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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乐极生悲、申辩徒枉然(1)

大头红奋力向前,撒开四蹄势如疾风、快似闪电。虽然感觉背上异常沉重,远远没有女主人一人轻省,但多少也晓得这是紧急关头,再说不快也不成啊!屁股已经挨了不下一百多记巴掌。

怀里奚落花双眼紧闭,似乎无知无觉,面色倒还稍显红润,气息也略似均匀,教蔡灵童多少放下些心,不过放心也急呀!如果我没昏过去?如果我一直在妹子身边?如果少林武当众弟子知道她是我妹子?怎么能让她遇此凶险、遭此大难。说来说去,全是哥哥我不好。蔡灵童又急又悔,泪水点点滴滴滑落下来,急行中劲风一带,又尽数打在奚落花的脸上,宛如奚落花也陪着自己共同伤心流泪一样。

流泪都在动情处,伤心缘自一条心。

蔡灵童早就想哭。从前欲哭无泪,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想自己生来愚笨,艺学不精、五体不勤,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睡不愿醒、挨打还知疼。活着有什么意思呀?尽管有和尚道士护着自己,但那是护吗?那是怕!怕自己给他们添累赘。爹娘都看着我不顺眼。普天之下只有妹子对我还凑合,一口一个大哥。

蔡灵童越想越伤心。悲从中来,禁不住咧开大嘴,在马背上号啕大哭。

吓得屁股底下的大头红亡命狂奔,以为主人堪堪就要断气。直跑得四蹄能烙熟鸡卵,大鼻子根本不够用,咧开大嘴哈哈直喘。

发泄一通,心里畅快不少。搂紧怀里奚落花,忽然又觉得甚不自在。妹子娇躯绵软,气息微微近在耳边,周身散发一股淡淡清幽香气。没来由想起偷听武当某位道士的那句名言:怀中有女颜如玉,何必琼山伴道王。低头一看,奚落花面容艳丽,檀口微合,模样楚楚动人……措手不知该怎样怜惜,忍不住凑在妹子腮上轻轻香了一口。许是不小心胡茬子碰痛了奚落花,佯或奚落花稍有知觉;蔡灵童感觉妹子在怀里动了动,再去细看,依旧无声无觉,但仿佛两腮渐起一片桃红。

大头红屁股数次吃痛,气愤不过。这速度已是有生以来最快的一次,好几次吓得自己都不敢睁眼,最凶险的一次差一点就撞路边大树上。你个傻瓜还不满意!搧了又搧、搧了又搧!你以为我屁股是铁打地吗?

幸好已经到了费城。

费城是费城,大头红可一次也没进去过……

****

叶流水在岭上待得日久,烦心渐起挂念老父,就央求寨主下山一趟。老寨主虽然不知叶流水具体根底,但念他对山寨有功,认为多半也无有大碍,便准了叶流水。

叶流水归心似箭,步履匆匆。几柱香的功夫就到了费城近前。打了几个徘徊,见城门兵卒查得不甚仔细,就依着一顶小轿,仿佛一个跟班随从,顺顺利利进了费城城中。行有两箭地就是家门。来来回回若无其事一般走了几趟,确定无人蹲守,这才疾步上前。一推门,不想门栓牢固。细细一瞧,原来铁将军在岗,把门守护得牢固非常。叶流水登时如冷水泼头,凉个透彻。本打算看望老父,怎料想拳拳情意吃个闭门羹,心中好不懊恼。看门上方蛛丝密结,此门定然是久未有人打开。心中绝望,欲哭无泪。想自己惹出天大麻烦,又累及老父,悲从中来,唔唔涕泣。

哭了半晌,起身便欲返山。又一转念,即然来了,多看两眼家园也是好的,寥慰相思之苦。

他奶奶地!这一看不要紧,把叶流水看得热血沸腾、气血翻涌。

原来刚才心神激荡未曾留意。门扇上竟隐约有字迹留言,辩一辩字迹,正是老父所写,可能日子久了有些模糊,但大概还能看得清楚。上云:“吾儿叶子,知县奖赏令传到久矣,要你去县衙领赏,因你久不归来,父去寻你。见字切记,快去衙门领你为民除三害之奖。”旁边又有一排小字:我寻你不到,自会归来,勿念。

叶流水擦了擦眼睛,挺了挺腰杆。又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不禁放声大哭,想这数月里自己所遭受的鸟气,吓得要死,怕得要命。满以为是歹事,原来都是自己的误解,平白找冤来受,找罪来遭。哈、哈、哈、哈……仰天大笑。又哭又笑,又跳又叫。所幸邻里无人,不然定会以为他是疯了。

叶流水意气风发,早抛却先前衰样。刚要去县衙领赏,又一想:不行,先去师父家走一趟才好,别落下个轻师重利的恶名声。

大模大样上得街来,大刺刺喊一乘小轿,大大咧咧掏出七八枚在山寨给人瞧病赚的铜钱,直呼不必找了。大声喝喊:“去吴郎中府。”一路高歌,又叫又笑。惊得路人纷纷侧目驻足,以为疯子怎么可以用轿子来抬,钉个笼子装里才对。这世道黑白颠倒,疯子坐轿二人抬,天下不乱才怪。

近得吴府,叶流水勉强稳住心神。想这样来见师父太显不敬,应该步行前去才对。便挥手辞掉两个轿夫,慢慢前行,间或跳着玲琅步,摇头晃脑往吴府而来……

****

大头红驮着蔡灵童和奚落花一路疾奔。所幸老马识途,但苦于没有进过城里。城里可得全凭蔡灵童指挥。马怎么会晓得蔡灵童记忆力惊人地差,一式武功尚要学练月余,认路识户的本领更是休要提起。

蔡灵童也没料到费城好找郎中难寻。疾如流星一样掠过郎中府,绕着转了好大一圈,约摸不对。马就更不知道跑得对不对。按原路返回。这次蔡灵童有点印象,这地方发生过抢劫,曾经在此抢过馒头!对!就是这。急忙大声呼喊:吁、吁、吁……这个喊法应该是自有马以来最正确的叫停法。蔡灵童虽然没骑过马,但时常听别人喊过,万无错的道理。不料今天喊来竟是毫不顶事。马认为你喊你的,我跑我的。一眨眼又冲了过去。只此一回,巷里人全吓得跑个精光。

前面蹦蹦跳跳过来一人,好险,好险,差一点点没给撞上。吓出蔡灵童一身冷汗。

眨眼又是一圈。还是这条小巷。蔡灵童依旧大喊吁吁吁,马依然照跑不误。气得蔡灵童眼珠子都绿了。更教人气愤的是此马是匹裸马,即无缰绳也无马鞍马蹬。急得蔡灵童狠扯马鬃,直扯得马也来了脾气,你鬼喊鬼叫绕了这么多圈,以为我不认识路哇?摆明是要累死我啊!不就是跑么?操!权当逗你个孙子开心啦!

马堵气冒烟,越跑越来劲。

巷里路人这次挺乖巧,背倚巷墙,贴墙而立。马驮二人呼地一声又绝尘而去。

逼得蔡灵童实在没有办法,堪堪又跑了回来,看准吴府大门,抱着奚落花就要往下跳,又想这速度肯定不安全,直气得破口大骂:“这破马瘟马,早该下汤锅,怎不站住?”站住两字刚刚脱口,大头红登时止步。好马就是好马,动如脱兔、静若处子。

原来站住二字正是马与奚落花之间的默契暗语。也是奚落花喜欢大头红粗通人性给的最高奖赏,按奚落花的想法是:即已知道此马有灵性,就不能用对付畜生的伎俩去对付它。

今天恰恰被蔡灵童给蒙个正着,当然幸与不幸还要上天来注定。

大头红四蹄生根,陡然刹住去势。马上蔡灵童作梦也没想到此马这般可恶,居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于疯狂奔跑之中寸步不移,说停就停,停地嘎嘣脆。!

蔡灵童但觉自己犹如一支弓开满月、离弦而去的驽箭。刷地,就射了出去。射出去也没忘抱紧奚落花,怕伤到妹子,幸好妹子身子小巧,被蔡灵童盖个严严实实,自己生死反而置之度外。

再笨也是习武之人,反应极快。百忙中一看落点,那个不怕疯马的汉子正迎面走来。就是他了,估计借这人身体阻一阻去势,多少有点生还的希望。空中急忙一扭腰,拦腰向那个人砸去。

那汉子早有提防,先前已经躲过两劫,早就草木皆兵,这次焉能遭你暗算。垫步拧腰蹭地窜到了一边。蔡灵童无可奈何,紧闭双眼、耳听震天动地一声闷响,撞上了巷墙。眼前金星只容窜了一窜,便没了知觉。

奚落花醒来的时候屋里掌着灯,人影晃动,就不知此身在何处了。头晕欲呕,奇怪的是后背也钻心地疼。想伸手去摸,两手酸软无力,那里还能抬得起来。微微皱眉,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姐姐醒了。”声音利落清脆,如珍珠游走玉盘。奚落花寻声去看,那边起身过来一位女子,正是被自己救过的迟暮雨。不解地看了看室内摆设,原来身在师爷家中。这里离开没有几天,看着就熟悉温馨。

迟暮雨轻掩檀口,示意奚落花不要说话。返身拖了一方小凳贴着床边坐下,细语轻声地道:“姐姐切莫乱动,郎中爷爷刚刚医治了你的病,嘱咐我在这里小心看护。”奚落花听得温暖,心中倍感舒服,忽然想起后背没来由的疼痛,却还不曾问,迟暮雨快嘴利舌喜纠纠地道:“恭喜姐姐,你附身多年的顽疾,已被郎中爷爷一并医好啦。”听得奚落花一喜一怔,喘吁吁道:“不是、不是说,要等师叔帮忙才、才成吗?”迟暮雨眉开眼笑地道:“你猜?救你们的是谁?”

“救我们的?”奚落花喃喃自语,急忙追问:“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你那位哥哥呀!”这次轮到迟暮雨糊涂了,“姐姐,郎中爷爷说,你中的迷药根本就没有大碍,只需休息几个时辰就好,可你即然醒了,怎么先前的事情反倒记不起来呢?”

奚落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来的师爷家,如今被迟暮雨这么一问,猜出定是蔡灵童带自己来的,自己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些印象。想到这儿心中一暖,期期艾艾地道:“蔡、蔡大哥,他、他在哪?”

迟暮雨听奚落花这么一问,下意识去掩自己那张嘴,跟着急忙摇了摇头。因为不善撒谎,其面部表情被七窍玲珑的奚落花一猜便中,有意无意的一问,登时发觉异样,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忙一路急惶惶地追问下来,“到底大哥在哪里?啊!你快告诉我。”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迟暮雨胀红双颊,蚊子一般小声道:“蔡大哥受了点轻伤,正在郎中爷爷的卧室让郎中爷爷调理。”

奚落花稍稍放下心来,已经用肘支起的身子慢慢放平。忽然觉得迟暮雨面色有些不对,若是大哥受了一点小伤,何至于吞吞吐吐,分明是听了师爷的吩咐立意要隐瞒我。奚落花心思何等慎密,这样一想,蔡大哥伤势一定很重。刚刚放平稳的身子忽地又抬起来,半倚床榻微微喘息,忍不住又“啊”地一声,原来是背后伤口疼痛,稍一用力,闷得胸中那口气缓了几缓才缓上来。

迟暮雨苍白着脸,急忙伸出粉拳,轻轻在奚落花腰间捶打……

奚落花深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慢慢向床下挪动,伸手固执地扳开迟暮雨拦挡的双手,双眸幽怨地瞪了迟暮雨一眼。

迟暮雨知道执意拦阻肯定不会成功,索性半扶半抱一路歪斜,依了奚落花的性子,去寻蔡灵童。

两支儿臂粗细的红烛,把卧室照得犹如白昼。木头郎中和徒弟叶流水正围着蔡灵童,一个抓耳挠腮,另一个唉声叹气。蔡灵童仰面躺在床榻上,倒是难得一见的安宁。

奚落花抢步上前,两眼瞪得滚圆,俯身看去——依稀能分辩出这位头大如斗的汉子正是蔡灵童,是他没错,但为什么脑袋会变这么大?估计蔡灵童起身照着镜子也会认做旁人,圆滚滚,肉乎乎;青的是肿、紫的是血、黑的是泥,红中透紫,紫里露着青,虎目变成了眯眯眼,肯定是睁不开啦,嘴角含着一汪清亮亮的涎水,值得安慰的是鼻息尚在,一呼一吸之间又是别样的面目狰狞,恐怕在昏迷中也痛得厉害。

奚落花一见又心痛又糊涂,搞不懂蔡灵童怎么会把脑袋弄成这么大。

木头郎中左手拈着一丸丹药,右手持着一根银针,口中念念有词。细闻并非做法,而是在大伤脑筋,不知该用手里何物给蔡灵童医治。肿成这样穴位肯定选不准,偏偏蔡灵童那张永远提不够问题的大嘴,肿胀压迫之下犹如一道划痕,想塞进颗药丸也非易事。

奚落花泪水扑簌簌滴落下来,全然不顾女儿家的羞涩,紧握蔡灵童一只大手,哽哽咽咽啜泣悲伤,新泪催旧泪,点点滴滴,对对双双。哪儿还能找到一丝争强好胜的影子。

“师爷,他这到底,他这是怎么弄的呀?”奚落花两眼不离蔡灵童大头,却唉唉地向木头郎中询问。

“唉”老郎中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救你,据你师叔说,这傻小子骑了一匹马,在我门前转了三四遭也不停下来,你师叔还以为是我的什么对头来啦,就留心细看,哪知这小子抱着你,从风驰电掣的马背上直跳下来,可能是怕伤着你,一头撞上了南墙。是不是这么个经过呀?叶子!”

叶流水头点得如同鸡啄碎米,一迭声道:“是、是、是,就是这么回事。”私下里一颗心跳得扑通扑通乱了点数,暗自琢磨:要不是我侧身一拌又加个顺水推舟,此人未必会伤得这么重,也许最后那招落井下石用得稍微狠点……不管怎样,岭上半年多学会的这几招,基本全都用上啦,还是少讲为妙,但也不能全都怪我呀?谁能想到咱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双眼偷偷去看师侄反应,心中则暗暗祈祷:小子,你可千万别醒啊,就是醒过来也最好失忆。菩萨佑我。

叶流水肚子里诅咒蔡灵童,面皮上可一丝不露,依旧一副悲伤怜悯的神态。

“是了,是了。”奚落花恍然大悟,大头红只识我俩之间的暗语,不认旁人,蔡大哥怎能知道其中奥秘。原本怕人偷我马骑,反教蔡大哥生生受了这份罪。天意呀!奚落花伤心悔恨,泪水更是犹如珍珠般撒落。

“不对?不对?”奚落花喃喃自语。

叶流水闻听,登时吓了一大跳,险险没蹦起来。完了完了,一定是猜出我下的黑手,可也不能都怪我呀。一咬牙刚要向师父请罪。

奚落花道:“师爷,按常理讲,蔡大哥只应一面受伤,如今怎么整颗脑袋都肿了?”

木头郎中眉头紧锁,沉重地道:“还不是那匹马搞的鬼,怪只怪那马似通人性,估计这小子掼下马背的时候,马可能突然知道错了,向前一窜要接住你俩,前蹄……来来,花儿你看。”说着说着木头郎中用手指着蔡灵童腰椎处,“这里青痕尚在。由此可以推断,马蹄已经踏到了这个部位,未等踏实便收住去势,顺着贯力曲起前腿。此一下如果踏实,这小子决活不到现在。”

奚落花更是大惑不解,“这和蔡大哥头上的伤有什么关系啊?”

“唉。”木头郎中查言观色,知道奚落花关心这个傻小子,便时时不忘装出同情哀伤。缓缓地接着道:“这一蹄子虽然落空,可蜷曲着的马腿也要落地呀?应该是一马腿跪在了你蔡大哥的脑袋上。”

“对,对,师父真是神算,就是那么回事儿,跟亲眼所见一样一样一样地。”

叶流水心花怒放,嘴里违心地拍师父马屁,心里暗道好险好险,好险就实话实说。这回应该和我没有关系了吧?

奚落花此时心神恍忽,全部精力都在蔡灵童的身上,根本没料到刚刚见面的师叔会给自己这么特别的见面礼

突然奚落花觉得手掌一紧,惊得奚落花啊地一声,喜出往外,“蔡大哥,你醒啦?他握了一下我的手,蔡大哥有知觉啦!”奚落花惊喜狂呼。

“别急别急。”木头郎中成竹在胸地道:“我已经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手脚均有反应,受的都是跌打瘀肿皮外伤,重是重了点,但休养一段时间便会痊癒。

蔡灵童的大手又轻轻握了一下奚落花的小手。

奚落花这边听着师爷肯定的语气,那边手上又有蔡大哥的反应,喜极而泣,再度落下泪来。

蔡灵童又握了握奚落花的手。

这是第三次,第三次就没有前两次新鲜啦。女孩羞臊之态尽显,恼蔡灵童病中偷占自己便宜。面红过耳,轻轻摔开蔡灵童的大手。忽然又哼哼叽叽想起背后的痛来。

实际上蔡灵童头部受伤,心里可一片清明。握几下妹子的手,是想暗示奚落花,告诉她要不是身旁姓叶的这个小子接二连三使出阴损的招数,我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再不济我也是少林和武当的弟子呀!他那招顺水推舟若不用,说不定我能勉勉强强站直身子;最可恨的是他那记扫堂腿,迷迷登登之际也不知中的是人腿还是马腿,反正他那腿一出,我这两条腿便身不由己地飞到了空中。

蔡灵童有冤不能申,有苦不能诉,傻子吃汤圆心里有数。想不到一向喋喋不休的大嘴变成了掩口葫芦,尽管在妹子面前显得笨嘴拙腮,但要分辩个黑白曲直也没什么问题。如今可怎么好?闭着两眼都能感觉到,姓叶那小子肯定在旁边暗暗偷笑。

蔡灵童急怒交加,头一晕,气得又昏了过去。

木头郎中旁边看得很分明。蔡灵童些许微小的动作,如何能逃过自己明查秋毫的慧眼。这小子气息粗重,大手青筋暴起,足以证明恢复些知觉,可还没等提醒奚落花,反被小丫头轻轻一摔——糟糕!又给摔过去了。木头郎中无奈地直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心里都想些什么。

叶流水眨巴眨巴眼睛,明知故问地道:“小蔡莫不是真有知觉啦?”

奚落花忙道:“当然有知觉啦。”忽然觉着叶师叔对蔡灵童的称呼很不顺耳。侧过脸轻轻扫了叶流水一眼,一眼看毕,恍忽又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轻轻一掠,也没深挖。

叶流水私下在腹中打了半晌草稿。奚落花小妮子是自己师侄,这是铁的事实,更铁的事实是,你别以为我认不出你!不过丢脸的事我叶流水决不会提,你把床上倒霉汉子一口一个大哥叫得山响,我即便叫他一声小蔡也算抬举他了,难道要我也像你一样叫他大哥吗?真是笑话!彼此心知肚明就罢了,辈份在那,这辈子你甭想翻身,光有叫我师叔的份;小蔡小蔡,从今往后这小子在我跟前就是小蔡,小菜一碟;你是烂花一筐。哈!别说,还挺般配。

“是不是又昏过去啦?”木头郎中提醒奚落花。奚落花一惊,忙着又去握蔡灵童那只大手,娇羞顿时变成了焦急。

叶流水肚子里呵呵冷笑。小妮子不知深浅,现在知道轻重缓急了吧!

大手粗糙温热,奚落花已经不顾羞怯,嫩白如玉的小手一个劲在蔡灵童大手掌里磨擦,却再也没感觉出那种令人激动的反应。

翻手搭上蔡灵童的脉门,食中无三指一搭寸关尺——脉浮且数。是血虚并心火太旺缘故。奚落花多多少少受过小娘指点,对脉向也略通一二,已知这病无有大碍,一颗芳心这才又慢慢归了原位。

木头郎中放下银针拈起药丸,对奚落花道:“花儿,这丸丹药化瘀生肌,你把它服下吧,它对你背后的外伤大有益处。”

奚落花看看药丸,看看师爷,又看看蔡灵童。

木头郎中知她心意,拍着胸脯道:“花儿,你就放心吧,但凡病人在师爷家里还有一口气,我就保证能把他给救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流露担心反显得对师爷不敬。奚落花伸手接过药丸,轻轻放进嘴里。

木头郎中向来扎实稳重。其实天下郎中大都如此,你个看病的郎中若给人以惊惶失措的感觉,多半是自己老子要死了,再不就是老婆要生孩子。病人和病人家属多给疾病折磨得心神俱疲,你郎中要大呼小叫一通恐吓,没准把好人都给吓死过去。

木头郎中很心疼这个小徒孙,更顾忌此徒孙的师奶,那老太太可是当年追求过自己的唯一女性,可惜等自己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等自己同意的时候人家又不干啦。

奚落花咽下药丸,凄然无助地对木头郎中道:“师爷啊,不是徒孙不相信您,只因蔡大哥救过我的性命。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要没有了蔡大哥,我向谁报恩呐?”

“孩子,你就放心吧,过不了几天,我一定会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蔡大哥。”木头郎中被奚落花给磨得起誓发愿。

奚落花这才放下心来。突然嫩面飞红,正面对着叶流水落落大方施了一礼,口中道:“谢谢叶师叔给花儿医病。”

叶流水正在旁边看热闹,措手不及受了小丫头一礼,脸上顿时红过耳畔,必竟少年心性,一边双手乱摇一边往师父身后躲,长辈理应持重的姿态变成了毫无防备的窘迫,其中并非全是受此一礼的缘故,因为医治奚落花需要小妮子裸背方可,自己虽非小人,但也多少讨了医病的便利,看足了奚落花肩胛的嫩白如雪,也触着了润滑犹如凝脂的肌肤,正在一边瞅着奚落花浮想联翩,冷不丁被小妮子一谢,心险一险没蹦出腔子。急忙止住心中龌龊遐想,暗暗敬佩奚落花不拘小节率真爽朗,江湖儿女的豪放胸襟可见一斑,轻视之心登时荡然无存。

迟暮雨在外间斟了一杯清水,进来给奚落花漱口。

奚落花面对木头郎中跪拜在地,重新谢了救命之恩及赠药之情。其实按照礼节应该先谢木头郎中,但那样一来叶流水必有准备,定然推辞不受,以致于奚落花打破陈规,也是奚落花性情使然,认为就应该这样。实际上木头郎中对繁缛礼仪更是不屑,什么礼不礼呀,你一边磕头一边骂我又有谁会知道,再说磕头这仪式就更让人讨厌,屁股撅得老高,又罗嗦又不雅。

小小卧室终于平静下来。木头郎中爱徒心切,忍不住问叶子别来为何音信皆无。

叶流水未曾开口先把历经的艰险遭受的磨难统统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浑身犹如四两棉花,顿时露出精灵轻巧的劲头儿,本来么,多值得骄傲哇!马上,或者说已经是费城大名鼎鼎的人物了,擎等着县太爷表彰奖励啦,光宗耀祖哇!师父应该清楚,但奚落花不知道哇,小迟没准也不晓得,应该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大人物!!什么是功成名就!!!什么又是弹指间顽匪灰飞烟灭!!!!哈哈哈哈……叶流水在肚子里自顾自先笑了几个来回。见两位姑娘妙目之中饱含期待,越发心花怒放。只可惜床上的傻小子没有知觉,不然岂不更让人称心快意。匆忙溜了蔡灵童一眼——看也白看。此时的叶流水真的希望蔡灵童能够醒来,对自己即佩服又崇拜的人越多越好,多多益善。扬名立万就在今朝!

“嗯,嗯。”从哪开始讲呢?一边清嗓子叶流水一边思索。“那天……”

“砰砰砰”外头忽然有人敲击窗棂。

这么晚来找郎中,肯定是病人病情比较紧急,但是有门不敲,敲什么窗啊?再者说,怎么进的院子呀?

“我去看看。”迟暮雨刚刚站起身子……

“屋里人听好,我们是大都枢密院,三十余卫剿匪前先锋。你们已经被包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慢慢从屋里走出来,胆敢抵抗者就地正法。”声音洪亮高亢,中气十足,一听就不是寻常之辈。

大家面面相觑,均是骇然变色。

木头郎中连忙示意大家稍安勿燥,坦然无畏地道:“莫急,待我问问,肯定是弄错了,现在的朝庭干什么都糊里糊涂。”

“诸位军爷,你们搞错了,这里可是民宅呀?”木头郎中隔着窗子冲外头喊。

“少废话,我们前哨探子从岭下一直跟到这儿,找的就是你们。”外面那个声音极不耐烦,凿凿有据地道。

“从岭下一直跟到这儿?从什么岭下一直跟到这儿呀?你们谁是从哪个什么岭来这儿的?”木头郎中慢慢把目光落在奚落花身上,言语有些阴冷。

奚落花明白木头郎中在怀疑自己,急忙摇头,意为决不是我。

叶流水坐不住了,坏了坏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我是驼峰岭上的山匪呀!我、我一直是山匪吗?我什么时候变成了山匪呢?我立过功啊,他奶奶地,这什么世道哇!

木头郎中见奚落花摇头否定,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肯定是搞错了,没准是我邻居,邻居常年给马挂掌,没准贪小便宜上岭上赚钱,给人盯上啦。正打算向窗外据理争辩,突然发现徒弟体如筛糠,脸上变颜变色。心不由刷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这小子、这小子怎么、啊呀!难道是这小子不成?心里这才隐隐觉得三十余卫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没准真的确有其事,说不定还正是这个孽徒。这小畜牲害人不浅呐!你闲着没事当什么山匪呀?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去寻。

木头郎中不肯接受残酷的现实。目注徒弟,希望自己看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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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蛮荒兽世:兽夫,独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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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天赋异禀,怀有一颗电竞梦的解余枢,在网游落幕瓦中通过争记录,公会战等活动而广为人知。偶然与各路大神玩家相识,组建出自己的团队,参与各市竞技比赛。在成为职业选手的道路上前有数不清的困难和阻碍,可为了自己的梦想,哪怕是经受风雨的洗礼,也不轻言放弃。终于,解余枢实现了自己的电竞梦想,踏入职业圈,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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