一天都为这个家干了些什么!每天都是半夜醉的要死了才回家,我一天到晚在公司忙完还要支撑这个家,你现在要跑出去乱搞!”

“你不要太过分,我说了我没有。”男人突然变得平静,手里却使劲地捏了捏那把锋利的钥匙。

”砰“的一声,里面的门被踹开,房间里走出的少年目光冰冷,看了看家里的一片狼藉,戏谑似地对面前发疯的男女说。“要离就抓紧点,”

“**来管什么大人的事!滚回你的房间去!”“要离就给我抓紧。”少年重复了一边,语气更加冰冷。

男人涨红着眼睛如同一只发狂的狮子冲向了少年,用手拽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一天不学好,倒会管起你老子的事了!:”放开孩子啊,郑兴,不管他的事!”女人尖叫着冲上去拉住男人。少年的脸贴在墙上,微微闭着眼睛,他痛苦,但没有任何眼泪,只是任凭这个自称“父亲”的男人泄气,随后整整衣领甩门而去。

少年一个人游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自己隔着几个世纪的距离。他的脸冷漠而平静,额上的伤疤泛着淡淡的紫色。随后他摸索出口袋的几元钱,去便利店买了一包廉价的烟和打火机。狠狠地吸了一口。

真正地不幸,并不是你遭受了多少苦难。而是当这些苦难来临的时候,你已经放弃了反抗,而现在你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下一个苦难的来临,闭着眼被它踩过。一遍又一遍,直至死亡。

镜头转向了另一个静谧许多的中高档小区。孩子在门前叫嚷着踢球,白领走出单元领着公文包快步上了车疾驰而去。在最里面的一栋临近湖水的单元,直上六楼,镜头里出现着一家三口吃饭的情景。暖暖的阳光顺着落地窗洒的满地金黄。

“茵茵。这次考得很不错。爸爸奖励一个糖醋排骨。”男人带着金丝眼镜,温雅地向女儿碗里夹着排骨。旁边的女人也很温和地笑着。

“爸。我吃饱了。要回屋子念书去了。”带着眼镜的少女微笑着放下筷子,拿起试卷向里屋走去。

“咱女儿多听话啊。”女人小声冲着男人笑着说道。

少女关上门。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便把手里满分的数学卷子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望着自己书架上琳琅满目的辅导书发呆,随后把书包踢在了地上,课本哗啦啦地散了一地。她伸出手推来椅子慢慢地坐下,手拄着头望着窗外发呆。

那些分数是给你们的,我一点也不需要。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画家,无论你们将来怎么反对,我也要报考艺校。

少女给了自己一个淡淡地微笑,却还是掉下了泪水、

镜头开始渐渐被泪水模糊,颜色开始变化,黑色,蓝色,白色。

是一家戒毒所。

铁窗外面坐着一个男孩,15.6岁的样子,双手紧紧握着铁窗,头发散乱,泪痕尚未干去。

“姐姐,你今天就能出来了。我来接你回家。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了,以后我养活你,你不要去找那些男的了好不好···”语气越来越微弱,直至抽泣。

“傻弟弟、”铁窗里的女人更是披头散发,双眼下凹,面容疲惫而憔悴。“你要好好读书。姐姐来想办法养活咱们。”说着伸出去去抚摸了几下男孩的头发。

“姐···”男孩已泣不成声,趴在铁窗上放肆地哭着。

几个满脸横肉的警卫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姐弟,满是嘲笑和不屑。

夜幕低垂。阳光渐渐散去。白天的烦躁和不安也被藏匿在了黑暗之中。广陵仿佛睡着了,只有几处灯光零星地闪烁着。明天太阳还是会升起,又将是全新的一天。我们每个人的痛苦都在此刻被藏了起来,明天还是会将他们一股脑抛给你。甚至更多。

巨大的霓虹灯下,有着伤疤的少年颓然地坐在一家廉价酒吧里,看看窗外的城市,不屑地笑笑。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琳娜如一具冰凉的尸体躺在床上,她在等待,明天将会是怎样的一天。

少女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拉开柜子,里面有她偷偷藏着的画笔和颜料。然后她望向夜空,目光倔强而笃定。

男孩抗着姐姐的行李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憔悴的女孩跟着他。低着头踩着光影,谁也不说话。

还有更多更多的。我们都如同这个世界上一片残缺的枫叶,黯淡地入土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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