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宏雁正在屋中饮茶。有侍女来秉。“国师,贵宾到。”
独孤宅的别院。一个妙龄的女子面笼轻纱。望着墙上的一副画久久不语。这是自己的父亲年轻时临摹青山覆雪图,与原作有七分仿佛。只是上面提了两句诗“黛绿青山常覆雪,素颜何处鹤衔花。”这两句文意不通,并不押韵。小时候父亲悬在代国皇宫时,幼年的代鸢曾好奇的问过这画上两句诗的意思。
父皇只是宠爱的抱着她。“这两句是你爷爷传给我的,后来父皇的父皇就给我领来了你的母后。我想这大概是他让我送给你母后的诗句吧。”
后来这幅画果然被悬在母亲的寝宫。一次代鸢玩耍时。还曾不慎将一片墨迹弄污了画卷。如今,这块墨迹犹在,仿佛诉说着亡国焚殿的沧桑。
代鸢看着,心中一阵涌动,对这个被称为独孤国师的身份已是猜到了七八分。
门响动,独孤宏雁迈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只是光线昏暗处看不清楚。
代鸢倒身下拜,“亡国公主代鸢见过大将军。”
“哈哈”爽朗的笑声传来,独孤宏雁将下巴及眉梢的胶皮面具取下。正是代国的护国大将军燕南飞。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代国宫中除皇后殷素外,能将绿豆粥烹调出这个囗味的,只有皇后的胞妹殷绯了。而只有几个人知道殷绯正是嫁与代国将军燕南飞为妻。
传闻中燕南飞及其家眷在城破之日已举家殉国。可代鸢相信自己的判断,御膳房突然出现的绿豆粥,沈碧在门缝中捡到的纸条,自己被让到偏房看到的幼时画卷。都在向她透露一个信息,几年前突然在北汉朝出现并迅速崛起的国师独孤宏雁,与燕南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当她看到光影中行走的步态,她就知道了真相。
燕南飞急上前两步,躬身下拜。“罪臣燕南飞叩见公主”燕南飞跪在地上继续说道“城破之日,罪臣本该以身殉职,但有一世外高人,告诫臣子说,代国气数未尽,只要保住鸢公主,保住祖传的憩鹤谱和这青山覆雪图,鸢公主天人之姿,憩鹤谱傲世之秘,代国定有光复之日。因此罪臣才以此为念苟活于世,若公主疑臣偷生,老臣可立死以明志。”
代鸢忙将燕南飞服起,“老将军为我代国忠心耿耿,代鸢感激还来不急,又怎会怪罪老将军。”燕南飞这才长身站起,已是老泪纵横。
而后,燕南飞身后走出的一人更是让代鸢惊诧不已。
代国皇宫之外,战旗猎猎。
日已渐黄昏,叶昊天面前的绿豆粥已凉透。当它凉透却无宫人进来取走的时候。叶昊天就知道出事了。可他却毫不惊慌,仿佛那二十年前弛骋沙场的英姿犹在。只除了他鬓角的白发,叶昊天站起身,摩挲着墙上挂了十余年的画像,“素儿,太久了。你是寂寞了吧,让我下去陪你”。
门外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连城见过父亲。”
父亲,而不是父皇。叶昊天转过身来,他一直等待这一刻,现在终于来了。
望着叶昊天疲惫却并非震怒的神色,一身铠甲的叶连城强压心中的忐忑,他等这一刻等了多年,早已没有任何的退路。“儿请父亲退位”
叶昊天抬了一下左臂,书房的房梁之下十几个人影飞身而下,落地无声。这才是叶昊天最后也是最强的护卫,北汉争霸征战的过程中不乏有人想出刺杀这一招。最后却都功败垂成。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料到北汉这些最终的暗卫。他们都是北汉真正的死士。
可如今“十三暗卫参见新皇”整齐的声音在皇宫震荡,在叶昊天的耳中显得那么空旷。
“父亲,一国没有二主”叶连城说到。
有侍卫上前在桌子上摆下一个药碗和一把剑。
“父亲喝下它,或象个男人一样与我决斗。”叶连城的声音坚定而冷酷。
望着叶昊天伸向药碗的手,叶连城目中的鄙夷之色更甚,你不但老了,而且已失去了勇气,北汉只有跟着我,才有未来。
可这时,苏怡君的声音透过重重宫门传来。“皇儿不可,为娘这里有皇上秘旨一封,儿见过再决定不迟啊。”
叶昊天取药碗的手停了下来,望向叶连城。叶连城澄澈的目光只闪过一丝犹豫。“喝了它,我再放母后进来。”
望着这张酷似自己的脸,叶昊天的泪将夺目而出。却和在药碗里一起喝下。
“皇上,”苏怡君疯了一样的冲进来,扑到神志已不清的叶昊天身上。“照顾好鸢儿”叶昊天仿佛了却了最后一件心事,闭上了眼睛。
叶连城拾起地上掉落的黄绵缎书,一边向外走一边展卷。“北汉二十二年,开国皇帝叶昊天因年事已高偶染风疾,病情反复,恐不久于人事。特将皇位禅让皇太子叶连城,特此为凭。北汉国二十二年八月十三日酉时。”
叶连城的脚步猛然停止,八月十三日。他豁然转身,眼中英气锐利,望着倒地的叶昊天。父皇难道儿臣最终也没有超越您?
什么地方露出马脚,让你早已查知端倪。又是什么让你隐忍,最终喝下我的毒酒,却不与我兵戎相见。
一个不知名的偏殿里,叶连城静静的坐着,看着一动不动的叶昊天,仿佛他可以开口,告诉他一切的答案。
一个宫女低首进来,面上带着泪痕。跪下说道“太子。”
“大胆”一旁的侍卫拔刀相向。叶连城一摆手。“讲”
宫女战战兢兢的说到“太…皇上。皇后,不不不,皇太后,她,她在宫中寻死呢。请您一定要去看看她呀。”丫鬟说着护主心切,又惦念苏怡君往日里对自己的情份,愈加哭得梨花带雨。
叶连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过宫女身边的时候,他将宫女流泪的面庞抬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姣小的身形一颤,“奴家小云。”
“多大了?”
“十九“叶连城将手抽回。“封妃”说完便走了出去。
宫女的身形一颤,泪痕未干的脸上已有压抑不住的狂喜。
早有侍卫通知了负责后宫礼仪的司仪,将那喜从天将的宫女领走。
叶连城踏入后宫时,苏怡君已抛出三尺白绫,悬于梁上。旁边的青莲泪痕未干,苏怡君寻死之前,将自己的妆奁赠与身边的大小宫人。因此在场宫人无不感念恩德,皆哭泣不肯离去。
叶连城进来后唤了一声“母后。”
苏怡君身形一滞,自从自己这个儿子长大跟随老皇南征北战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自己了。
可是想到老皇,她硬起心肠“逆子!”便欲投环。
此时,叶连城快速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飞手而出将白绫展断。
苏怡君应声跌下,就被几个侍卫救下。
“宣召老皇急病蕻,留下遗召传位太子。国不可一日无主,八月十五新皇登基。尊皇后为皇太后,封恭亲王之女柳岚为皇后,宫人小云为淑妃。”叶连城说着又顿了顿“长公主静本为代国遗珠,先皇收留我国本欲宣仁厚之意,如今却由于憩鹤谱之争另我国喧嚣陈上,特命其三月之内择良而嫁,当以公主之礼相待。若误婚期将消其封号,贬为庶民。钦此。”
当代鸢回宫时,就看到锦素阁已今非昔比。正所谓人走茶凉,如今代鸢长公主的位子已名不副实,关系远些的太监宫女都找了路子寻了别家主子,新皇刚刚登基。后宫有很多位子空缺,除了几个有路子的谋到新皇后和新晋淑妃身旁的远差,还有一些宫人暂时没有寻到好的去处,只得勉强还待在这里,只等得有新凤凰飞来在去攀附。
代鸢回宫还未及脱衣,正听到墙角坐着两个宫女毫不避讳得谈话。
“听说了吗,而今的淑妃娘娘就是太后身边的丫头小云。”
“哎呀,是她呀,不是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也没什么门路。前几天还听说她家里的哥哥过几年要领她出宫寻个婆家好收些礼子钱。如今怎么突然飞上枝头便凤凰了?”
“谁说不是呢,据说太后悬梁那会儿,小云去给太子,啊呸呸,新皇陛下报信,结果就被看上了。现在六宫缺位一下子就给升了淑妃。要说啊,人啊还是要长得一张好脸蛋。”
那丫头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呀,如今听说太子也常常记挂自己的娘亲,常常去太后殿中请安呢。那些太后宫里的姐姐妹妹们如今个顶个打扮得跟花似的。太后似乎分外惦念老皇,改了心性,日日只是在宫中诵经,对姐妹们逾矩的打扮也不加苛责。若是姐姐有什么好胭脂也寻些与我,我有那上好的钗也借与姐姐戴。你我小心准备或也得一日,如了新皇的眼,纵做不成妃,做个答应,贵人也是好的。”
代鸢见不过是丫鬟间的碎嘴,也不欲计较。便欲更衣梳洗,让沈碧关上窗棂,却突然听见一句,“…可惜老皇新丧…”
代鸢突然站起。“碧儿,备轿。我要入宫。吊唁父皇”
沈碧不由皱起眉头“公主,如今太子他刚得朝政,您这么做,恐怕。”
话音未落,公主已走出房门。
沈碧似乎觉察到什么,站在原地久久思量。